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縣城上的四兒,因緣際會成了小旗,正是春風得意。
這天早晨正著裝鮮亮的帶領著一對歸自己管理的簽丁鄉勇巡城,不斷經過的人對自己彎腰打拱喚聲老爺,心里那是飄飄然。這時候心里還沒從升官發財的美夢里回過味來,渾身都輕了四兩。
想起那鄉里和城上眾人羨慕的目光,和家里那一堆白花花的銀子,銀子上那張蓋著千戶大人朱紅大印的委任狀,心里便是相當的美,雖然自己大字不識一個,但依舊不斷的翻來覆去的反復看,這就是讓自己成為官人的東西啊,這就是讓自己不再受到欺負,而可以去欺負別人,自己的老娘和妹子不再挨餓的保證啊。
想著這兩天吃飽後變得紅潤起來的小妹那還瘦小的臉,老娘那明顯好轉的身體,自己就幸福的偷偷掉淚,只要自己好好的干,老娘小妹都會胖起來的,這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昨天後半夜里,縣尊大人和千戶大人都派人傳過話來的,說是據可靠情報,今天賊人將放棄進攻,所以上面體恤下面幾天沒日沒夜的戰斗,都個個乏的不行,就悄悄的輪換著值守,安排一批人下城回家和親人見見,順便休息一下回復些體力,以便明天的最後廝殺。
現在的四兒在內心里有種希望,希望這樣的守城戰不要停下來才好。
看看太陽開始升起來,照在自己的身上,在這個寒冷的冬天竟然感覺到一絲絲暖意,于是更是挺起了胸膛仔細巡守。
正巡哨間,突然跟在身後的一個鄉勇喊叫起來︰「大人快看,敵營亂起來啦。」
隨著他的一聲呼喊,其他的鄉勇簽丁也隨之紛紛呼喊起來,帶動整個城頭都呼喊沸騰起來。
四兒忙順著那個鄉勇的手指方向看去,可不是,一千步外那望不到邊的敵營中間的那塊,已經是沸水開鍋一般,人聲鼎沸人馬雜踏,呼喊嚎叫的聲音不斷的一陣陣飄上城頭。
仔細看時,還有一隊隊精壯賊人手拿刀槍,螞蟻一樣的跑到另一面對著一處賊人軍營,拉開架勢好像是防備起來。
那堆人後有幾千的男女老弱開始匆忙的收拾行李器械裝車,好像是要開拔干什麼去。
正當大家錯愕間,就又發現他們戒備的那邊的賊人也開始混亂起來,不斷的有人馬來回跑動,大約多半個時辰的樣子,有一隊隊也是精壯賊人開始出營,對著那些面前的賊人,距離百步開始列陣對峙,中間還不斷的有人互相指指點點好像是在對罵,也有雙方騎馬的人來回奔跑著,彈壓著自己這方的人不要太過沖動。
大家正都趴在城牆之上一頭霧水的看著熱鬧,紛紛猜測。這時候一個看熱鬧的鄉勇不經意的說道;「進攻?不像啊,不是說今天不進攻了嗎?」
這句話在四兒的耳朵中如炸雷相仿,天啊,咱們還真是一般鄉勇啊,還沒心沒肺的看熱鬧呢,這要是進攻那就萬事皆休了,但怎麼不見長官鳴鑼報警呢?四兒看看左右,現在都知道今天無戰事,千戶百戶都下城喝酒睡覺去了,這里就只有他們這些小旗和鄉勇的隊長值守,一個主事的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
大家一時間都沒了主意,遠遠的看見一個總旗也趴在城牆垛口哪里和大家一起朝外觀看,四兒大急,捂著新發下來的,不太和身的頭盔跑了過去,在那總旗身後打個千,叫道;「總旗大人,總旗大人。」
那總旗正看的熱鬧,听的有人呼叫,不耐煩的轉過身來,卻看見是新進小旗千戶親兵的貴人四兒,忙壓下不耐煩,換上笑臉道;「四兒小旗有事情嗎?」
「總旗大人,現在敵營有變,您老看是不是報警和通知千戶大人和縣尊大人知道?萬一有個閃失我們可擔待不起啊。」
那總旗一愣,光顧著看熱鬧了,也沒听想起敲起報警的銅鑼。
茫然的看看城上,盡眼處好像只有自己的官階最高了,這才想起千戶百戶的都下城睡覺去了,冷汗當時就下來了,多虧這個機靈的四兒提醒,若不然一個差錯那自己就是第一個掉腦袋的冤鬼。
突然像被踩啦尾巴的貓一樣嚎了一嗓子,跳起來對著身邊的一個鄉勇就是一腳;「你個腌貨,還看什麼熱鬧,都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了,還不快給老子鳴鑼報警?快啊。」
那被踹的鄉勇迷瞪瞪的道;「可我不負責報警啊,我也沒鑼啊。」
「你個腌貨怎麼不早說,死邊上去。」然後那總旗扯開變了聲的嗓子喊道;「敵襲,敵襲,快鳴鑼報警,快警戒啊。」
他這一喊,城上的看熱鬧的人才想來自己的職責,轟的一聲,推搡著嚎叫著尋找著刀槍守具,尋找著自己的隊頭位置,一時間城上銅鑼山響呼喊連天。
看看跑動起來的守城鄉勇簽丁,那總旗倒是一個後怕,剛舒了口氣,卻見那四兒還緊張的跟在身後,忙問道;「四兒還有什麼事情嗎?」
「大人,您老還沒派人通知千戶大人和縣尊大人呢?」
那總旗一拍腦袋;「兄弟提醒的對,我差點忘記,這真多虧了兄弟你的提點,事後我請你吃酒便了,啊對了,某現在就叫人去通報此件事情。」于是匆匆派人去通報。
于是在大家戰戰兢兢的守衛中,不斷有同僚跑上城來加強守衛,主官的到來,城上的人懸著的心才慢慢安穩下來,看看賊人大營依舊紛亂對峙,大家就又開始看起了熱鬧。
又過了好一會,在後來的那個大營里轟隆隆的推出了十幾門榆木噴來,還有近萬的賊人緊隨其後,在城門一箭遠的地方頓住,也不攻城,也不後退,只是這樣緊張的看著城上的守軍。這下把個城上守軍嚇了個半死,馬上收了看熱鬧的心全神戒備起來。但攻城的賊人卻只是到了一箭之地後進又不進退又不退的卻是為何?
縣尊大人有著所有文人一樣的習慣,就是晚睡晚起,昨天一夜酒宴,本想著今天賊人不發動攻擊,自己可以睡個懶覺,也好平復一心俱疲的身心。
正跟著小妾睡得香,卻不想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打斷了自己升官發財的美夢,支起耳朵細听的時候,在那腳步聲中還有隱隱約約的報警的銅鑼聲摻雜其間,那無邊的睡意立刻飛到九天之外了。
一咕嚕爬起,只是穿著中衣直奔臥室的大門,也不等外面的人通報,風風火火的拉開門來,正見一個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士兵跟頭把式地跑進內堂自己的臥室來。
那人見縣尊老爺竟然穿著中衣在門前焦急的等著自己,慌忙跪倒;「啟稟縣尊大人,大事不好,賊人今天早晨不知道為何騷動不已,更有幾路人馬相互對峙,請大人定奪。」
張縣令一愣,立刻汗出如漿。
朝里已經傳來消息,魏公公已經被新皇賜死,閹黨已經倒台,朝堂已經開始大力清洗閹黨余孽,自己這個小小靠著閹黨起家的縣官定是被清洗的一個,現在唯一能保住自己身家性命和前程的就是這次的軍功了,那是萬萬不能有半分差池的。
昨天晚上自己已經狠下心腸來安排負責雜役的師爺按名冊,于今天早晨一早就開始給那些戰死的簽丁和鄉勇分發下撫恤,不是自己善心大發,而是逼不得已,因為為了明天的守城還有強行征發簽丁,如果不發下撫恤讓大家知道命可以換錢,不向往常一樣事後白死,哪里還有人可以簽丁?哪里還有人來為自己守城?強征的話不是萬一,那定是要激起民變的,到那時真個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看樣這小小士兵也說不清楚,立刻喊來值班的衙役來;「快通知幾個師爺和千戶大人到大堂相見。就說事情緊急,我馬上就到。」
吩咐完趕緊回到臥室在小妾的幫助下穿戴整齊,不論多忙,這官威還是馬虎不得的。趕忙收拾妥當才匆匆趕往大堂與眾人相見。
在趕往大堂的路上張縣令不斷的留心外面的動靜,城牆方向只是傳來一陣陣報警的鑼響,卻沒有往日里人的廝殺聲,卻是讓自己奇怪,但也讓自己放心不少。
大堂上衣冠不整的師爺主簿縣丞等都到了,張縣令也沒空廢話,黑著臉問那個昨天說今天賊人休戰的師爺;「不是細作著實了賊人已經筋疲力盡士氣大喪,休戰一天的嗎?怎麼是這個狀況?」
那師爺諾諾不敢言。
張縣令見也問不出個所以,袍袖一甩道;「不要在這里胡纏,都隨我到城上一觀。」也不等大家,就急匆匆的往城上走去。
大家就急急忙忙的跟著來到城上,城上守軍見縣尊大人前來,不敢再看熱鬧紛紛跪倒磕頭,讓開了一段城牆給縣尊大人。
張縣令手扶城牆往外觀看,卻讓張縣令這幫官吏大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賊人耍得什麼花樣。
只見賊人諾大的營盤現在已經是分成了四塊涇渭分明的營壘,兩塊互相劍拔弩張的對峙,一塊是亂哄哄的如沒頭蒼蠅般手足無措,一塊卻是最少,但一點也不慌亂,而且在那塊里還隱隱有蒸騰的殺氣彌漫。
不斷的有騎馬的人員如走馬燈相仿的往來那塊營地,而後分散開奔向四方。
眼前一箭之地近萬賊人,依靠著十幾門榆木噴堵在城門前卻不進攻,但細看那些賊人卻是各個面色惶恐戰戰兢兢,不時的還左顧右盼,看樣子沒有期間的主事之人的彈壓可能就會片刻之間土崩瓦解。
這到底是什麼情狀/?突然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閃過張縣令的心間----火並,絕對賊人之間的火並。
哈哈哈,天助我也,這絕對是賊人不知道原因的火並,其中兩伙互相火並,但可能是都忌憚對方而遲遲不能發動,那伙如同沒頭蒼蠅似的卻是賊人里不明就里的,現在正無所適從,而那個壁壘森嚴的彌漫著殺氣的營壘,卻是被火並的兩方盡量爭取的,看情形只要他一旦決斷定便是混戰開始。
而眼前這伙不過是插翅虎派出的防備守軍突然殺出的人馬。
情形定是如此,但僅憑這眼前的萬吧老弱婦孺摻雜軍心士氣已經喪失的烏合之眾,只要自己一個沖鋒,或者不需要自己沖鋒就會轟然散去的賊人哪能擋住自己?哈哈哈天助我也,趁此機會自己只要殺出城去,一舉擊潰賊人,再對賊人犁庭掃穴,幾年匪患一朝解除,定當在朝廷立下潑天大功,自己不但不再受閹黨所累,而且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張縣令想到此處是熱血沸騰,大手一揮高聲道;「來啊,整頓隊伍,我們趁勢殺出,千秋功業在此一朝。大家升官發財的時候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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