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們,過來,這邊也給他們加點油,天寒地凍的,咱們可不能冷落了韃子!」孫成梁招呼著遠處的扛著油鍋的士兵,示意他們將沸油淋在城門下,口中則嘖嘖有聲的贊嘆著︰「真是不怕死的家伙,這麼折騰自己,也不嫌累。死賴著不走,還真打算在黑月縣里過節不成!」
沸油淋下,城門處的石頭散發著一縷縷的輕煙,原本就難以通行的路段,此刻更是沒有人有勇氣去當第一個開拓道路的人。
拉克申遠遠的注視著黑月縣,他可不是什麼榆木腦袋,此門不通,自是想過從其他的三個城門口尋找突破,只是每到一處,心便涼了一分,所有的城門全部嚴陣以待,看到他的部隊經過,都以投石車扔出一塊塊巨石以做問候。
北城門處堵得水泄不通,他不知道城內的具體情況,自然不會亂下命令,讓韃靼兵進攻其他的城牆,以免白白犧牲將士們的性命。
再次回到北城門處,拉克申令部隊遠遠的停留在投石車的攻擊範圍外,同時命令部分的韃靼兵前往營地里,搬來攻城的雲梯,打算雙管齊下,一鼓作氣的拿下黑月縣。
「長生天在上,自我韃靼一族成立以來,何時受過今日這般鳥氣,眼前的城門已經大開,我等卻只能看,不能入,此等奇恥大辱,若是不以漢人的鮮血來洗刷,豈不是要讓後代子孫恥笑!今日若是不攻下黑月縣,誓不罷兵!給我沖!」拉克申看著合並成為陣勢的雲梯部隊,大手一揮,命令部隊前往攻城︰「韃靼的兒郎們,生于草原,便注定了我們是雄踞天空的蒼鷹,或者是狩獵草原的狼群,從來沒有听說過有什麼能夠讓蒼鷹或者狼群退怯的東西,不管前方有什麼在等著我們,我們都無懼任何的挑戰,攻入黑月縣,所得的財物奴隸由你們自行分配,但凡懦弱喪膽者,殺!裹步不前者,殺!」
韃靼騎兵開始從雲梯陣留出的縫隙中往前沖鋒,像是一道道強沖的洪流,全部紅著雙眼高聲的吶喊著,錢財女人的誘惑加上拉克申三申五令的脅迫,由不得他們不賣命。
「一群瘋子!」孫成梁看著城牆外重整陣勢,打算堂而皇之正面強攻的韃靼部隊,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對著身邊的三個士兵說道︰「你去東城牆,讓守城的王千總抽調一部分士兵過來協助守城。你去西城牆,同樣讓馬千總抽調一些士兵,至于他們可能的兵力不足,則由南城門處抽調,要快,告訴他們,這邊十萬火急,危如累卵,片刻也耽擱不得。」
「唔……!真他娘的晦氣!」孫成梁還要發布其他的命令,一支飛上城牆的流矢,剛好扎在他的臂膀上,讓他暗嘆倒霉,目光所及之處,看到倒在城牆上,尸首無人收斂的士兵,長長的嘆了口氣︰「嗨!寧為太平犬,莫做亂世人啊!」
他們若是不死,可能還有很長遠的前程,很美好的生活,只是一切都由不得他們選擇,命運就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操控著他們,讓他們無法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
孫成梁也是突然感慨一下,便將全部的精力集中到眼下的戰局上。
「加快速度,快把所有的石頭扔下去!」孫成梁有些焦急的催促著,韃子已經開始用人命前來填平城門口處的陷進,隨著前十幾個踏上亂石的韃子騎兵倒下,他們的尸體便開始將凹凸不平,坑坑窪窪的亂石路填平,隨後其他的韃子便會踏著同伴的尸體通過城門口︰「他娘的,手腳給我放利落點,快砸!投石車,給我操作起來,將韃子的雲梯給我砸掉!」
孫成梁看著手忙腳亂的士兵,大聲的呵斥道︰「你們不要分神,石塊集中砸到城門處,城牆腳下的韃子交由鉤鐮手解決!他娘的,援兵怎麼還不來,磨磨蹭蹭,難道還要我親自過去請他們不成!」
城牆下韃子射來的箭矢也不是當擺設的,雖然他們有城垛做掩護,依舊有不少的士兵死于流矢之下,而他這邊的士兵有限,眼下城牆的樓梯處也在進行著廝殺,唯有指望其他兩處城牆上的援兵能夠盡快趕到,以解燃眉之急。
「千總,石頭不夠用了,只剩下不多的一批,投石車處需要用到,守衛城牆的也需要用到,該怎麼分配!」
孫成梁臉色憋得通紅,眼下是關鍵時刻,彈石竟然供應不上,這他娘的算怎麼回事︰「……怎麼用的這麼快,之前不是還準備的很充足的嗎!」
孫成梁看著低頭不語的士兵,明白是自己做的估計不足,先前手慌腳亂的士兵可能根本沒有任何的計算和節制,只知道一味的砸,搞到現在居然缺乏石塊進行防御,可是他卻也清楚此刻不是苛責的時候,雙眼在城牆上來回的掃視著,冷冷的開口說道︰「石頭優先提供給投石車使用,告訴他們,瞄準一點,把韃子的雲梯給我砸爛了,事後我會給他們記大功!」
「千總,那城門該用什麼來填?」
「……尸體!」孫成梁有些遲疑的開口道︰「戰死的弟兄們……,嗨,將他們的尸體扔下城門處,一定要將城門口給我堵住,否則死的弟兄只會更多!還有,將他們身上的箭矢拔出來,說不定待會還會用到!」
「……是!」士兵盡管心里有些不舒服,還是照辦了,在他自身性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個未知數的時候,袍澤的尸體,只能戰後再來緬懷了。
兩個士兵合力抬起一具尸體,將他扔向城門口處,還別說,起到的作用不比石塊小,大字型的尸體,往往一次性能夠砸倒兩個韃靼騎兵,更多的是在心里上起到了震懾的作用,韃子看到明兵連同伴的尸體都用上了,也清楚雙方到了賭命的關口,誰先扛不住,被對方的氣勢壓下,誰就將死無葬身之地!
落地的韃靼兵卻是再也站不起來了,跟在他們身後的同伴不可能因為他一個人而停下步伐,唯有驅動戰馬從他的身體上踏過去。
城門口處逐漸的堆起一個尸堆,像是一個小尸包,約有三米高,往下斜斜的伸展,極大的限制了韃靼騎兵的行進速度。
「鉤鐮手,慌什麼,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一群慢吞吞往上爬的烏龜嗎,按照昨天的步驟來,繼續將他們掀翻下去就是了!」孫成梁心急如焚的來回巡視著,今天不比昨天,少了弓箭手和投石手以及沸油的掩護幫襯,鉤鐮手的壓力無疑重了許多,甚至一些鉤鐮手,要連續幾次才能將韃子的雲梯從城牆上鉤出推落,而更多的韃子則開始沿著雲梯往上攀爬,雲梯的底部被幾個韃子死死的摁住,根本不是鉤鐮手能夠推得動的。
怎麼辦,怎麼辦?!
孫成梁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人手不足,他縱使有千般智謀,也只能徒呼奈何,按照眼前的形勢發展,只怕用不了多久,韃子便可以攻上城牆,到時候,城牆不保,郭飛遮的一切計策便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犬,徒然成為後人的笑柄!
「孫千總,我來的可夠及時?」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孫成梁的右方,讓他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還有我呢,孫老哥,不介意兄弟前來分一杯羹吧!」
另一個帶著幾分調侃意味的聲音從孫成梁的西方傳來,讓他再也抑制不住滿腔的興奮,開口大笑︰「歡迎至極,王老弟,馬老弟,哥哥我正愁韃子送來的肉太大太肥,我的胃口又太小,怕糟蹋了,你們兩來的正是時候!」
王安慶和馬森信各自帶著一千人手在孫成梁千呼萬喚的期盼下終于出現了,勝利的天平又開始往黑月縣的一邊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