()「姑娘,請講。」城雲說。
我看著他,本想看著他的眼楮,可卻總被他低下的頭全部遮住,門窗都緊閉,只有些許的光從窗戶的白紗透了進來。
「城雲,你可要離開城府?」我盯著他問道。
「不瞞姑娘,城雲正有此意,我實在沒有顏面留在府中,也愧對王爺的栽培照顧。」城雲一直低頭看著地面。
「城雲,我這次來,本想勸你留下,可你心中的愧念太深,我不好勉強,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可喜歡婉冬?」我握著茶杯,等待這城雲能給我心中想要的答案。
「婉冬?」城雲的遲疑與吃驚,在往常不動聲色的臉上全部流露出來。「婉冬,是姑娘的姐姐,她一定會過得很好。」城雲抬起頭的,又落了下去,蔓延著失落。
「你就這樣,把她托付于我?」我看著他,默不知聲的樣子,我便繼續說道「城雲,我與婉冬是姐妹之情,但婉冬待你孰輕孰重,我想,你心里應該很明了,姐妹之情與愛情不能相同而論,我與三爺對你是挽留之情,而婉冬卻是牽留之情,若你真打算不留痕跡的離開,論情論理你都應與婉冬見一面,也好讓她死心。你若真為她好,就不應讓她心痛。」手捏著桌沿的繡花台布。
「我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我也不知該如何面對所有人。」城雲緊握的雙手,讓我感覺到無助。
「婉冬在前些日子,來看過我,雙眼通紅,心中牽掛你卻遲遲不能開口問,為的是護你周全,埋沒著自己內心的煎熬,只為了你,這樣的愛情不能感受陽光的溫暖,卻只能陳放在陰暗的角落。可你現在寧可任她苦她痛,都不願與她相見?」我盯著這眼前一動不動的人,像是一塊冰冷的石頭樁。
「我已是罪人,會拖累身邊所有的人。」城雲這樣的答話,讓我已沒有再說下去的理。
「養好自己的身體。」說完,從袖中拿出婉冬曾給我的一條絲絹,放到桌上,撐著桌邊站了起來,突然有點眩暈,有點搖晃。
「姑娘,小心。」城雲低喚了一聲。
身後的門聲,伴著陽光投射進來,一雙手攬住我的腰,淡淡的蓮香帶著略微的寒氣。
「九爺」城雲雙手作揖。
「城昔,去請劉先生。」冷厲的聲音我仿佛很久沒有听到了,輕描淡寫,在樹林小院時他便是這樣的口吻。
我強壓著自己的呼吸,讓心慢慢的平靜下去,站直自己,抬眼看向一直低頭叩拜的城雲,一陣心酸,「城雲,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如何抉擇,我請你深思熟慮之後在定奪。」說完,便想轉身,他一直扶我出門,「謝謝,九爺。」我扶著門立直身子。
「姑娘,你怎麼了?」上前的言心,將斗篷披到我的身上,我緊了緊,我向他做福,「九爺,亦心先告退了。」言心扶我回到屋內,就看到門外站著的劉老。
「丫頭,你這剛能下床,就隨處亂走。」看著劉老焦急的眼神,我很欣慰的一笑,婉冬是劉老的心頭肉,但是,婉冬是否心儀城雲,想必沒人知曉了,只願今日我這一番話能起些作用。
劉老號完脈,提筆一邊開藥方,一邊說︰「心氣不平,不宜過焦過燥,靜心養著,後日我便要出趟遠門,只怕不能留于城府中,你可自己留意當心,不可再這樣。」
我點了點,「我會的,義父,放心。」言心送劉老出去,便讓我躺下休息。
剛入十月,依舊感覺不到涼秋氣爽,悶熱的氣息迅速蔓延在我的身邊,心中越發的焦躁不堪。想坐起來透透氣,雙手一撐竟拉動傷口,倒吸一口氣,「總不老實。」這一聲令我一驚。
我抬頭看著三爺,緊接著說道「我餓了。」我被他扶起來靠著枕頭。
「我讓言心準備膳食,本見你睡著,不願吵醒你,劉先生讓你多休息,卻不曾想,你睡覺都這麼不安穩。」他本要喚言心,我一把拉住他的手,一言不發的看著我手中握著的手,我用拇指不停的摩擦著他的手背,一點一絲的感覺著他手背上的經脈紋路,他若再不開口問我,我這心中七上八下的水桶何時才能撫平。
「有話就說吧,一臉愁容。」我低下頭。
「我今天去看城雲了,他似乎不願留下來。」他的眼神望著窗外。
「嗯。」只是淡淡的回答我的話,便不再作聲,讓我也不知如何進行下一句。
「我餓了,我們用膳吧。」我搖了搖他的手,看著他望著遠方的眼神。
我挪了挪身子,本想下床,卻被他攔住,「這幾日在床上待著,不準再亂跑。」
我抿了抿嘴唇,將發絲挽到耳後,默默地吃著粥,他一勺一勺的喂著,沉寂中只有瓷器的叮咚之聲,這幾日卻越發顯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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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三爺特地交代,我也只好坐于房中,不再隨意走動。
「姑娘,姑娘。」我抬起頭,看到急匆匆步入房內的言心。
「慢點,何事怎麼驚慌?」我把繡的一半的梅花放下,「姑娘,城雲離府了。」杯中的茶水溢了出來,「姑娘,姑娘,茶滿了。」
我晃過神來,「什麼時候的事情?」我一時覺得有些失態,將手中的茶壺放下。
「不知,听說是兩天前的事情了,我也是听打雜的城華在花園里說的。」言心將溢出杯子的茶水擦拭干淨,「要我說,這城雲怕是早就打算走了,前幾天在院前看著姑娘的房,那時他就心事重重的,前天姑娘不是希望他留下來嗎,那天我在門外候著的時候看到九爺來,他站在門外,也不要城昔通報,神情淡然,好像已經知道城雲那天會拒絕姑娘的好意了。」
我突然想起那天遇到的九爺,怎覺得這府中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比我更為明了從遇刺到今日發生了何事,如今只有我一人深埋在谷底,無人問津,卻擔心這個牽掛那個,突然心情有些煩躁,便端起茶水,好燙,茶杯從手中滑落,落在地上粉碎,濺起的茶水淋落到指尖,濕了衣裙。
「姑娘,有沒有燙著?」言心馬上來看我的手。
我默然的搖了搖頭。痛不痛,我已沒有留心去感覺。
「姑娘,言心服侍你更衣。」我抽出手,擺了擺,步出房門,來到院前的梅花下,以入秋了,看著天際邊的紅雲,突感這時光有些凝固,似乎已經是半老花甲之人,依著枯樹默默等待生命的奄息。莫名的哀愁,為誰而傷,為誰而憂。
肩上被人披上斗篷,「小心著涼。」
我右手放在置于我左肩的手掌上,將它換換的下移到自己的腰間,環住我的身體,我喜歡滿滿的靠在他的懷里,只有這時,我才知道,我是真實存在的,貼著他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我似乎被他置于另一個只有他的世界里。
他將頭埋入我的發間,緩緩的熱氣在我的脖經間蔓延,我慢慢的將頭挨著他,輕輕地摩擦了兩下,有時會覺得他像一只極為脆弱的小貓,甚為愛憐。我的雙手緊了緊腰際間冰冷的手,食指不停的摩擦著,我留戀這樣的感覺,從二世來到現今,我的世界里的人越來越少了,從原先的劉老一家,到如今只剩這府中的城王爺。城雲走了,他的心情定比我更不舍,但是,這樣的他又怎會讓旁人看到。
「心兒」他含糊的說道,我輕輕地嗯了聲,「心兒,心兒……」他一直喃喃的念著,我低頭看著這張不清的臉,眼中有些模糊,他抬起頭,將我抱于臂彎中,看著我的眼楮,似乎射入我的心底,我伸手模著他的臉,他抓住,將我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
「心兒,你可願嫁給我?」我有些微愣,我不曾想到,今天他又問了同樣的話,我愛他,戀他,但卻不能與他人分享,民女,無父無母,來路不明,他能娶我做偏房,已經是皇上的恩赦了,我不能再提要求,任何的要求都會是無理,他能放下王爺的身段,隨我離開這里的紛爭,這里沉悶的皇權壓制,只是我一個人心中的宇文城,我貪婪,既想要心也想要人,我自私,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他,而不是在陽光照射進來時是空虛的寂寞。
我的思緒被手中的痛楚打斷,看著他深邃的眼眸,我不願拒絕一個剛剛失去身邊人又要被心愛人拒絕的他,可是,我更不敢貿然的答應下來,我雖願意在這城府中平淡的過一生,但卻看不得我心愛的人每日徘徊于別人的床榻邊,更不願每日去算他何時來的日子,所以,我不會允諾這樣的婚姻,你愛我,我的一顰一笑都會牽動你的心,牢籠爭寵我必會難過,那時的你與我一起也是難過煩心,我只願將我的開心賦予你。
我搖了搖頭,肩膀被他抓的生疼,我能感覺到他強壓著火,「名分本身對于我來說,不重要。我只願每天都能看著你。」秋風拂過我的發絲,青絲拂著臉頰,靜默的看著他,看著他的眼楮慢慢的垂下,鼻尖發出長長的呼聲,捏著我肩膀的手慢慢的松了下來,他緩緩的放開抓著我的手,轉身離開,我呆立在原地,看著梅花樹下那個清秀的背影,白色的絲綢在夕陽的映射下,讓人留戀,飄揚起的發絲慢慢的落下,他的雙手慢慢的握成拳,一步兩步三步,看著他的身影越離越遠,眼中的身形越來越模糊。
「宇文城。」我大聲地喊著他,听到我的聲音他停了下來,我跑了過去,雙眼朦朧的在身後抱住他,靠著他的後背,開始哭,淚水沾濕衣衫,一邊哭一邊更緊將手臂緊了緊,我怕抓不住他,我怕失去他,我怕這次他離開就不再回頭。
天邊的夕陽已經慢慢的被黑夜吞噬,少了些許紅暖之色,有些灰暗,有些寂靜,就這樣,直到紅色世界變為黑色,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我只能感覺的到他的心髒跳動慢慢的平撫下來,緊繃的神經在慢慢的松懈下來,我的手因為秋風的吹拂,有些涼意,但是再冰也抵不過手臂中的這顆心。
「心兒」,感覺手掌下的胸口一起一伏,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將手放于我的手上,「天涼了,回去吧。」他將我的手從他身上分開,倔強的我卻不放手,反而更緊的將手臂環起來。
「入夜了,去把藥喝了。」他輕輕地拍著我的手,像是哄著一個孩子,我搖了搖頭,中午還十分的熱,可現在已經有些涼意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只有他的身體有溫度,讓人不自覺地依賴,如果我離開城府,或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落魄街頭的一個孤人。
「七弟,明日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