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博克律師事務所,安琪端著一杯剛剛泡好的咖啡杯斜倚在巨大的落地窗邊,窗外路燈昏黃,康河寧靜而平復,波瀾不驚。月色慵懶地灑入窗欞,將她的全身沐浴其間,桌上煙灰缸里的數支煙頭,還殘留著她唇瓣的溫香。
在她回到事務所之時,她清晰地看到同事們驚異而探究的目光,然而她卻沒有絲毫的心情去應付那些好奇的疑問,她徑直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著手整理起助理送來的資料,通宵不寐,靜謐的夜里唯有咖啡與香煙作伴。
她感到莫名的煩躁,事情正如她所擔憂的那樣,洛汀亞西斯集團並未提供安全信息的詳細記錄。
次日一大早,安琪回到家中草草地沖了個澡,蘇靖軒已弄好了早餐,帶著疲倦的聲音對她說︰「過來吃點早餐吧,不然你的胃病又該發作了。」
安琪走過去走下,拿起了塊三明治,「忙了這麼久,難得今天放假,怎麼不多睡會兒?」
蘇靖軒微微蹙起了眉頭,「你抽煙了?」
安琪下意識地聞了衣服一下,帶著打趣的口吻道︰「我很好奇你的鼻子是什麼構造的,這麼靈敏。」
「滿身的煙味,你真當我嗅覺失靈嗎?」
「呵呵。」安琪討好地露出了笑容。
「又想用這種表情來蒙混過關?」蘇靖軒冷哼道,「你一心煩就會抽煙,和你住了這麼久,你當我不知道嗎?」
「你亦都如此。「安琪突然起身想著茶幾走去,順手拈起了里面的一支扭曲變形的煙頭,她仿佛看到蘇靖軒坐在這里,一邊看著新聞,一邊焦躁不安地點燃了香煙,隨後心煩意亂地掐滅了它,有著懊惱與憤怒。她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Phoenix,我知道這兩天對你來說也並不容易,不要介意如今的結果,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真的很感謝你。」
「如果他沒有死,你要面對的困難是不是就沒有這麼大?」
「是。」安琪並不隱瞞她,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但不要緊,你要相信我,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要做到的,就沒有做不到的。」她的臉上有著她慣有的自信,回頭時,她給了靖軒一個大大的笑臉。
她夸張的笑臉使得靖軒不禁露出了釋懷的笑容,心情也好了不少。
臨出門時,安琪突然回頭問道︰「Calvin給你打過電話嗎?」
「我不知道,前天晚上我一直都在OR做手術,昨天早上回來之後給你打過電話之後,我的手機便沒電了。」蘇靖軒起初並不明白安琪為什麼突然問起江胤希,但隨即明白她要問的其實是江胤浩,她急忙補充道,「或許他並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一切。」
安琪的心中有明顯的失落,卻並未顯露在臉上,她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嗯,那我回事務所了。」
「小心開車。」
安琪回到事務所,博克和她談論了整整一上午的官司,剛剛結束會議,助理為她買回的外賣,她尚只扒了兩口,質監司便打來了電話,她又匆匆趕往了質監司。
質監司的初步報告出來了,此次事故是因為施工不當造成的意外,而不屬于建築質量問題。雖然得知這樣的好消息,安琪卻並不覺輕松,因為至今她也未收到此次事故工人的有效培訓合格證書和保險單據,如若集團使用非法勞工,那麼集團在此次事故中將承擔的責任也絕不會小。
于是她又驅車前往洛汀亞西斯集團劍橋分公司,她到達之時,他們正在開會,公司的秘書將她帶到休息室等待,態度有著誠惶誠恐的敬畏。安琪也不多搭理她,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耐心地等待。
不知到底等了多長的時間,疲倦與困頓席卷著她的每一寸神經,漸漸地她的神志模糊了起來。
朦朧間,一陣激烈的爭執聲倏然驚醒了她的睡意,她睜開眼,陽光透過茂密的樹冠灑將下來,直刺刺地射入她的眼楮,她抬手擋住炫目的光芒,瞌睡霎時清醒不少。她微微坐起身,正待從樹邊起身,及胸高的灌木的另一端匆忙地走出一個身影,他一身黑衣,一頭紫黑的長發,藍色的眼瞳充滿了讓人膽寒的憤怒,她的面色蒼白冷峻,聲音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栗,「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無非是想我為他們保守秘密,然而你可知他們現在的所作所為觸犯的卻是至高天的最高禁忌。」
「尤利爾,你給我三天的時間,我會勸服他們的。」另一個身影隨及尾隨而至,那擁有一頭番紅色的頭發的男子急切地說著,俊朗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懇切,「更何況吉普莉爾和我們都是四大元素守護天使,她還是天使警衛長,路西菲爾也是至高天的總天使長,他們的地位之尊,即使最高神也不可能輕易處置他們。」
「哼!」那被喚作尤利爾的男子臉色更加冷凝,「米迦勒你未免太過天真了吧,路西菲爾是何等的驕傲,他又怎會听從于你的勸阻?」
听到他那冷毅的言語,米迦勒更加迫切地說,「就三天時間,路西菲爾听不進去,我可以去說服吉普莉爾,如果她真的愛他,她會听的。」
「愛情?身為最高天使,尊位神之左右,卻違反教條,擁有人類那最為卑微的感情。」尤利爾嗤之以鼻,「米迦勒,別說我沒提醒你,天父對路西菲爾的驕傲自大,剛愎自用已有所不滿。」
天父不滿路西菲爾……
她的心莫名地慌亂起來,腳下一不留神,踏在了一支腐朽的樹干上,唏碎的聲音驚動了灌木後的兩人,他們齊聲喝道︰「誰?!」話音將落,對方的手掌已牢牢擒住了她的肩頭……
「安琪?」有人握住她的肩,輕聲呼喚著,似恐驚擾了她。
安琪睜開惺忪的眼瞼,番紅的頭發,碧藍的眼眸霎時印入她的眼中,嚇得她猛地從凳子上彈了起來,險些撞著了剛剛開會出來的米迦勒的下巴。她驚魂甫定,卻又尷尬異常,「雅閣哥哥,我……對不起……」
米迦勒淡笑著,面色依舊溫柔而寬容,「是我該說抱歉才是,驚擾到了你。這場官司,辛苦你了。」
「這本是我的職責,你不用感謝我。」安琪很快恢復了平日的神色,她注意到米迦勒面色的倦怠,「剛才的會議很辛苦嗎?」
「還好吧,諾曼和菲利普沒來出席會議,這倒是使得會議輕松了許多。不過,還是工程事故擱置的問題,于公司的損失也挺大的。」米迦勒不由嘆了口氣,「你是來談官司的吧,有什麼需要嗎?」
安琪從包里拿出了一疊文件交給他,「質監報告出來了,我想你也該知道了。」
「是啊,剛剛彼列已經告訴我了,可是還沒來得及看呢。」米迦勒接過報告粗略地翻閱了一下,神色不由輕松了幾分,「這樣的結果很好,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是的,我需要所有工人的保單和培訓合格證書。」安琪說,「你們給予我的資料中缺了這兩份文件。」
「好,我知道了,我立刻讓人去拿。」米迦勒將助理叫了進來,吩咐她去將人力資源中心的負責人找來。數分鐘之後,人力資源中心的負責人來到了他們的面前,「總經理,洛汀亞西斯律師,這里是所有工人的資料文件,請二位過目。」
安琪和米迦勒接過他遞過來的文件,安琪只草草翻了一遍,便憤怒地將文檔摔在一邊,冷聲詢問︰「這就是全部的資料?」
她的怒氣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威儀鎮住了那位負責人,他顫聲解釋︰「是的,只是前段時間鮑爾?巴頓又招聘了幾名工人到工地,他說是得到克萊爾總經理和總監的首肯的。」
「誰是鮑爾?巴頓?」
「工地的領班。」
安琪冷哼道,「洛汀亞西斯集團在招聘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隨便了,沒有任何的證件便可隨意弄幾個人回工地?」
那名負責人在安琪越來越冷的言辭中顯得更加恐慌,「我……我也不知道,他得到了經理和總監的許可,我也沒有……」
「辦法」二字尚未出口,安琪冷凝的瞪視讓他噤若寒蟬,明明是如此美麗縴弱的女子,可她的舉止言行卻透著讓人無法承載的威嚴。
沉默不語的米迦勒察覺到了氣氛的迥異,他只看了安琪一眼,也被她那噬火的眼神所嚇到,他卻不動聲色地適時開口︰「不要在狡辯了,不管怎麼說都是你的失職,責罰你本月的薪水和年終的花紅。還有,你現在去把鮑爾?巴頓找來,我有話問他。」
米迦勒不冷不熱的言語讓他有些錯愕,但隨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在無言下保全了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他面帶感激之色的看向米迦勒,隨即離開了房間。
安琪在他離開之後尚才帶著漫不經心的口吻詢問︰「你是怕我開除他嗎?」
米迦勒不承認也不否認,沉默地翻閱著手中的文件。安琪看著他,輕不可聞卻堅定異常地說︰「同樣的錯我不會犯兩次。」
米迦勒也不抬頭,藍色的眼眸中有著誨莫能深的笑意,他假裝沒有听到她的話,繼續沉默地翻著手中的文件。良久,他剛想開口說什麼,「 」地一聲,休息室的門被急切而粗暴地推開了,那名負責人重新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慌亂,緊張,擔憂,急迫的神色腳印在他的臉上,他的聲音顫抖不止,他說︰「鮑爾,鮑爾?巴頓,他……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