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驚蟄 第二十五章 12

作者 ︰ 魯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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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遠遠地朝縣大獄駛來了,車上坐的竟是壙天龍。旁邊還有一個獄警,是笑面虎,他的腳下還橫躺著一輛自行車。

笑面虎一路上淨說著好話,「壙大夫,你好歹把這個人救過來,他不能死,到時候加倍多給你錢。」

壙天龍面無表情,「我又不是神仙,想讓他活還往死里打他干什麼?」

笑面虎讒涎著臉,「他不是那個嗎?就是**!該打,打死了才好呢。可是後來上峰又突然不讓他死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那你就找上峰去,上峰不是掌握生殺大權嗎?」

「別價,上峰懂個屁。他們同伙里面倒是有個大夫,可也被打得動不了了,他指名要你們春草堂的人去。還說要不趕緊的想辦法,那**一旦染上鼠疫,漫說是我們監獄的人,就是整個縣城的人也跑不了,全都死得光光的。壙大夫,什麼是鼠疫?它真的就那麼邪乎?」

壙天龍冷笑了一聲,「那人說的還是輕的,古時候有一個小國,因為突然染上鼠疫,整個國家的人都死絕了,它比戰爭還厲害呢。一個縣城才多少人?」

笑面虎嚇得一縮脖子,「我的姥娘,真的這麼厲害呀?壙大夫,一會兒我還是別進去了。」

壙天龍雙眼目視著前方,「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孔祥雲被李求財背過來的時候,呂志忠渾身急劇地打了個冷戰,怎麼?孔先生他還活著!

「看什麼看?不認識了?他就是你的同黨,上峰讓你給他看看。怎麼樣,心里邊美壞了吧?」笑面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在他眼里,任何一個犯人都比貓戲耗子還要輕巧。

呂志忠心里一陣翻江倒海,孔先生,你怎麼被打成這個樣了?我的孔先生啊,你……受苦了。驟然間,呂志忠充滿了無比的憤怒,他的目光就像兩把利劍一樣。「你們打死他好了,還看什麼看!王八蛋,你們不是人,是畜牲!」

什麼?有人敢罵笑面虎,這還不反了天了?笑面虎當時就是一愣,隨即他上去就是一頓耳光。那呂志忠身體已動彈不得,只能由著他耍婬威。「你姥娘,在這一畝三分地里,只能由老子收拾你們這些豬,這些狗,還他媽沒人敢和老子扎刺兒呢,你倒吃了雄心豹子膽。從你一進來,老子就看著你不順眼。」

他抬腳就想踢呂志忠的兩肋,卻被求財給拉住了。「表姐夫,你忘了?咱們現在是干什麼?想收拾他等完了事兒再說,不用你動手,我就替你辦了。」

他又對呂志忠說,「小子,你甭硬,這筆賬先給你記著。看不看?不看就讓他死在你面前。」

呂志忠不再理他們,「孔先生……」他忽然從那所謂的炕上滾了下來,兩肋感到鑽心的疼。他艱難的爬到孔祥雲身邊,伸手撩開搭在前額上的那一綹凌亂而又粘糊糊的頭發,一張慘不忍睹的臉登時呈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平時總是謙和的笑著。而現在,呂志忠卻陌生了,因為那張臉上到處布滿了凝固的血漬、鞭傷和燒燙的痕跡,鼻梁似乎也塌陷了。整張臉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只是那還沒有閉合的瞳孔,依然向外面透著些亮光。

「孔先生啊!」呂志忠大吼一聲,他的目光觸到了孔祥雲的那只腳,那只被老鼠齒嚙過的腳,那只已經僵硬變黑的腳。「這是怎麼回事?」他聲音顫抖的問求財。1876580

笑面虎戲謔地說︰「老鼠餓了沒飯吃,你說怎麼回事?」7658

呂志忠明白了,他的心就像被人突然摘走了一樣。「還不趕快去請大夫!我手上什麼也沒有,讓我怎麼給他看?」呂志忠聲嘶力竭的吼上了。

他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伸手極度顫抖的指著笑面虎,「這只腳是被老鼠啃的對不對?我可告訴你們,他要是被染上鼠疫,莫說是你,你,你們監獄的人,就是整個縣城的人也跟著倒霉,誰也跑不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趕快去把春草堂的大夫請來!去呀!」

笑面虎和求財被唬住了,「哎,你說的是真還是假呀?」稍頃,求財捂著鼻子小心的問。「不能你讓我們干什麼就干什麼吧?讓你給他瞧瞧,你別跐著鼻子上頭頂。」

此時,呂志忠已經給孔祥雲號完了脈,謝天謝地,他心里多少松了口氣。呂志忠慢慢往回爬,「信不信由你,大不了都一塊死!」

求財害怕了,「表姐夫,這可咋辦呀?」

笑面虎心里也沒了底,「我知道咋辦?典獄長讓他給看看,可沒說去請春草堂的大夫,那春草堂的人我能請得動?人家在縣政府可是有紅人。」

求財小心地說︰「那你去給典獄長說說唄,只要他不死,好歹能向你表舅交了差就行。」

笑面虎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壙天龍輕車熟路的進了縣大獄的門,而典獄長卻早已侯著他了。「壙大夫,辛苦你了。」

壙天龍沖他點點頭,「典獄長差遣,敢不從命。」他給孔祥雲號了脈,又檢查了所有外露的傷,然後打開他的瞳孔看了看,目光最後落在那只殘缺不全的腳上,他的心緊緊的收縮在一起。作為大夫,作為一個中醫大夫,他還是第一次踫到這樣的病人——如果這也叫病人的話。

壙天龍抬起頭來,與典獄長探詢的目光踫在一起。他的面容是平靜的,「這個人撐不過三天去,你們還是一槍把他崩了算了,費這個勁干什麼?」

笑面虎討好地說︰「我們也想給他來個痛快的,可是上邊……」

典獄長連忙把他拽到一邊。「壙大夫,拜托了,這個人現在不能死,說什麼你也得救一救。別的不說,咱縣城的人,誰不知道春草堂的醫術和聲望?這也是我個人的想法。」典獄長的態度無比謙恭。

「為什麼?」壙天龍問。

「噢,這是秘密,壙大夫你就別問了。至于花費嘛,好說,一次結清,不留後賬。」

壙天龍想了想,「這個人幾天沒有吃飯了?」

典獄長把目光轉向笑面虎。求財擠過來,「典獄長,自他進來好像就沒……」

「混賬。」典獄長小聲罵了一句,用身子把他擋住了。「壙大夫,你看這……」

壙天龍沒再猶豫,「這樣說吧,想讓這個人不死,光讓我看沒什麼用,我又不是神仙。你得趕快讓他吃點兒什麼,然後我再給他用藥治,這樣方可試一試。

「尤其是他這只腳,如果真是被老鼠咬的話,那可就麻煩了。我看你必須向省廳和韓主席報告,這個人真要染上鼠疫,整個山東省可就亂了套了。」

典獄長聞言大吃一驚,這事兒要是讓省廳和韓主席知道,他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可就完了。因此,他連忙把壙天龍拉到監獄值班室,又把值班獄警轟出去。「壙老弟,算我個人求你了,這事兒不能傳出去。莫說韓主席,連縣長也不能知道啊!我知道,現在令弟為縣長服務,所以務必懇請替我嚴守這個口風。一有空閑,我一定去尊府專謝!」

壙天龍笑了笑,「這倒不必。典獄長,莫怪我多說一句話,今天如果你請的是別的大夫,這事兒萬一傳出去,特別是傳到那些記者手上,你老兄是不是惹大麻煩了?

「噢,咱是熟人,听不听兩可,你手下也太馬虎了,用不用刑我管不著,可從醫學角度上講,既不讓那人死,又不給他飯吃,那是絕對辦不到的。至于別的你放心,我什麼也沒看到不就行了?」

「是這樣,老弟說得極是,我回頭就讓人去安排。還是老弟呀,你提醒的太對了。謝謝,謝謝!你看這病?」

「噢,我盡力而為就是了。」

壙天龍又回到了那間牢房里,現在他根本不客氣,「典獄長,我需要熱水和干淨的毛巾,這麼多外傷都需要處理,尤其是這只腳。然後我再給你開個方子。還有,病人大小便都已失禁,必須給他換條干淨的褲子,要不然我沒法下手。」

典獄長命令︰「丁少勇,這件事你去辦,壙大夫就由你伺候。其他的人都給我出去!」

不一會兒,丁少勇取來這些東西後,典獄長訕笑著說︰「壙大夫,那就辛苦你了,我去辦公室處理點事兒。少勇,中午給壙大夫安排飯,我得好好謝謝壙大夫。」然後,他又到值班室里鄭重交待值班獄警,「你們倆好好給我看著,任何人不準再進去。」

機會難得,壙天龍迅速而又小心的為孔祥雲處理著外傷,一盆熱水很快變成了血水,如此接連三盆,壙天龍才把濕手騰出來。他一一給那些傷口敷上藥粉,接著又解開孔祥雲的棉衣,所見之處無不泛著駭人的黑紫。

壙天龍又重新給孔祥雲行了脈息,他沖丁少勇點點頭。

剛才,丁少勇馬不停蹄的往外面端走一盆盆血水,然後又把干淨的熱水端進來。現在,他見壙天龍處理已畢,忙附在他耳朵上說了句什麼,然後指指呂志忠,他自己則躲到外面去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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