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驚蟄 第二十五章 2

作者 ︰ 魯河

差五分鐘八點,壙天翔輕輕敲響了喬縣長家的門。喬縣長家也只是在縣政府大院的最後面,一座青磚黑瓦的二層樓,不過,並不是他一個人住。由于有壙天翔領著,那馬車竟徑直趕到了後院,在值班室連登記也沒有。四個人下車後,車把式到大門外候著去了。

喬梓權熱情的迎了出來。多年不見,他現在比以前更精瘦,但那個精明勁兒依舊,精神頭依舊。「魏老哥,是你嗎?稀客,稀客呀。請,快往屋里請。」

眾人落座後,壙天翔趕緊給倒上茶,他又把呂思魯和呂傳邦帶來的禮物歸置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

喬梓權的熱情是真誠的,「魏老哥,咱有年頭沒見了,可我依然記著你。下午天翔和我一說,我當時就高興得不得了,本來下午就想見你的,可考慮到辦公之所不是說話之地,所以就安排到晚上了。這樣,有什麼事咱們可以說個透。」

壙天翔一看趕緊說︰「喬縣長,我去值班室看看有沒有晚來的文件。」

喬梓權知道他找借口,「這麼晚了能有什麼文件?天翔,和我在一塊共事沒那麼多講究,你要嫌無事可干,我隔壁書房的門開著呢,你不是喜歡看書嗎?看看我的藏書怎麼樣?」

這個空隙,魏清已經發現喬縣長的家實在有些太寒酸了,一桌一幾數把椅子而已。牆上寥寥的掛著幾幅字畫,最顯眼的,莫過于一個高置花架上的一盆蘭花。

不過,他的書房卻富有的驚人,那是整整四面牆的書架,里面全都擺滿了書。進得門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中山先生的刺繡像。

可是,喬梓權的穿著並不寒酸,像現在,他是一身緞子長衫,就像一個南方紳士,而這些衣服,全是從老家寄來的。因為屋里生著火爐,他身上並沒有著太多的衣裳。

而在辦公所在,他則是一身中山裝。為此,喬梓權曾專門對部下說過,為官穿著一定要講究,這個講究不是錦衣華服,而是干淨利整,讓人看了覺得舒服。清朝有官服,咱民國不興這個了,中山裝就不錯,最起碼讓老百姓看了能對我們有信心。

喬梓權如此說,壙天翔當然高興了。不過,他把兩個孩子也叫上了。「思魯、傳邦,你們也來。」

喬梓權這才注意兩個孩子,「他們是?」

魏清說︰「你還記得福生嗎?個頭高的是他的孩子,叫呂思魯。另一個是……志忠的孩子,叫呂傳邦。思魯、傳邦,還不趕快叫……」叫什麼呢?總不至于叫縣長吧?魏清一時艮住了,本來他剛才把志忠二字說出來的時候,就感到喉嚨里有點兒打結,現在愈加如此了。

喬梓權一看明白了,「魏老哥,孩子們叫你什麼就叫我什麼。」他又站起來拍拍兩個孩子的肩,「都這麼大了,不得了呀。」

「喬爺爺。」兩個孩子還真懂事,喬梓權話音剛落他們倆便叫上了。

喬梓權一听非常高興,「好,好,思魯、傳邦,和你們的壙叔叔去吧,書房里的書你們可以隨便看。」

兩個孩子一走,魏清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喬縣長,我……」

「魏老哥,你我之間沒有縣長,還是叫我梓權吧,就像從前一樣好不好。」喬梓權眼見魏清如此拘謹,趕緊把他的話攔下了。「多喝點水,這是南方的紅茶。咱這縣城呀,一到了晚上冷得要命,我這個南方人在北方這麼多年,就這一點兒還沒適應過來。」

魏清笑了笑,「梓……權,謝謝你還叫我魏老哥,你一點兒也沒變哪。你不知道,當天翔告訴我你還這樣叫我時,我一听心里暖洋洋的。唉,以前的事兒都是志忠沒做好,我這個當叔的也月兌不了干系,喬喬她……」

「……老哥,咱不說這個!」喬梓權的身子幾乎一震,稍頃,他又平復如初了。他顧自深深喝了口茶,「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後來我也用心想過,喬喬她走到那一步,志忠有責任,她自己有責任,我們當父母的也有責任。老哥哥,你是盡了心的,這些我都知道。就是喬喬那孩子……脾氣太擰了。

「對了,你是不是為志忠的事情而來?還有井上峪學校的校長張劍南。孔祥雲的事我清楚,他自己是**,在監獄里早已經供認不諱。可是,張劍南又是怎麼回事?志忠又是如何牽扯進去的?我想仔細听听事情的原委。」

喬梓權這番話,魏清只覺得心頭一熱,他連忙把事情的起因、經過,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喬梓權思忖片刻,「我明白了,這麼說,和我听到的情況,還是有不少出路的。魏老哥,實話給你說吧,井上峪這次的事情之所以引起注意,是從學生們去孤山鎮游行示威開始的,那時我還在孤山鎮。接下來就是抗糧事件的發生。

「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經常有人向有關方面傳遞一些不好的情況,其中一本小冊子特別引起了縣黨部的注意,于是這才留心查上了。孔先生真是可惜,我和他見過面,也談過話,是個好人,也是個好老師,可他怎麼就參加了**呢?」1876580

魏清試著問︰「梓權,你看他們的事情不要緊吧?」7658

喬梓權如實相告,「老哥,我知道你的為人,所以有些話我不避你。張劍南和志忠的事情可大可小,而孔祥雲就沒有希望了。

「現在,蔣委員長在江西一帶鏖戰正酣,北面日本人在東三省如狼似虎,如此形勢下,黨國的國策是‘攘外必先安內’,這安內就是剿除**。而在我省,韓主席執法最嚴,所以,孔先生肯定凶多吉少了。」

「……」魏清的心里當即壓上了一塊沉重的石頭,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來。他喝了口茶穩定了一會兒,才試著問,「這……可大可小怎麼說?」

「魏老哥,別看我是一縣之長,可有些事情也掣肘著呢。但凡和**沾邊的事情,都由縣黨部統轄,按正說它是我的一個部門,可現在情形不論這個,官場上是看你身後的人。

「噢,我和你直說了吧,縣黨部主任姓劉,他的直接靠山是省黨部,而省黨部又直通蔣委員長,所以這劉主任對我這個縣長表面上服從,暗地里卻是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而井上峪的事情,我也是事後才听匯報的。因此,鑒于目前的形勢,張劍南和志忠要是一味由縣黨部審下去,結果和孔祥雲一個樣。這就是可大。

「老哥你別緊張。話又說回來,我畢竟是一縣之長,由我出面和他把真實的情況說清楚,他也不至于把事情做得太絕。關鍵張劍南和孔祥雲是兩碼事,只是陰差陽錯的搞到一起了。說到底,不就是幾本書和幾張報紙嗎?那又不是什麼犯禁的東西,倒弄成杯弓蛇影了。這就是小。

「老哥我給你說實話,你就是不來,為了井上峪學校,為了張劍南能挺身替國辦教育,為了學校里那麼多可愛、可敬的老師,我也必須出這個面。」

「梓權,謝謝你了!」這番話,只讓魏清的心忽上忽下的跳躍著,至此他緊緊地握住喬梓權的手,「一切我都听明白了,張校長能沒事兒,志忠不就跟著沒事兒了嗎?」

喬梓權把話一收,「不過,話是這樣說,真要做起來,不會太順當的。老哥你得有這個準備,你們來縣城幾天了?」

魏清又坐回原處,「算上今天整三天,我做夢也沒想到能踫見你,而且你還當了縣長。」

說著,魏清把身邊的包袱打開,他把全部家當露了出來。「梓權,我就給你說實話吧,此番前來,在這縣城我是一個熟人也沒有,後來多虧遇上一個貴人幫忙,人在監獄里見上了,就是沒見到孔先生……

「用度呢,我帶來二千三,其中老夫人給湊了二千,那三百是咱學校商行七百塊錢周轉資金的一部分,下午在監獄里花了些,現在還剩個大頭。我找你就是來求你幫忙的,怎麼花,怎麼辦,你直接安排就是了,不夠我再想辦法。這官場上的事兒我不懂啊。」

喬梓權一看,原來是魏清听誤會了。是呀,那要是換了另一個人,在這關頭用話一點,誰還不知道是咋回事?送錢唄,少了都不行。他把魏清的包袱合起來,「老哥哥,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為了救人需要花錢的時候,那也不能花你的呀,好歹我是一縣之長。你這個歲數領著兩個孩子東奔西跑,我知道你有多難,所以,你還是把這些收起來吧。

「你放心,劍南和志忠沒出來以前,他們在監獄里絕不會再受委屈的,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安排。還有,咱倆之間決不能說那個求字,你讓我如何擎受得起?我也就是在這個位置上。否則,想幫也是干著急,有勁兒使不上。」

「梓權,我不難。」盡管喬梓權如此說,魏清心里依舊沒底,沒有錢,能辦成事兒嗎?退一萬步說,再難也不能花人家縣長的錢呀!現在已不同從前了,以前呂志忠是喬梓權的女婿,怎麼辦都好說。可現在算什麼呢?

人家喬梓權真仁義,這個時候還能如此熱情待他,魏清心里能沒數嗎?于是,他又把包袱打開,執意對喬梓權說︰「梓權,這些用度我不是給你的,剛才你說縣黨部的那個劉主任,我一猜就不好說話。所以,你還是按我的意思辦,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你是縣長,多忙啊!

「還有,你還記得田甜嗎?那孩子擔心事不諧,把父母遺留給她的一樣珍物也帶來了,就是為了能把人救出來。梓權你看,真到了寸勁兒上,你把它也用上吧。」

隨著包袱里又一個小包袱的層層打開,一本黃頁露了出來。喬梓權一看,立刻把他吸引住了,他信手翻開無字的封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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