壙恩確實有些急了,一下午他沒少數量兒子。「天翔,不是爹說你,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一般的事我也不打攪你,可這件事咱必須幫。看看,天都快黑了,你大哥他們還沒回來,這叫辦的什麼事?」
壙天翔是壙恩的二兒子,人不僅長得白淨出挑,大學畢業後更是謀得了一份不錯的差事,幾年官場生活下來,已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烙印。「爹,你還說呢,天籟你不是派出去了嗎?事情我已經按你說的辦了,可你還埋怨起來沒完,你知道那縣長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再說了,咱這麼跑前跑後的圖的啥?半點好處也得不到。」
壙恩警惕的看著兒子,「出息!本來我還常對人說,別看我們家老二在官場上待了那麼多年,可他依然不撇腔,說話還是原來那個味兒。
「天翔,你變了,漫說是你們現在的縣長,那當年的鄭板橋怎麼樣?濰縣的老百姓想見就能見到他,難道人越活越回去了?還是這世道進步了呢?鄭燮有名的一幅字是難得糊涂,人家是真糊涂,你可別給我裝糊涂。要不然,我饒不了你!」
「爹,我記下了,你這麼對我諷刺、挖苦的干啥呀?我知道你們都是中醫人,你又和人家一見如故,中午應酬完了以後,我不是急著趕回來了嗎?一下午連班也沒上,就是怕惹你生氣。」
「哼,別給我耍貧嘴,還不快去看看晚飯預備的咋樣了。」壙恩雖然如此說,可心里對兒子還是滿意的。
兩輛馬車趕進了院子,壙恩趕緊從屋里迎出來,「魏老弟,你可回來了!快說說,咱們的人到底見上了沒有呀?」
魏清用力拍拍他的手,「見上了,時間待的還不老少呢。多虧了天龍一起去,把脈、上藥、處理傷口,可把他累壞了。老哥,你又把天籟派過去,就是為的讓我提前高興啊。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你們一家人可全都跟著忙活上了。天翔呢?快讓我看看,他可是幫了天大的忙了!」
壙天龍對父親說︰「魏叔也太客氣了,我沒忙活多大會兒,就是咱們的人都被打得不成樣子了。爹,那劉掌櫃的女婿真不錯,一下午的事全是他安排的,人雖年輕,可辦事特別有分寸。」
壙恩忽然一拍前額,「嗨,你不說我還差點兒忘了。魏老弟,那劉掌櫃一下午來了好幾趟,他還特意在鴻賓樓預定了酒席呢,就是想請咱們大家伙兒一塊吃頓飯認識認識。我對他說人還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再說今天晚上又去辦重要的事,我就做主讓他把酒席退了。
「我還告訴他,晚上你們爺兒仨就在這里住,為的是圖個辦事方便。他听完以後又小心地送過來一個包袱,讓我特別精心點兒。他一再囑咐,明天一早來接你們,我說住哪里不是住?可他那個人擰得很,真是一個老實人呀,像他爹。不說了,進屋!」
壙天翔熱情的迎出門來,「這位就是魏叔吧?雖未謀面,可已熱熟,都是我父親告訴我的。讓我猜猜,這位是傳邦,這位就應該是思魯了,都是好名字。請,都請到屋里先喝杯熱茶。」說著,他親手執魏清的手,十分得體的把魏清讓進了屋里。
魏清簡直太喜歡壙天翔了,他那個精神勁兒,說話精細、縝密而又討人喜歡,語速不急也不慢,這些涵養豈是一天兩天所能磨煉成的。「天翔,魏叔給你添麻煩了。」
壙天翔淡淡一笑,「魏叔,咱不說這個,只要是家父安排的事,我一定盡力去辦。並且這件事情我大哥和小弟也十分積極,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晚上的安排是這樣,喬縣長八點鐘準時在家里等你們,他一听說你的名字,表情還是挺高興的,直呼你為魏老哥。」
「是嘛,這可太好了!天翔,我得給你鞠一躬。」
事發突然,壙天翔竟沒有一點兒防備。不過,魏清給他鞠過躬後,他即刻禮貌的還了一禮。「魏叔,你太客氣了。」
「嗨,魏老弟,他一個孩子,如何擎受得起?快坐,快坐。」壙恩及時發話了。
壙天龍說︰「既然這樣,那就讓大叔他們趕快吃飯吧。」
壙恩說︰「飯早已經準備好了,還是老規矩,咱們吃咱們的。」
魏清說︰「慢,壙先生,中午我已經失禮了,現在說什麼我也得和老嫂子見上一面。我看,都還是上來一起吃吧。」
壙恩忙擺手,「兩邊都是一樣的飯菜,還能屈著她們嗎?咱們邊吃還邊說事兒呢,他們娘們兒家,嘰嘰咕咕的我嫌煩。」
「爹……」壙天龍給他父親提了個醒,因為魏清還站著呢。1876580
壙恩一看只好說︰「那就見見吧,魏老弟你也太多禮了。」7658
話音剛落,壙恩的老伴兒便領著兩房兒媳從內室里面出來了,就像預先商量好似的。魏清連忙向前行禮,他又深深地作了個揖,「老嫂子,叨擾了。我叫魏清,領著兩個孫子來縣大獄探監,壙先生待我就像親人一般,這分恩德,沒齒難忘啊!」他又連忙招呼兩個孫子,「快給女乃女乃來行禮。」
其實不用魏清說,呂思魯和呂傳邦已經雙雙跪下了,「女乃女乃!」這一聲,他們是從心里發出來的。
壙恩的老伴兒一看真是高興得不得了,她伸手把兩個孩子攙起來看了又看。「嘖嘖,多俊氣的兩個孩子,既文靜又懂禮,這一點兒像俺家老二。孩子,坐,女乃女乃給你們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女乃女乃可喜歡熱鬧了。你們這兩個嬸嬸也是,都不是小氣人,這是你大嬸兒,這是你二嬸兒,日子長了就熟了。」
呂思魯和呂傳邦又給兩個嬸子行了鞠躬禮,並各自叫了一聲嬸子。壙恩的老伴兒愈發高興,「哎呀,這兩個孩子真是越看越喜人。孩子別急,等你們的親人平平安安的出來了,由著性子好好在縣城里鬧幾天,給你們倆說吧,女乃女乃的孫子、孫女也一大群呢,到時候有給你們做伴的。」
「哎,你還有完沒完了?我們還要吃飯辦正事兒呢,你卻嘰咕起來就沒個頭,還不麻利兒的上飯?為你這個毛病,我才沒把書房安排在後院,有你在,不拾閑,想看會兒書也清淨不成,都是你逼的。」壙恩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和老伴說。
然而,他的老伴卻並不惱,「老東西,就你知道抓抓緊,兩個兒媳婦不是去了嗎?我嘰咕,我還給你嘰咕出三個兒子來呢,哪一個不在人前給你長臉?大兄弟,兩個好孫子,你們該吃飯了,我到那邊去,要不然他爹又該煩了。」
老人說著,搖晃著小腳往里邊去了。她個子細高,透著精神,渾身上下收拾的利利整整的。也許受她的影響,兩房兒媳也與眾不同,天龍家的敦厚、精明,天翔家的婉約、媚麗。長衣也罷,短襖也好,俱都得體而成特色,顏色、式樣打扮得也俊。
並且魏清還注意到,就在他剛才行禮的時候,兩房兒媳趕緊從婆婆身邊移開了,就連傳邦和思魯給女乃女乃行禮時也是如此,這種家教太到位了。
壙恩仿佛喘了口氣,「終于叨叨完了。來,咱們吃飯,今天晚上就不喝酒了,簡簡單單充饑算完。」話雖如此,可那宴席上菜肴之豐盛,絕不亞于中午那頓飯。
席間,壙天翔提醒,「魏叔,憑我的經驗,等一會兒你最好不要提孔先生的事情,只把呂大夫和張校長的事情說清楚即可,兩件事情要是糾集在一起,那可就麻煩了。哦,這只是我的一個建議,至于怎麼說,你自己拿主意。」他就此點到為止了。
不過魏清卻非常明白,「天翔,謝謝你,我心里有數。依你看,這兩個孩子去不去?」
壙天翔略一思忖,「去也行,不去也無妨。」
壙恩把筷子一撂,「你這叫什麼話?中午的時候我給你大哥和弟弟說過,你魏叔的事兒就是咱的事兒。天翔,給你魏叔個痛快話。」
「爹,就你性急,事情不是明擺著嗎?」壙天翔還是不想一語道破。
壙天籟想刺他,卻被魏清的話攔住了。「壙先生,我明白了。」
用餐已畢,又喝了會兒茶,差二十分鐘八點的時候,壙天翔看看腕子上的表,「魏叔,咱們該走了。」
魏清一听站起身,「傳邦,把包袱也帶上吧。」事先,壙恩已經把劉掌櫃送來的那個包袱準備在一邊了。其實,他準備好的又何止這些,不僅魏清和呂傳邦剛登門時拎來的那四色禮也放在一邊,而且他還附帶上了一盒老山參。
魏清無法動身了,「壙先生,這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呀!我自己也帶了一些用度。」
「有什麼使不得的?」壙恩微微一笑,「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朝難。你送給我的禮我已經收了,這是我送給喬縣長的。魏老弟你想想,我兒子給縣長當差,听說這個縣長還不錯,難道我還不應該表示表示?」
他又詭秘的和魏清開玩笑,「人家這個縣長不收禮,他不收還不是我的?到時候你再完璧歸趙嘛。實在不行,以後你再還我,這總可以了吧?就這樣,辦事要緊。」
壙恩這樣講,魏清還能說什麼?「壙先生,你讓我無話可說呀。」那一刻,魏清焉能不動容?
門外,壙天龍早就把車馬安排好了,車把式用馬燈照著讓四個人依次上了車,壙天翔還往一個小馬扎上鋪了塊干淨的手巾,他這才坐上去。對于這個縣長的秘書來說,如此的交通工具他是多年沒有體嘗了,上下班也只是騎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而已,至于公干,還有汽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