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看那邊圍著很多人,我們過去看看。」還沒等王肆點頭,小辰早跑得不見蹤影了,王肆笑著搖搖頭走到人群處。
七嘴八舌的討論,一層一層唏噓憐惜的音調從內圈一直傳到外圈。王肆輕輕蹙眉,到底是怎樣的稀事令安平街眾多人在此感嘆。
「公子,你快進來。」這清澈的呼叫聲令眾人都不由抬頭。面前的公子,一襲白衣,手紙一扇,那雙眼明澈清透,慧光暗藏,竟令人不自覺地產生一種心安的幻覺。人群自然讓出一條道來讓這位白衣公子走進內圈。一個瘦弱的孩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雙眼緊閉蜷縮在冰涼的青石街上。王肆搭脈,脈象微弱,再看這孩子嘴唇干裂,頭發干黃,面色慘白。
「小辰,立刻去飯館買一碗清粥,配幾碟清淡的小菜。」王肆回身吩咐,「各位,能否散一下,讓這孩子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這位公子,這孩子是怎麼了,還有得救麼?」一個年長的人俯身問王肆。
「他只是多日未曾進食,又喝了不干淨的水,虛月兌了。而且還染了風寒,現在暈過去了。」王肆淡淡地回應,眼卻一直注視著孩子,到底是怎樣的勇氣,或是心底有怎樣強烈的意志,才能夠支撐這麼瘦弱的孩子存活下來?。
「公子,給你。」小辰匆匆跑來,從食盒中拿出一大碗清粥,幾碟清淡的小菜都是輔以消化的。王肆看看小辰,這廝果然是與自己心有靈犀,竟如此默契,不曾吩咐的事情也能一一想到。遇事沉著,做事周到,確實不枉自己教育這麼些年。
「小辰,將他輕輕抱起,一定要輕,頭部略微抬高一點。」
王肆端起清粥,一勺一勺地喂到孩子嘴里。動作極其溫柔,像是在照顧著自己的弟弟一般。小辰看著認真起來的公子,覺得這樣的公子才是最英俊的。
「啊,他醒了,公子。」小辰開心地笑起來。躺在她懷里的小家伙眼楮咕嚕咕嚕地轉著,滿臉疑惑和不安。
「各位,孩子已經醒了,還請大家四散開來吧。」王肆看著周圍的人群。這孩子明顯地存有戒備心理,這麼多人圍著他,終不妥。
「這位公子確實是仙人呢,這孩子多虧遇見你這樣的善人了。孩子也清醒了,我們也該走了。」先前那位老者與一干人散去。
仙人麼?王肆嘴角勾出一抹笑,看著那位漸行漸遠的老人,眼眸變得愈加深沉,嘴角那抹不明所以的微笑也漸漸隱去。
「寒清,謝兩位公子今日相救。」瘦弱的孩子忽然翻身跪倒在地上,「日後,寒清願意跟隨兩位公子,一生相隨以報救命之恩。」小辰頓時愣住了,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不想一開口卻讓人心生佩服,小小年紀就懂知恩圖報,小小年紀就能以忠心報恩情,確實了得。
「這是我家公子,是公子救的你。」小辰給孩子指指公子。
王肆不由回過頭來,看著跪在地上的孩子。瘦弱單薄的身子似乎下一刻就會被風吹走,眼眸里卻有著一股不符合年齡的堅定與勇敢。王肆微微一笑,看著孩子,「先起來吃飯吧。」
寒清看著眼前這位如仙如神的公子,清俊的面容,清透的眼瞳,尤其是那抹掛在嘴角的微笑,似乎可以直抵心間,暖暖地勾起自己內心那些最柔軟的記憶。就是這樣一個公子,似乎在他周身蘊含著一份無邊無際的寧靜祥和,讓人不自覺地放下所有疼痛,只願意守著這樣的安靜平和走下去。很多年後,當寒清回想起那天王肆臉上那抹溫和的笑,依舊會輕易生出一份喜悅,依舊會感受到那份平靜安和。他知道,他這一生怕都逃不過那抹溫暖了。
「快點吃吧,一會該涼了。」小辰推推滿臉驚艷的寒清。寒清慌忙低下頭來,怕是他已經餓了很久,踫到這樣清淡卻不失美味的佳肴時,端起清粥埋頭就開始吃。
「慢點,別噎著了。」小辰心疼地看著孩子。
許久,王肆轉過身來看著寒清,「你剛剛說你叫寒清?」
「嗯,我姓簫名寒清。」王肆眯著眼看了看寒清,再不著一字。
「你今年多大了啊?」小辰看著眼前這個面黃肌瘦的孩子,莫名地生來幾分心疼和難過。
「我今年14歲了。」寒清看著眼前這位公子,不像先前那位公子如仙人一般,總是虛無縹緲的。這位公子活潑明朗,面容清秀,總是一臉歡笑。
小辰暗暗心疼,不過是比自己小兩歲,身子骨卻如此瘦小,以至于讓自己以為他不過10歲左右。「你怎麼會暈倒在這里,你父母呢?」
寒清听到別人說起自己的雙親,猛然間眼里就噙滿了淚水,「家里發洪水了,等我醒來就沒看見父親母親。我分不清方向,就順著一條路一直走到了這里。我好多天沒吃東西,餓暈了。」
小辰看著淚流滿面的寒清,眼淚也滴答滴答地掉下來。他只是太過可憐這個孩子,一直以來隨著公子,雖然不過是個奴僕,但公子待自己卻極好。所以,從未曾有過這樣悲哀的經歷,現在看著這個孩子,就莫名地哭起來。
王肆看著忽然掉下淚的小辰,竟不知所措起來。這廝平時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卻不想心思如此細膩。
「先回去吧。」王肆皺皺眉頭,「他也帶著過去吧。」雖然這個孩子身上存有過多的嫌疑,但無奈,小辰這廝像是拿定了,只要他這一哭,事情就定能解決。小辰慌忙擦去眼淚,露出笑臉,拉起依舊呆坐在地上的小辰跟在了王肆身後。「我就知道公子最善良了。」
王肆回頭看著滿臉歡笑的小辰,眉頭輕蹙。敢情這廝剛剛是以淚惑人呢?這都誰給他教的把戲?又瞅瞅那個依舊滿臉戒備的孩子,便徑直走在前面。
回到住處,王肆沒再說什麼便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上一杯茶。他需要靜一靜,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需要時間一個個理清。
已至傍晚,王肆走出客房,門外小辰帶著寒清剛剛回來。寒清身著一件月白色長衫,許是身子太過單只,籠在那身長衫里更顯瘦弱。面容清秀,一頭烏發用一根玄色的發帶隨意綁在後面。這一看竟也是個俊美少年。
「公子,寒清穿這身好看麼?」小辰滿臉期待地看著王肆,王肆抿唇笑笑。這廝遇到這麼個小孩,還果真把自己當大人了。
「下去吃飯吧。」王肆清淡地看看寒清。許是小辰的溫暖讓這個孩子已經放下了戒備,此時的他臉上掛著微笑,一雙澄澈清亮的眼眸看著王肆,那眸光里是掩蓋不住的仰慕。王肆轉過身來,慢慢步下樓去。也許是自己神經太過緊張了,這孩子不過就是一個在洪水中失去雙親無所依靠的孤兒罷了,自己卻費心費力地想太多。
桌面上的氣氛極其微妙,小辰與寒清在一邊有說有笑,全然不在乎這邊被冷落多時的王肆,王肆心里恨恨地罵著喜新厭舊,背信棄義的小辰,得,有了弟弟就忘了自家主子了。
寒清拿眼瞅瞅一臉郁悶的王肆,輕輕拽了小辰一下。小辰滿臉疑惑地看看小辰,隨後又抬起頭來看著對面滿臉陰氣的公子,頓時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不過,一會兒他就大笑起來,哈哈,公子竟還有一天會為了自己吃醋,這太搞笑了。
王肆看他一臉歡笑,就知道小辰準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臉色頓時沉下幾分,冷冰冰地坐在那里吃起飯來,竟再也不著一字。小辰也只好規規矩矩地坐下來。
一頓飯吃下來,極其郁悶。王肆郁悶小辰的背叛,小辰郁悶自家公子的不通情達理。而坐在一邊的寒清卻極其郁悶這麼好的一桌菜由于兩主子不發話,他只好一直低著頭一直吃白飯。誰能體會他現在那種強烈想吃大魚大肉的心情,誰能體會那種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無奈?
王肆吃了幾口就上樓回了房間,一股莫名的難過一直縈繞在心間散不開。王肆只好和衣躺在床上,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