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聲音接著道,「姐姐見解深廣,妹妹們只是看著有趣,並不像姐姐解說得這樣好。听了《鳳求凰》便覺終身有靠,真是個笑話!不過是柔情蜜意暫時蒙了心,過一段時日新鮮勁兒過去了,再如冰花白玉的美人也只會是深宅中褪色的泥灰,要知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新人笑,舊人哭。」還有一個嬉笑聲音隨之附和。
朝梔听了這話立時惱怒,先時的抑郁心緒倒是一掃而空,氣沖沖地邁進雅室,「放肆!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場面霎時靜了。
雅室中央並了兩張伏地大香木幾,幾案上置著一應酒品佳肴,旁邊圍坐著七八個不甚有名氣的舞姬。近日來這間雅室是空著的,原本住著的一位恬靜舞姬離樓去了,暫時未有合適的人搬進來,不想此時卻如此熱鬧。
坐在主位上的是赤梧,听了朝梔的話,她微微扭了身子,將視線錯開對面的舞姬對上朝梔,身上披著的紅色錦袍一滑,左半邊香肩便微露出來,眸光瀲灩,「才在這兒設宴賞月,我們便有幸見到玉兔姐姐下凡了!」語聲嬌嗔,「姐姐這是怎麼了,眼楮這麼紅,火氣這麼大,別是中了暑氣。這兒有新制的五色飲,姐姐快過來坐!」
朝梔冷冷道,「不忙,你們剛才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哦,」赤梧又是一笑,「我們幾個新得了一個傳奇本子,講的是漢時卓文君的故事,精彩得緊,一時興起就多說了幾句。姐姐可听說過?」說著有意無意揚了揚右手,手中果然執了一本青皮冊子,唇角笑意愈深,「姐姐,是什麼意思?」
真是滴水不漏啊,朝梔的怒意化作唇邊冷笑,「赤梧姑娘當真是‘高談闊論’,這聲音嘛未免‘高’得過了些!」
「姐姐這話錯了。」赤梧仍笑著,帶著幾分漫不經心,「這兒不是百尺高的危樓,既是不怕驚擾了天上人,情之所至,高興如此。」
「姑娘這話也錯了。」朝梔理了理衣袖,語聲淡淡,「我家小姐已經安歇了,這樣喧嘩恐是擾了小姐清夢,姑娘于禮,似乎無理了。」
赤梧眉梢微挑,「那怎麼辦,大家都是興致勃勃,如此良辰妙處,姐姐不會做這掃興之人吧?」
「赤梧姑娘好嫵媚風流的氣韻,我看,有個妙處更適合你,」朝梔冷笑道,「綺—香—苑。」朝梔與赤梧的這場爭執,最終以赤梧被罰閉門思過十日告終,且華姑當真考慮起把赤梧轉給綺香苑的可能。
十日禁閉,就失了十日的纏頭,如此懲罰,渾然不似華姑向來愛財如命的作風,朝梔很容易便將這理解為華姑心存愧疚。于是,心中怒氣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朝梔陰沉著一張臉出現在華姑面前,也不施禮,挺直了脊背直直地站著。華姑淡淡看了她一眼,揚手一揮,向沁煙、染霧道,「你們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