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暴之所以這麼生分了,就是因為認識趙一二開始,若是趙一二不曾出現過,我們現在還是跟從前一樣,多好啊。
想到這里,我內心里,開始怨恨起趙一二起來。
我無話找話,問李慧,知不知道大暴這次去哪里了。
李慧說道,好像是神農架,听說那里出了什麼事情,而且不一般,大暴和趙先生一起去的。
我想著,趙一二以前有什麼事情,都是讓大暴這個菜鳥獨自處理,如今大暴也算是出師了,可竟然師徒二人,要聯手干活,這個事情,肯定不好搞。
在屋里躺著沒事的時候,我就把李慧每天買來的報紙翻來覆去的看。時間無法打發,連報紙的中縫都不放過。
忽然,在兩天前的報紙的一個很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一則很短的新聞︰神農架松柏鎮古廟鄉村民圍攻鄉政府惡**件已平息……
我能非常的肯定,大暴和趙一二,就是去的那里。
那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這麼大的事件,村民圍攻鄉政府,報紙竟然沒有大篇幅的詳細刊登。只是在很偏僻的位置略微提到。這個事情,肯定不簡單,事情的真相被媒體掩蓋了。而且趙一二和大暴這種邊緣人物都去了那里,這個事件,絕對不是報紙上說的那麼輕描淡寫。
我每天都想著,神農架深處的什麼古廟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一天李慧不在,有人敲門。我還在奇怪,是誰呢,難道是李慧忘記帶鑰匙?
開了門,一看,更加奇怪了。
來人是金仲。
我看著金仲好久,金仲現在正在用力集中精神,防備我探知他的想法。雖然他臉色還是無動于衷,但我知道,他在提防我。我放棄了,隨即好笑,為什麼我一看到金仲,就下意識的去探知他的思維呢。
我對金仲說道︰「你找孫抱陽麼,很不巧,他出門了。」
「我知道,」金仲冷冷的說道︰「我是來找你的。」
「你來找我?」我模不著頭腦。
金仲說道︰「我有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我問道︰「很重要嗎?」
金仲說道︰「至少對你和我很重要。」
我把金仲請進屋里,我對他非常防備,畢竟,金仲以前的作為,我還是耿耿于懷的。就算是他參加了趙一二的三十六歲生日,也只是證明他們在面子上還是同門。
我想到金仲對大暴的憎惡,以及他當初對邱升一家的冷酷,本能地離他遠了點。不知道金仲來找我,到底安著什麼心。
金仲說話很直接,這點比大暴強多了。他不說廢話,在沙發上坐下了,第一句話,就道明來意︰「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和師父決定了,讓你跟著我們,繼承詭道的正宗。」
我的感冒還沒好,听了這句話,一口氣沒緩過來,吭吭的咳嗽半天。
「師叔太固執,非要找個跟他一樣的普通人,傳承螟蛉。故意和我們門派幾千年的慣例作對……當初師祖爺不知道怎麼會看中他……」金仲還在喋喋不休。
「你剛才說,讓我繼承螟蛉?」我荷荷兩聲,去廁所吐痰,回來後繼續說道︰「還是跟著你和你師父?」
「是的。」金仲嘆了口氣,「我等不了十一年這麼久了,我和我師父,教你一點道術,你就可以找孫抱陽去把螟蛉爭回來。」
「我告訴你一個事情,你听了別激動……」我故作神秘的說道。
金仲沉著臉,听我說話。
「當初趙先生就是要我跟著他學藝……不是我得不到趙先生的衣缽,而是是我不想要那個知了殼子,知道嗎?」我輕輕的說道。
「你真的是腦袋有毛病?」金仲大奇。我能感知他正在打探我的記憶,我沒有放抗,讓他很輕松地探知到我對陰司的抗拒,和當初拒絕趙一二的心情。
金仲不再打探了,對我說道︰「你知不知道,那你放棄了你最不該放棄的事情。你這輩子,不干這個,什麼都干不好,你的命格火旺,命數卻是陰路,天生就是做陰司的命……你當普通人當不好的。」
「趙先生也這麼說過。」我無所謂的擺擺手︰「誰知道呢,我不是還沒餓死嗎。」
「你知道嗎,要有多麼深道行的人,才能把螟蛉的化作炎劍。你天生就什麼都不會,卻能做到,可是你竟然放棄了。」
「我膽子小,干不來這行。」這句話,我好像已經給人解釋了無數次。
忽然的心里冷了一下。一股寒意從頭到腳。
一個瘦弱的少年,坐在荒野的墳地里,打著一個招魂的燈籠,嚇的渾身發抖,卻還是在堅持。身邊的密密麻麻的鬼魂,都把他緊緊的圍著。少年把耳朵捂上,眼楮閉上,都沒有用,他能清晰的感知到恐懼,雖然他還看不見。
是金仲,他把他的記憶讓我探知到了。
我非常能理解他的感受,在這一點上,我和他的當年是一致的。金仲把這個回憶展示給我,原因很簡單,他告訴我,他也曾經非常害怕過。
忽然我探知他的一個心思,那個心思很巧妙的被他掩蓋,但是現在他一不留神,被我感覺到了。
他到現在都還是害怕的。怪不得,他那麼渴望得到螟蛉。
我想起來了,我經歷了那麼多次遇鬼的遭遇,唯一一次心里沒有害怕的,就是在大暴走陰結束的時候,我拿起了他身上的螟蛉。那時候,我不僅不害怕,竟然還有御鬼的成就感。
「你要我跟我的兄弟爭螟蛉?」我說道︰「你覺得可能嗎?」
「有什麼不行的?」金仲說︰「我師父和師叔當年天天一起學手藝,睡一張床,在一個飯桌上吃飯……當年趙一二走投無路,還是我師父把他帶回山的。」
「螟蛉是趙先生從你師父手上搶過來的!」我愣了,「你師父不恨趙先生嗎?」我在西坪看見金旋子身上的殘疾古怪,問過李慧,李慧跟我說起過,金旋子身上的每個殘疾,趙一二都月兌不了干系。
金仲恨恨的說道︰「我恨師叔不留情面,但是,師父倒是看得開,他說,這就是規矩,既然在詭道門下,就得認這個規矩。」
「你騙我。」我說道,「趙先生是好人。」
「他做了什麼?」金仲問道︰「讓你覺得他是好人,在世人眼里,我們詭道從來就沒好人。」
金仲這麼一說,我驀然發現了一個我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的問題︰是啊,我憑什麼就認為趙一二是好人?
他找邱升走的胎魂,是為了石礎;他守陰關,他答應黃蓮清把尸體趕回秀山,他做的一切,都是在盡一個神棍的職責而已。
金仲也和他一樣,做的事情,都是在盡本分。
我背上開始流汗,我為什麼從來沒有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就算是趙一二當初替我解開草帽人的心結,也是和大暴之間的一個利益交換而已。
他那麼急切的要找人接手螟蛉到底是為什麼?
「我來告訴你為什麼?」金仲趁我的思維慌亂,把我的心思看的透徹。
金仲說道︰「師叔是普通人,沒有你我的這種能力,但是他能看到本該只有我們這類人能看到的東西,陰間的東西……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我的聲音發顫。從我探知到金仲內心的悸動。我隱隱知道不妙。
「他要把自己的魂魄留給那個……才能看到陰世的東西。」
「那個什麼?」我問道。
「你知道的……」金仲低聲說道︰「你也知道,我不能把那個的名字說出來。」
「大暴也是普通人!」我驚慌的說道。我想起來了當初大暴走陰,趙一二是收了他的腎魂,大暴就什麼都能看到了。原來,趙一二能看見,也是這個詭異的原因。
「是的。」金仲說道︰「但是師叔從來給他說過,師叔怕孫抱陽後悔。」
我腦地嗡得一聲大了。我想起了望德厚,望德厚當年希望能擺月兌望家山神的迫切心情,我到現在還記得。原來他和趙一二一樣,都後悔了。
「大暴不會後悔的。」我說道︰「他一直就想跟趙先生一樣。」
「是的,師叔當年也是這樣的。不然怎麼會費盡心機從我師父手上搶到螟蛉。」金仲說道︰「可是三年後呢?十年後呢?等孫抱陽三十六的時候,找不到傳人,他就永遠拿不回來他的魂魄了……詭道也要失傳,這就是為什麼螟蛉一定要由我們這種人來執掌的原因,我們不需要拿自己的魂魄來交換。」
我的心不停的往下沉,是啊,趙一二做事情,從來不提前告訴大暴和我原因,他就喜歡留一手。
金仲繼續說道︰「知道為什麼師叔不願意把螟蛉給我嗎?」
「不知道。」
「他怕我不把他的魂魄還給他,他知道我恨他。他心機很重,城府比你想的要深的多。」金仲說︰「師父其實早就對我說過,如果能拿回螟蛉,決不能按著師叔的魂魄不還給他……可是師叔不願意冒著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