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如阡陌 瘋子的游戲

作者 ︰ 簑煙雨

()如果父母沒有離開我們,我跟以陌也會是一對普通的姐弟,在爭執,打鬧和相互的捉弄中度過我們共同的成長歲月,在成熟的季節找到各自心儀的另一半,結婚生子,如同兩條永遠沒有交集的平行線,保持著距離,又相互守望。

但父親過早的離世,母親的不辭而別,在我們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難以填補的空缺,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空缺在逐漸的擴大,只有用彼此的心跳和溫度來遏制內心如毒草般蔓延的空虛和孤獨,就像黑夜寒風中的兩只刺蝟,因為冷和寂寞而忍不住地靠近彼此,但與生俱來的刺又讓它們彼此傷害,遠離,周而復始……

十二歲之前以陌是個弱不禁風的小男生,因為過于瘦弱和清秀,一直是被欺負的對象。對于那個時候的我來說,保護他完全出于一種懵懂的責任感和虛榮心的滿足。

但是,當他的個頭開始一路瘋長,遠遠超過我的時候,隱藏在他強壯體魄里許久的自我便開始無止境的膨脹。不知是不是出于對過去受壓迫的一種報復和反撲,他開始對我身邊出現的男人表現出一種莫名的敵意,並樂此不疲地充當起了我的保護者。

「于以陌,你個混蛋,誰讓你去欺負莫曉年的,還讓他不許跟我來往!」我怒目而視。一想到莫曉年那張梨花帶雨的俊俏的臉,我的心就碎了一地。莫曉年可是當初班上的大眾情人,品學兼優,又有文采,是我一直崇拜的偶像。沒想到一起放學回家了幾次,他就哭著來找我,筱阡,看來我們有緣無份,你弟弟說再看見我跟你在一起,就打殘我……

「我只是嚇唬嚇唬他,誰知道他膽子那麼小,差點尿褲子,」他笑著搖了搖頭,道,「于筱阡,你品味還能再差點不?」

「你!就知道用蠻橫的手段,跟地痞流氓有什麼區別!」我氣得臉紅脖子粗。

「我可是為了你好,那個什麼大眾情人,詩人的不適合你,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保護不了你,」他倒是一臉的理直氣壯。

「那,那之前那個呢,他可是學校的體育尖子,要不是你去恐嚇人家,他怎麼會突然不理我了?」

「我可沒恐嚇他,我只是跟他說,如果他不纏著你的話,就給他介紹個更漂亮的妞兒,沒想到他一口答應了。于筱阡,你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你不知道被人賣了多少回了,」他冷笑道。

我的感情生活對他來說,是一道沒有上鎖的門,來去自如,因為我知道即便上了鎖,他也會想方設法把它撬開。但是有一扇門卻是無論如何緊閉的,需要密碼,指紋和各種口令才能開啟,里面藏著我最深的秘密。

他並不知道我跟銘楓的故事(至少我曾經那麼認為),因為那時候我們在不同的高中,他即使有窺探我私生活的**,也是鞭長莫及,更重要的是因為我跟銘楓的故事還沒有開始,就被突如其來的分別所斬斷,只留下被剪斷的神經末梢在空氣里飄蕩,不經意地觸踫便會帶來全身隱隱的疼痛。

那天,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在花樹下與我道別,並將一本曲譜送給了我,「筱阡,這是我們彈過的所有曲子,我不在的時候,你要時常的練習,知道嗎?」

「我會的,我一定會把它們記住,」我將曲譜緊緊地捧在胸前,壓抑住快要決堤的眼淚。如果說父母的離開讓當時幼小的我模糊地明白什麼是生死離別,那麼這一次是讓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它所帶來的切膚之痛。

「不是為了讓你把它們記住,是讓你記得我,」他輕輕地吻著我的額頭……

但是我還是食言了,那天後,我再也沒有打開過那本曲譜,不是因為忘記,而是因為承受不了記憶所帶來的那份傷痛。

如果不是以陌,那本曲譜可能會一直靜靜地躺在那里,那只千紙鶴可能也會湮滅在時間里。

那天我從外面回來,推開臥室的門,就看到他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在翻我的抽屜。

「于以陌!你又隨便進我的房間,你在干嗎?」我兩眼冒火。

「沒干嗎,隨便,隨便看看,」他神色有些慌張,結結巴巴道。

我忙沖過去打開抽屜,還好,日記本上的鎖好好地,不覺松了口氣。忽然眼楮瞥到了一個東西,心不由地一陣刺痛,那本曲譜不是被我壓到抽屜底下了嗎,好端端地怎麼會跑了出來?

我嘆了口氣,轉身狠狠地瞪著他,道︰「于以陌,我警告你,如果你再隨便進我的房間,我就,我就打斷你的腿!」

「干嗎發那麼大脾氣,不就是進你的房間嗎?以前你的床我都睡過,你忘記了?」他邪肆的一笑。

「去死!」我抓起桌子上的書朝他扔去,沒想到他早有防備,先一步跨出了門,書滴溜溜打在了他身後的門上。

當一切歸于平靜,我重新拉開了抽屜,取出那本有些微微泛黃的曲譜,我撫模著它的封面,似乎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溫度。忍不住翻開了第一頁,那一支熟悉的曲子,我們一起彈奏的曲子……正當我沉醉在回憶里的旋律時,忽然有個東西掉落到了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我俯將它撿起,一只小小的千紙鶴,我的心有一絲的微顫。是他疊得嗎?他怎麼知道我喜歡千紙鶴,我有跟他說過嗎?怎麼不記得了……我小心地將它托在掌心上,迎著窗外的陽光看去,它似要展翅高飛,帶著我的思念飛向他的身邊……忽然發現它潔白的身軀里隱隱透出幾行小字,我好奇地將它打開,看著里面的字,淚水奪眶而出……

「愛原來就為的是相聚/為的是不再分離/若有一種愛是永不能相見/永不能啟口/永不能再想起/就好像永不能燃起的火種/孤獨地/凝望著黑暗的天空。」

我默念著這幾句詩,心底里的鈍痛又開始蔓延至全身,不禁有了一絲疑慮,我愛的是已經近在咫尺的他還是記憶里那個模糊而美好的影子?

他說今天對他非常的重要,新聞發布會結束後,那個契約就會成為一張廢紙,他與方語桐再無瓜葛。

「筱阡,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會有個了斷。我就要成功了,筱阡,相信我,我一定會信守承諾的,」電話里他的聲音有幾分的激動。

他這次真的要回來了,來赴他若干年前許下的約定。但是事情真的如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嗎?錯過的感動是否真的可以繼續?為什麼幸福來臨的時候,會突然想要退縮?

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那幾句歌詞︰

可知道有些事有些人

停留在發生的那天不肯走

看時光的殘酷

舍不得被遺忘

……

沒來由地心緒不寧,答應他不去看發布會的直播,但是眼楮還是不自覺地盯向牆上的鐘,離發布會只有兩個小時了。方語桐會那麼輕易地放手嗎?她看樣子不像只是單純地追求刺激,她會不會真的……愛上他了!這個想法讓我自己也驚出一身冷汗。

手機拿起又放下,終于還是忍不住撥出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方語桐?我的雙手緊緊握住手機,才不至于將手機掉到地上。為什麼會是她?銘楓呢?她知道我是誰嗎?一連串的問題在我腦海中閃過,正躊躇要不要直接掛掉電話,那邊突然傳來她甜美的笑聲︰「于筱阡吧?你找銘楓?」

「是……」我的聲音細若游絲。

「哦,他現在不在,他在洗澡……我們一會兒要去發布會的現場了。你有什麼事嗎?我可以幫你轉達,」她的聲音異常的溫婉,好像我們之間從沒有發生過不愉快。

「那,沒有了,謝謝,再見,」她的甜美總是讓我感到不安。

「于筱阡,」她突然叫住我,道,「我記得說過要請你看戲的,我這個人不喜歡爽約。就今天吧……可惜門票不夠了,沒關系,一會兒記得看現場直播喲。」說完莞爾一笑。我的心一下子揪緊,眼前又浮現出她指甲上的那抹似血的鮮紅,像野獸的眼楮注視著我。

「方語桐,你不要傷害銘楓。你不是也愛著他嗎?」我月兌口而出。

片刻的沉默,她清冷而平板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我的字典里沒有愛,只有得到和失去。如果得不到,那只有毀了它。」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只剩下冰冷的「嘟嘟」的響聲在耳邊回蕩……

我匆匆地趕到了發布會的現場,在門口被幾個穿制服的保安攔住。「請放我,放我進去,我找,找何銘楓,我是他朋友,」我氣喘吁吁地說道。

「來這兒的人都說是何先生的朋友,要麼就說找方小姐,」其中一個保安笑道,「你有通行證自然放你進去,沒有一邊涼快去。」

我正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見地上一個東西,不由地微微一笑︰真是天助我也。

下一刻我已經帶著那個從天而降的記者證,混入了會場,趁人不備潛入發布會的後台。一定要在發布會開始前找到銘楓,一定要在方語桐行動之前……我一邊想著,一邊在後台慌亂地找尋著他的蹤影。

「什麼?你現在要跟我毀約?方語桐,你在玩我?」突然一間緊閉的會議室里傳出了銘楓低沉的嘶吼。毀約?這就是方語桐要玩的把戲嗎?在他以為要成功的前一刻突然將他腳下的席子一抽,才發現原來下面是萬丈深淵。

我剛要去推開門,就听見方語桐的聲音,「是呀,這個游戲不好玩了,我沒興趣,不想玩了。」

「那你為什麼現在才跟我說?」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因為你不信守承諾在先,把我們的秘密告訴了你的老情人。所以我懲罰你也不為過啊,」她冷笑。原來都是因為我,最終是我害了他。要推門的手又縮了回來,無力地垂下。對不起,銘楓,我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

「方語桐,你真狠!」里面傳出他向外走的腳步聲,我不由地往後退了兩步。

「慢著,楓,你還沒有听我把話說完。我是要跟你解除這個契約,但是我這里還有一份新的契約,你感不感興趣?」

「方語桐,你又想玩什麼花招,我不會再讓你耍了!」

「簽了這份契約不僅可以繼續兌現我之前的承諾,而且還有更誘人的,那就是你可以成為方氏國際未來的掌門人,」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條件是你要跟我結婚,並且一會兒在發布會上宣布我們訂婚的消息……」

一陣可怕的沉默,我的手緊緊地攥緊,指甲深深地嵌進手掌心里。

許久,他突然冷笑道︰「方語桐,你就是個瘋子……這種要求你也能想的出來……」

「當初你決定跟我定立契約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這是個瘋狂的游戲,」她截斷他的話鋒,道,「這個世上有兩種人,瘋子和普通人,他們的區別在于普通人往往壓抑著自己的**,走完自己乏味而枯燥的一生,而瘋子,他們永遠會跟隨自己內心的呼喚,去做別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所以他們往往成功……楓,你又是哪種人呢?」她笑盈盈地說著,聲音卻是讓人膽寒的冰冷。

沉默,永無止境的沉默,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凝結成冰,我在期盼著他的答案,又在害怕那一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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