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繁弦 28

作者 ︰ 靈鶴

()靠在後背的我,明顯的怔了一下,七爺要大婚,自我見過他一面後,這是我听到他的名字第三次,而這次卻是大婚的消息。

「心兒,」他停頓了下,並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說吧。」我感覺他欲言又止,淡淡的說道。

「他是你要尋的人?」三爺這句話,疑問而又肯定。

我呆呆的沒有回話,靜默了片刻,他突然轉身將我擁入懷中,說道︰「說吧。」

我抬頭看到他稜角分明的下巴,看不到他的眼楮,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梅樹。

「他只是很像。」我垂下眸,看著池塘,喃喃的說道。

「嗯。」他只是很輕的嗯了一聲,似乎讓人抓不住,「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他。」我停了下來,再也沒有說話,等待他再一次的肯定,可是卻沒有等到。

明日他就大婚了,這位形似白羽的七爺迎娶的應該是前些日子,九爺口中尚書令的千金,孫珺瑤。看來,三爺昨日沒有來,怕是去忙著籌備大婚之事。這件事,居然能夠瞞到現在,讓我在此之前一無所知。沒有想到十日之前,九爺也只是在雲兮樓猜測,而到明日就一拜天地洞房花燭,我靜默了許久,腦中也憶起不少事情,之前是因為尋白羽才會來,如今為三爺而放棄,我愛的是人,而不是名字,若果,那日小廝將茶水打翻真是出自七爺之手,那就算他與白羽再過相似,我也會心中有所排斥。

「不過,他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我抬起頭,看著他,說道。

他的目光落下來,將我緊了緊,似乎要將我擁入心中。

「天涼了。」他轉身,牽著我的手。

剛踏入房中,斟一杯茶遞給他,便听到身後的腳步聲,「王爺,姑娘,用膳了。」言心,將托盤放到桌上,將盤子一次擺好。

我也不知為何,吃不下太多,放勺時他抬起頭看著我,我笑道︰「午時吃太多糕點了。」這一句不只是能瞞的了誰,連自己都騙不了。我將胳膊撐在桌子上,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吃著粥。與他共桌這麼久,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真的在對面看他吃飯。

當他放下筷子,接過言心遞來的手帕。我看著他說道︰「我想听簫。」

他看著我,淺笑頷首。

我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幅度或許太大,竟然令他也難得的笑起來。雖然只是嘴角的弧度高了些,但是,最起碼不是以前的冰冷,在府中呆久了,把人身上本應該有的天真童趣都磨滅殆盡。

本要去初次見他的遜雪閣外的亭子,但是無奈身體沒有痊愈,夜間天涼,只好留于房中。

他坐在廳中的茶座上,張伯將木盒打開,放于眼前,他伸手將盒中的玉簫拿出。

八孔琴簫,白玉圓潤,色澤通透,在房中昏暗的燭光下,依舊能泛出白色之光。張伯退出房,他起身看向我,立于窗前的月光下,柔和深沉之音,伴著洋灑的月光像是一幅靜立圖,突然想起那日遜雪閣的美人圖,可惜我不懂工筆,更不會將人描繪的栩栩如生。

是何曲調,我听不出,但只听出音中的哀傷,本身琴簫之音就恬靜悠長,如今在這屋中卻倍顯寂寥。

我一時興起,將櫃中的古琴拿出,放到琴案上,他停下看著我。

古琴曾因清,和,淡,雅而被文人所喜歡。記得,第一次學琴時,廣陵派的老人便說,古琴最為講究擺放,寬右窄左細向前,琴軫懸空。古琴以鳳為型,所以往往被女子喜愛,頭,頸,肩,腰,尾,足,盡顯女子身段,高低起伏不同,稱為上山下澤,有龍有鳳,天地萬物。七弦古琴,五行之弦,再配以文與武二弦。琴音圓潤渾厚,松透明亮,與簫聲中和,悠遠中正,為世人所偏愛。

這把古琴的尾端刻有一「雷」字1,怕是造琴之人所做的一個標示。

我挑起琴弦,在這空曠寂靜之中,如此嘹亮。右托左吟,剔打摘拂。

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

靜默的簫聲停下片刻,便在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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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明朗的天空。今日便是七爺大婚,我站在窗前,看著滿園的寂靜,是否能望眼欲穿,看到街道上張燈結彩的景象,看到大紅花轎抬向府門。

「姑娘,一大早就站在窗前,小心著涼。言心服侍您洗漱更衣。」言心不知何時進入房中,在我的身上披起一件外衣。

「言心,你可知今日是何日子?」我轉身問道在整理床鋪的她。

「姑娘指的是七爺大婚?」言心問道。

「是不是很熱鬧?」

「那是肯定了,王爺侯相結婚,哪有不熱鬧的。」言心將被子拍了拍,起身又接著說道︰「听說,這七爺娶的可是尚書令的千金,場面肯定大。」

「尚書令的千金。」我喃喃自語。

「對呀,是尚書令的千金呢,听說她貌美如花,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我淡淡的哦了一聲。

言心見我心不在焉,以為是因三爺今日不能來暖春齋而導致的心情不好,她便忙說道︰「姑娘,爺就忙今天,听膳房的李叔說,爺今晚就能回來了。」

我笑了笑。

我坐到梳妝鏡前,這幾日,亦心一直都為我梳頭綰發,已經甚是習慣,有時散落,反而覺得別扭。

「言心,你在城中待了多久了?」

「自我娘生病後,我們便從鄉下來到城里,不過,城里我們是呆不下去,都住在城邊。」

「城邊?那城中的發生何事,你都知道?」

「城邊住的都是苦工,只要沒活做,又沒有什麼別的娛樂,便會聚到一起閑聊。」

「那給我說說城里都發生過什麼趣事。」

言心停下手中的木梳,想了會。

「以前,宮里丟了一件寶貝,听人說,是被玉面狐狸偷走的。」

「玉面狐狸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說的很邪乎呢,有人說是邊疆蠱術所演化出的一種動物,很有靈性,而且狡猾的很,還有人說,是帶著玉面的神偷,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

「呵呵,玉面狐狸,這個名字倒是很別致。」

「據說他們說,他偷完東西後,都會在原有的地方,放一塊玉。」

「為什麼?」

「不知道,總之這玉面狐狸偷過的東西是不會讓盒子空的。城邊的老人說,那是告訴這家被偷的人,他是很有道義的,偷走一個再放回一個。」

「呵呵,那要是這樣,還真不會是狐狸做的。」

「我也覺得,要是真是狐狸所做,那豈不是成精的狐狸了。」

「你剛剛說是宮里丟了件寶貝?」

「嗯,以前宮里也會丟東西,但是那次丟的東西好像挺重大的,是嚴氏家族老將軍的開平寶劍。」

「是嚴寒嗎?」

「對呀,姑娘,嚴寒就是嚴氏家族第三代。嚴老將軍,姑娘也應該知道吧?」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之前失憶了。我只听過嚴寒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還是幾日前在雲兮樓時,那沈從說的,百日後,嚴寒大隊以及二皇子的鎮邊軍隊便會回城。百日後,怕是比這場花轎過街更要熱鬧。

失憶只是一個借口,一個用來掩飾最好的借口,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們的過去曾經,我一概不知,騙的了自己還是騙的了他人?若有一天,他們知我並不屬于這個世界,不屬于這個時代,可還會記得我?我還會留戀他們?若突然有一天醒來,睜開眼楮,躺在蕾絲帷幔的床中,我會因瞬時間的回來而感到莫名的悲哀嗎?

「啊?姑娘,你還曾失憶過?」

「對,不僅失憶而且還不能說話。」

「哎」言心輕嘆了一聲。

「你繼續說,那嚴氏家族是什麼?」

「嚴氏家族,歷代為國效力,嚴老將軍,也就是現在被封為鎮邊大將軍嚴寒的爺爺,嚴厲。說起來也很奇怪,這個嚴老將軍以前不是將軍的。」

「什麼叫不是將軍?」

言心頓了頓,看了眼窗外。

「姑娘,這事言心不敢講。」

「怎麼了?」我從鏡中看到猶豫的言心。

「這……不好說的。」

「說吧,這房中只有你我二人。」

「以前有過國變的。」言心小心的說道。

「嗯。」我點了頭,之前婉冬也曾說過皓國的君主之位是謀權而得,所有的人,都忌憚再談起此事。

「這個嚴老將軍,以前是趙國的將軍。」

「你就當是講故事,我也只是無聊想听些故事。」

言心默然一瞬間,便點了點頭,她畢竟只有十四五歲,本就該是嘰喳說笑年齡,很多後果她也並沒有多想,反而更容易說一些,好讓我能更加的清楚我現在到底處于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姑娘,我講的這些都是老人和說書先生講的。是真是假,我都不知道。」

我嗯了一聲。

「當今皇上曾是趙國的丞相,嚴老將軍是鎮國將軍,听老人們說,那晚是瓢潑大雨,很多人都待在房中沒有出來,街上也沒有什麼人,一夜之間便改朝換代了。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慢慢的也就演變成神話故事了,有人說是因為趙國做了太多喪盡天良的事情。」

「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我問道。

1.唐代雷氏家族,為著名的斫琴家,世代造琴,有名的為雷威,雷儼,雷玨等。雷威曾在隋文帝時,因「造琴千面,散在人間」的蜀王愛琴,便開始大規模制琴。今故宮博物館仍藏有唐代雷琴「九霄環佩」和「大聖遺音」。雷氏家族除造琴外,還有一分支,清代建築「樣式雷」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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