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籠罩下的劍橋鎮寧靜而祥和,有著悠閑的舒適,繁星滿天,夏蟲蟬鳴。皎潔的月光下,清澈的康河河水閃爍著碎銀般的光芒。三兩成群的劍橋學子漫步在河岸的林蔭下,幽黃的路燈拉長了他們的身影。
博克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室內,燈光明亮,安琪靠在窗邊,接過秘書倒來的咖啡,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情侶,他們擁抱,親吻,告別,彼此神色中的依依不舍有著幸福的氣息在默默傳遞。她的嘴角掛上了恬靜的笑容,思緒回到了大學時光,她和江胤浩並不常在一起,每次離別前的夜晚,他們也總會沿著康河散布,言語很少,卻有著熱情的擁抱和激烈的親吻。
江胤浩,剛分別一個月,她已開始想念他了。
明月籠罩下的樹林,螢火蟲在林間一閃一閃優美地飛舞,腳踏在溪邊濕潤的空氣,隱隱看到一名男子的身影,一縷婉轉悠揚的笛聲如泣如訴地被夜風傳遞過來,她停下腳步,仔細地听著那淒涼哀怨的笛聲,體會著吹笛人的惆悵。
然而,只在一瞬之間,畫面忽轉。她看到一名男子手中捧著一杯酒水,泛著幽藍的光芒。她看不清男人的臉,卻能感受他周身的恍惑與不安,帶著不信任的焦急,他將酒杯遞向她,「如果你喝下它,我就相信你。」她平靜無波的心上如同有塊小小石子墜入,激起層層漣漪,她感到鑽心的疼痛,驚訝,哀傷,悵然,還有一絲情感在心底流淌,卻轉瞬即逝。
她慌亂地想要抓住那稍縱即逝的內心的悸動,卻對上了一雙莫名的雙眼,帶著關切的探究,「你還好嗎?」
安琪恢復了笑容,「我很好,也許只是沒有休息好,謝謝。」
博克微蹙了一下眉,帶著長輩對晚輩的關心,「最近應酬是多了些,但也要注意休息。」
「我會注意的。」安琪並不願意過多糾纏在這客道的關心上,長久的孤單生活,讓她不習慣他人過于熱忱的態度,她喜歡那種人與人之間距離感,讓她感到舒適安全。她淡漠地叉開了話題,「師傅,這麼急著叫我回來,是有什麼重要的案件嗎?」
博克也不急于回答她,將一個文件夾推向她的面前。安琪接過文件夾,略帶慵懶地翻開了封面,卻只是一瞥便讓她收起了先前的漫不經心。那文件的封面豁然印著雙獅持劍的圖騰,這圖騰無論她怎麼忽視,也讓她再熟悉不過,這是洛汀亞西斯家族的族徽,亦是洛汀亞西斯集團的標志。
難道這次的案件和洛汀亞西斯家族有關?她急切地翻看起文件,先前的些許疲憊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可言說的震驚,伊甸園樂土在劍橋的新項目工程出現了特大安全事故,一幢正在施工的花園洋房發生了原因不明的倒塌,數十名工人被掩埋在了廢墟之中,被救出的工人中已有一人傷重生亡。
對于自己看到的一切,安琪感到難以置信。洛汀亞西斯集團在建築質量上向來謹慎,因此伊甸園樂土常被人稱為斯芬克斯,這個名字源于希臘語的「Sphiggein」,有「拉緊」之意,即為永不倒塌之城。而今卻出現了如此重大的事故,這怎能讓安琪不驚訝呢?她慌亂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以探究的眼神向博克求證,然而博克沉默的堅定讓她的難以置信漸漸轉為了震撼的不安。她無力地坐回到座位上,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
博克略帶蒼老的手掌帶著安撫的關切輕拍著安琪的手背,似在安撫著她慌亂的心,他輕聲說道︰「這份文件是洛汀亞西斯集團英國公司總部傳過來的,因此你不用懷疑這個事情的真實性,而且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現在應該全球的新聞都開始報道了。」
安琪緩緩抬起頭來,眼中的震驚和懷疑被她強壓在心中,她以極盡淡漠的聲音詢問︰「那麼師傅你的意思是……」然而那份擔憂卻又怎能掩飾在她稚女敕的臉下,她的眉頭緊蹙,額頭的「川」字越發明顯。博克的身體微微向後靠去,輕倚在椅背上說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安琪沉默了片刻,仔細地重新翻看了一遍文件才開口道︰「就目前的資料而言,這個案件尚不明了。」
「哦?」博克示意她講下去。
「首先,此次事故原因還在調查中,目前還不知道到底是施工意外,還是建築材料所造成的問題。其次,施工中造成了人員的傷亡,這又是另一個問題,根據法律規定,此類事故是以判處責任人罰款至最高兩年的徒刑。」
「嗯。」博克應道,「那麼你以為我們的勝算有多少呢?」
安琪沉思片刻,「師傅,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我們手上的資料有限,如果要做出判定的話,我們還需要大量的證據。」
「OK安琪,這個案件我交給你去處理。」博克的臉上有著滿意的笑意,他看著安琪的眼神中饒有深意。
「好的,我去準備。」安琪接口應道,卻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又說不上是什麼地方不對。在她起身準備離開會議室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了她心中的疑惑,她驚疑地問道︰「你說這個案子由我處理?」
「是,由你獨立處理,有什麼問題嗎?」
博克雲淡風輕的回答卻讓安琪更加震驚與疑惑,這麼重要的案子他竟交給她一個新人去處理,「師傅,你是認真的嗎?這麼重要的官司,你叫我一個人處理,我甚至……」
「你甚至從來沒有獨立處理過一個案子。」博克接過她的話,也接過了她的疑惑,「其實我也懷疑過你是否能勝任,但是從你剛才的分析來說,你能做到動心忍性,見微知著,凡是謀定而動,我很滿意。」
話雖如此,可是安琪依舊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篤信,長久的合作使她對于自己的師傅還是有所了解的,他對待工作向來小心而謹慎,如此重要的官司他不可能會作出如此草率的決定,一定有她所不知道的原因,「你就這麼相信我能做到?」
博克自信地微笑著,「我不是相信,而是我知道你做得到,並且一定做得到。」他甚是肯定,也清楚安琪心中的疑惑,于是他淡笑道︰「因為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絕不會有第二個律師會付出比你更多的努力去贏取這個官司,我說得沒錯吧,安琪?德?洛汀亞西斯。」
博克最後一句話如同一道閃電擊中了安琪,它所帶來的震驚絕不亞于先前看到洛汀亞西斯家族的官司時的驚訝,她仍記得當初來到事務所的情形,她拿著一大堆的資料忐忑地坐在博克的對面,他翻看著她的履歷,漫不經心地問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你和前段時間報上登的洛汀亞西斯小姐長得很像,不知你是否熟識侯爵呢?」
她鎮定地回答︰「如果我是洛汀亞西斯家的千金,今時今日我也不會來到這兒了不是嗎?」
博克但笑不語,看她的眼神中有著不明的精光。而今日回想起來,那是明知故問後的心知肚明,但他不揭穿她,說明他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安琪開口詢問︰「你認識我daddy?」她有種挫敗感,從小她極力遠離洛汀亞西斯這個姓氏所帶來的光環,可是到頭來無論是在布萊頓羅丁女子學校,皇家藝術學院,還是劍橋,甚至在博克律師事務所也不例外,她的一帆風順都是因為自己姓氏的蔭護。
博克似明白她的想法,他說︰「我和侯爵在伊頓公學的時候就已經認識,從你來劍橋開始,他便一直委托我照顧你。但是招你來我的事務所確實是我的主意,因為在大學期間,你的成績和表現確實優秀。」
安琪沒有回答,听著博克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和侯爵之間的誤會,也知道你不願生活在洛汀亞西斯家族的光環下,但無論如何這個光耀的門楣都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博克站起身,在與她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低聲對她說︰「你父親為你做過很多事兒,那遠遠多于你所知道的。還有,我想你不知道,自從侯爵夫人去世之後,侯爵的身體一直不好,你是他的長女,于公于私此事兒都是你的責任。」博克輕拍了拍她的肩,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徑直走出了會議室。
英國劍橋鎮Addenbrook’sHospital
明亮而略顯擁擠的醫生更衣室中,結束了一天工作的幾名實習醫生一邊換著衣服,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臉上都有著明顯的倦怠。
蘇靖軒安靜地坐在長椅上,頭靠著儲物箱,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終于結束了一天勞累的工作,太多的巡房,報告和手術,讓她疲憊不堪,全身如同散架般的酸痛。她很享受此刻的清閑,略帶慵懶地月兌上的白大褂,尚沒來得及收拾妥當,她的上司,外科醫生BettyShaly便沖進了更衣室,叫住了她和另外四名實習醫生,「Sue,Peter,Alex,Ben,Lilize,你們先別走,剛剛接到通知,有一批傷員正送往醫院,你們也來幫忙。」
她和另外四名實習醫生相視一眼,臉上有著共同的疲倦和無言
的抱怨,卻迅速地換回了衣服。
「ly,這次是什麼情況?」在通往手術室的途中,x張口詢問。
「建築意外,施工中突然出現了倒塌,其中有三名傷勢較重。」
「又是建築意外?又是哪個不負責任的地產集團?」er也開口問道,面上有著不滿的神色,不知是為那些工人抱不平,還是因為自己被剝奪的休息時間而抱怨。
ly意味深長地看了er一眼,帶著有些難以置信的口氣道︰「是洛汀亞西斯集團。」
「什麼?」五名實習醫生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蘇靖軒本對他們的話題不甚興趣,只想盡快結束工作回家好好睡一覺,可是她沒想到這次的事故竟會和洛汀亞西斯家族有關,這不由讓她驚詫異然。她反駁道︰「洛汀亞西斯集團在建築質量上的高標準在全球都是出了名的,怎們會出這種意外呢?」
興許靖軒的語氣生硬了些,ly在前面停下了腳步,轉身對她說︰「你說的我都知道,雖然我心里和你一樣有很多疑問,但無論什麼原因都好,現下你該關心的是該如何救治傷員。」
她推開了急癥室的玻璃門,看著愣在原地的蘇靖軒和另外四名實習醫生道︰「站在那兒干什麼,快點進去幫忙。」
ly嚴厲的呼喊聲讓驚愣住的五人回過神來,他們快步走入急診室中,映入眼簾的景象顯得如此混亂,原本寧靜的病房此刻嘈雜而喧鬧,申吟,咒罵,啼哭聲不斷,醫生護士在病房內忙碌穿梭,檢查,止血,手術,鮮血混雜著泥土的污穢滴落在原本整潔干淨的地板上,一切的一切,是那樣的不和諧。
蘇靖軒腦海一片空白,這樣的場景她不是沒有經歷過,只是此時此刻,她惦掛著安琪,不知她是否知道了這件事兒,如果知道了,她又會如何?然而,她無法回家去看看她,甚至無法打通電話給她,眼下繁多的工作讓她分身乏術,暫時收起了心中的不安和擔憂,只希望這一切能夠快些結束。
窗外的夜色已然深沉,月光依舊寧靜安逸,然而Addenbrook’sHospital的急診室和博克律師事務所中卻是注定的忙碌和不眠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