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數百里之外的圖拉克?尼森哈頓不但被視作笑話提及,還被自己的父親當成政治議題的注腳。如果他對此有所獲悉,不知是會覺得汗顏,還是會因為受到額外的關注而沾沾自喜。
可惜他對外部的消息一無所知。
坦絲嬌和卡尼卡薩將他關在靠近首領居所的一個帳篷里,外面有十名手持彎刀的剽悍士兵嚴密看守。雖然飲食方面無憂,可是守衛們在帳外24小時不間斷巡查的腳步聲,讓圖拉克吃飯吃不香,睡覺也睡不好。他的僕人阿布相對自由些,可以在營區範圍內四處走動,替圖拉克購買些打發時間的書籍、香水、酒類什麼的。卡尼卡薩派了一個專職的‘保鏢’緊隨著阿布,防止他有任何異常的舉動。
7月(瓜月)4日那天,圖拉克正躺在他的睡鋪上發呆,坦絲嬌突然走了進來。當然,她還是帶著那兩個表情嚴肅的護衛。
「王子殿下,你的日子還過得好嗎?」坦絲嬌語帶譏諷地打著招呼。
圖拉克躺在床上一動沒動,腦袋枕在交叉腦後的雙臂上。他眼角的余光看見坦絲嬌依舊帶上了面紗,不禁有些失望。
「阿姆巴(Amuba)閣下,我還以為這幾天你會很忙碌呢!怎麼有空來關心我這個人質了?」
坦絲嬌隨意地坐到圖拉克的床邊,右手擱在他的頭側。圖拉克頓時聞到那股熟悉的‘草原型’香味。
「怎麼說呢?帝國的確派了位官員來,與卡尼卡薩商議‘善後’事宜。不過我們也注意到附近的帝國駐軍有些不正常的調動。你在帕加呆過一段時間,應該對帝國邊疆的軍務有所了解罷?能不能替我解釋一下其中的玄機。」
圖拉克心想︰‘我來帕加其實是為了躲避我老爹的責難的,哪里有那閑工夫去收集帝國邊防軍的情況?’想歸想,嘴巴上他卻故弄玄虛地說︰「你又沒給我什麼實惠,我為什麼要幫你呢?至少給我個理由罷。」
坦絲嬌給了圖拉克一個嫵媚的笑容。
「由情感上說,一個好的敵人等于一個好的朋友。有時候,敵人甚至比朋友還值得信任呢。你父親與我為敵的時候,我的年紀遠小于他,所以吃了他不小的虧。現在,你就當是替他向我還債吧。」
「換而言之,我就必須吃你的虧?」什麼邏輯!圖拉克半坐起來,背靠到帳篷的樺木支架上。男人最難以抵擋的,就是這種不怎麼講理的漂亮女人。
坦絲嬌掩著嘴哧哧地笑。
「這樣吧!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的話,你就可以反問我一個問題。反正你肚子里也憋了不少疑惑了。」
一個機會?圖拉克嘆著氣接受了這筆不平等的交易。
「第一個問題,帝國在帕加的駐軍人數是多少?」
圖拉克有點遲疑。這個數字理論上算是國家機密,但阿葛賅血盟與帝國交戰多年,怎麼也不可能連這都模不清楚啊!「帕加的帝國駐軍有兩萬人左右。不過殖民村及歸順的原住民村鎮大部分都有自己的武裝,人數加起來也有三萬多。當然,這其中包括了卡尼卡薩的四百二十三名偵查騎兵。」他最終決定老實交待,以防坦絲嬌是在故意考驗他。
「作為一個嬌生慣養的小王子,你的記憶力還算不錯嘛。」
坦絲嬌不知是在夸獎還是在嘲笑。圖拉克抱怨說︰「剛才你還承認我是個好的對手呢!怎麼又把我當成小孩子了。我父親對我們幾個繼承人的教育從未松懈過。這麼點技能,在他看來僅僅是入門級的。」
「呵呵呵呵,對不起,我忘了。不過你長得真是很嬌小,很招人喜歡的樣子,我看了都有些心動。也難怪卡尼卡薩的女兒會喜歡上你了。」坦絲嬌放肆地大笑,把圖拉克氣的滿臉通紅。
「好吧!第二個問題,加爾德茲北部的二十三聯隊是什麼樣的軍隊,平常又承擔何種職責?」
「等一下。」圖拉克舉起右手,做出拒絕的姿勢。「輪到我了。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我父親派了哪位官員來加爾德茲。」
「精明太過可就是小氣了。」坦絲嬌在面紗下吐了下舌頭。不過她還是回答道︰「帕克夏?阿齊斯(PaksaAchis),官職應該是帝國駐帕加省的二級事務官。在遞交給卡尼卡薩的公文上寫明,他被全權委任,處理圖拉克?尼森哈頓王子與帝國男爵卡尼卡薩大人的女兒克睿莎發生‘超越普通友誼的異常情感’的遺憾事件的相關事宜。」
「見鬼。」圖拉克不禁低聲咒罵道。
「怎麼了?很不滿意?你父親似乎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重視你哦。」
圖拉克勉強收斂了一下心緒。「二級事務官當全權代表,皇帝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處理我的這樁‘丑聞’罷。」說得輕描淡寫,圖拉克心里卻隱隱感到,他父親努爾五世沒打算多干涉加爾德茲發生的事,或者就是徹底放任兒子咎由自取了。而這豈不是正中坦絲嬌的下懷?
「我的第二個問題?」坦絲嬌提醒道。
「二十三聯隊負責北部屯兵點之間的日常巡邏。」圖拉克在剛進帕加的十幾天里曾經無聊地翻看過帝國的地圖,其中就有邊防駐軍的區域安排。當然,給王子看的地圖,都是絕密級的了。「那里處于山脈地帶,不宜耕種,牧草也稀少。帝國派駐該區域的軍隊主要用于警戒阿葛賅血盟的側翼襲擊。二十三聯隊是幾支純以騎兵為主的小型巡邏部隊之一。」
「用于防止卡尼卡薩的異動是再合適不過了。」坦絲嬌沉吟道。「不過前提是帝國將二十三聯隊向南調派到加爾德茲附近,又或是向東至與阿葛賅交界的國境線一帶。向西走?,難道是要集結起一支大部隊,然後徹底包圍加爾德茲?」
「這算是第三個問題哦!」圖拉克說。坦絲嬌沒有反對。
「我不是軍人。不過由常理看,皇帝沒必要為這麼點小事與卡尼卡薩扯破臉。而且加爾德茲所有歸順者的部隊加起來,還不到一千人。帝國的將軍再無能,也不可能動用超過兩千人的軍隊來對付你們。那樣的話,由東南就近的幾個屯兵點調度就夠了,調北邊的兵似乎有點勞師動眾。至于遠離駐軍最多的東部邊界地區,在西邊另尋地方設置集結點,無論從消耗、效果來看都是下下之策。」
假使坦絲嬌知道圖拉克僅僅由一張地圖便得出上述結論,一定會感到非常驚訝。不過她現在把圖拉克視為掌握全副國家力量和信息的統治者看待,或至少是最接近統治者,處于學習階段的繼承人,所以也就覺得極其正常了。
「北部的兵力調度,是另有企圖?」
圖拉克抗議說︰「第四個問題了!」
坦絲嬌的護衛嗓音低沉地吼道︰「讓你說,你就說,哪那麼多討價還價的?」
圖拉克斜視著坦絲嬌,說︰「我還以為我們是平等交易呢!如果你也是這樣的態度,那我什麼都不告訴你了。」
坦絲嬌嚴厲地瞪了那護衛一眼,讓那高個子的男人畏懼地向後縮了一步。不過還好,坦絲嬌沒有再理會他,而是轉向圖拉克。
「好了,王子殿下,該你的回合了。你可以,問我兩個問題。」
「你和卡尼卡薩向那個二級事務官提了什麼條件?如果帝國答應了,你們是不是打算信守諾言?」
圖拉克一下子把事關自己的兩個關鍵性問題拋了出來。
「你就那麼想回去嗎?我本來還在說服卡尼卡薩,讓他把女兒嫁給你呢。」坦絲嬌嘆了口氣。「卡尼卡薩剛開始的時候告訴帕克夏?阿齊斯(PaksaAchis),他要皇帝親自到加爾德茲來和他談判。不過既然時間已過了半個月,他把條件降低為圖拉克王子必須迎娶克睿莎,並預先送交價值一萬枚金幣或一千頭牛的彩禮了。注意,是正妻!以後萬一你當了皇帝,克睿莎就是皇後了。」
「我父親怎麼都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逼著答應我的婚事的。就算我永遠放棄繼承權也不成!他是皇帝,丟不起這個臉。」圖拉克哀嘆道︰「而且一千頭牛!這想必是卡尼卡薩的主意吧?」
坦絲嬌笑而不答。
圖拉克卻不得不問清楚。「所以你的答案是,一︰你們會不斷降低要求,卻始終提出不可能讓帝國接受的條件;二︰就算帝國最後答應了你們的條件,你也打算隨時毀約,把我帶到阿葛賅血盟去。」
「反正談判的是卡尼卡薩,實際上最終做決定的是我。我和他都不算不講信用。要怪,也只能怪帝國選錯了談判對象。」坦絲嬌蠻不講理地說。
「你那麼迫切地希望把我帶去阿葛賅,是為了樹立足以與你兩個兄弟納吉巴(Nagiba)、達斯馬亞(Dasmaya)一較高下的威信力嗎?俘虜一個帝國王子,血盟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功績啊。」
圖拉克的猜測似乎正中坦絲嬌的心思。她非但不否認,還勸慰道︰「你和克睿莎的孩子還算是皇族的一支。條件合適的話,我們甚至可以讓你帶著他們回到帝國去。」
「都在敵國娶妻生子了,還回去干什麼?去和我的兄弟姐妹,我兄弟姐妹的孩子們爭奪帝位嗎?你想得未免太過長遠了。」
「你很聰明,你的孩子應該也不會差。我只是告訴你某種可能性罷。」
圖拉克嘆了口氣。「我沒問題了。你的最後一個!問吧。算是感謝你的誠實。」
坦絲嬌拍了拍圖拉克的手。「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問。
「你認識他的時間,比我還長吧?」圖拉克有些不解。
坦絲嬌說︰「由不同的角度看一個人,可以得出不同的結論。我想從一個兒子的角度了解他。」
圖拉克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
「努爾五世皇帝,希斯塔斯普斯?尼森哈頓(HystaspesNisenhaddon),他是個?很嚴厲的父親,對我而言罷。我有兩個兄長,三個姐姐,兩個妹妹。帝國傳統上會優先選擇男性繼承帝位,所以雖然年紀上我排在第六順位,實際的繼承順序則排在第三位。也就是說,假使我的哥哥皮亞斯(Paes)和迦德拉在我父親之前不幸去世了,又或是犯下反叛等重大罪行,我都會登上皇位。還有一個未知因素,就是焰龍‘幻弧’。如果在我和我兩個哥哥里,它選擇了我,我也會成為皇帝。當然,前提是我被允許去貝拉若斯(Berares)見這頭協助創建了這個帝國的巨龍——你知道,哈吉爾王(HagirI)之後,皇室血統的人私自與‘幻弧’見面成了一種忌諱,一不小心就會被戴上‘叛逆’的罪名。皇室的女性後裔也未必不能成為皇帝,歷史上不乏莉拉一世(LilahI)、摩拉?尼森哈頓(MorrahNisenhaddon)等女性皇帝長期穩定執政的實例,甚至還有瓦斯緹?娜葛蒲(VastiNagpu)那樣在幕後操縱皇權的女性。」
「在這種環境下,你可以想象我們這些皇帝的兒女之間的競爭有多麼殘酷。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被記錄在皇室的卷宗上;說得每一句話,都會成為大臣們品評的目標。而且不止我們自己,我們的母親、我們所在的母系家族、以及那些與母系方面的家族結盟的勢力,都會不顧一切地投入這場暗戰中。而這些的幕後推手,便是我們的父親,努爾五世了。為了取悅他,為了他對某位繼承人的一次首肯,每個人竭盡所能地逢迎他,滿足他提出的種種要求。我想,這就是他在帝國的不同派系中選擇妻子的原因罷!他得逞了,可憐的卻是我們這些做兒女的。我們不僅言行舉止要合乎禮儀,心智健全且身體康健,還要具有超凡的領導力、號召力,去影響那些支持我們的人。我們被當成一個個‘副皇帝’,既要幫父親排憂解難,還要時不時地互相爭斗,讓他看到我們的優點。那些在競爭中落敗的,則會被他視為‘不合格的後代’、‘皇室的寄生蟲’,譬如我那個雙腿殘疾的姐姐希爾緹絲?尼森哈頓。」
坦絲嬌點了點頭。
「這和我們阿葛賅的氏族首領培養後代的方式有些類似。不過我們比的是騎術、弓箭,以及各類武裝或徒手的格斗。只有得到最多軍功和贊譽的人,才能繼承他父親的地位。而身有殘疾的孩子,讓他沒有痛苦的死去是母親必須承擔的職責。」
圖拉克笑著問︰「那樣的話,作為女人的你是永遠不可能成為阿葛賅血盟的領袖啦?」
「別小看阿葛賅的女人。如果你要反抗的話,十個你都不是我的對手。」
「哈哈哈哈,如果我會魔法,變出十個我,才不會那麼無聊地和你玩搏斗游戲呢!用十個分身,可以讓我對你做些更有趣的事。」
坦絲嬌的兩個護衛大怒。瞧著他們額頭爆起的青筋,似乎打算把圖拉克當場剁碎了。
坦絲嬌對圖拉克的瘋言瘋語沒多在意。「我相信你我相遇只是個意外。不過如果能事先預料到,努爾五世依舊會讓你當我的對手,還是會派另一個兒子來對付我呢?又或者是一個女兒罷。」她站起身。「很高興與你交談。你說的對我很有啟迪,或許我會學著你父親的方式教育我的孩子們吧。那樣的話,我也會有像你這麼優秀的後代了。放心,我們以後有得是機時間繼續交流。我甚至可能會請你當我孩子的教師。」她向外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只限我的男孩子。女孩子們還是離你遠些的好。」
圖拉克苦笑著目送坦絲嬌的離去。他第一次被人冠上‘優秀後代’這個美譽。努爾五世知道的話,也一定很茫然。不過坦絲嬌有一點說得很對——好的對手等于一個好的朋友。在她面前,圖拉克再不必裝出一付荒唐不羈的模樣來保護自己了。他只是,坦絲嬌的敵人。
坦絲嬌走出帳篷沒幾步,卡尼卡薩便迎了上來。
「阿姆巴(Amuba),您問下來的情況如何?」
坦絲嬌沒停下腳步,卡尼卡薩只好在左側稍後一點的位置上緊隨著。
「王子殿下認為軍隊的調動,不似是要專門針對你的樣子。」
「嗯,這一點與您對我說的完全一致。」卡尼卡薩道。
坦絲嬌側過頭問。「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只是覺得,努爾五世不該如此草率地對待這件事。畢竟是他兒子呢!他會不會在背後搞什麼把戲?」
「我們那天灌醉了二級事務官帕克夏?阿齊斯(PaksaAchis),他怎麼說的?——圖拉克王子在曼卡斯的時候名聲不佳,皇帝對他頗感失望。努爾五世或許不是在搞欲擒故縱的花招,而是真得對我們的王子殿下的處境無動于衷呢。」
旁邊的護衛忍不住插嘴道︰「阿姆巴(Amuba),那小子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帝國的皇帝一定是覺得沒必要在這樣的兒子身上多費精力罷!」
「你這麼想?」坦絲嬌斜覷著自己的手下,嘆了口氣︰「拉克夏。」她喚了護衛的名字。「你得出的這個結論,決定你這輩子至多是個好的武士,卻永遠成不了一位統帥。」
「為什麼?」護衛很不服氣地問。
坦絲嬌反問道︰「除了他們的皇帝犯了致命錯誤的少數幾次,帝國為何每次都能佔我們阿葛賅血盟的上風?」
「因為他們人多。」護衛直爽地回答。
「或許如此。但他們並不止我們一個敵人。在北方,詭異莫測的亡靈是他們永遠的心月復大患。西面,有著充滿危險卻又令人著迷的大海。越過南方的沙漠,我們歷史上的盟友伊姬斯也並未完全歸順。帝國如果有了十個兵,那麼其中四個是會用在抵御亡靈上的,三個為他們的商人提供保護,兩個確保各地行省的治安,只有一個是與我們阿葛賅直接對抗。這樣說,你還覺得他們是因為人多才取勝的嗎?」
坦絲嬌的貼身護衛拉克夏遲疑了。
「而且人多就是件好事嗎?」坦絲嬌又說︰「我們阿葛賅的一戶人家,一對夫妻帶一個老人,加上三四個孩子,需要五匹馬、十頭牛和二十頭羊才能衣食無憂地生存下去。這樣一個畜群,至少需要縱橫二古里(Cordacis)的牧地才能養活。在帝國中心地帶,這麼大的地方足足要容下二十至三十戶這樣的家庭。這等于我們阿葛賅的兩百個牧人,各自帶著他們的畜群,擠到那麼一小塊地方,還得一輩子生活在那里。你能想象這幅情景嗎?」
拉克夏和另一個護衛同時猛搖頭。帝國的人都是兔子嗎?噩夢,簡直是噩夢啊!
「卡尼卡薩,你怎麼看?」坦絲嬌問一旁的老年勇士。
卡尼卡薩沖拉克夏點了下頭。
「起初,我和拉克夏的想法類似。不過在帝國生活的這二十多年,我算是真正體會到了——焰龍帝國令人恐懼的不是其軍隊數量,也不是他們所擁有的魔法、巨龍,而是對整個國家幾十萬民眾的統御能力。以皇帝為首,統治階層為民眾安居樂業創造條件;而民眾則像一台運轉良好的機器,源源不斷地向帝國的軍隊提供人力、武器、各類物資。我們可以在戰場上打敗帝國的軍隊,劫掠帕加的財物,卻根本無法觸及帝國存在的核心。就算我們可以消滅帕加的所有帝國駐軍,只要帕加對帝國還有意義,第二年,他們就會派另一支人數相同的部隊把帕加再奪回去。」
拉克夏氣憤地說︰「照你的說法,我們永遠都不能奪我祖先的土地了?難怪你那麼爽氣地答應要和我們回阿葛賅呢。」
卡尼卡薩一時氣塞。他心想︰‘怎麼著?把我當縮頭烏龜,一見鷹的影子就逃跑的鼴鼠了?別欺人太甚。再說,我也不是因為高興,就答應和你們走的。還不是形勢所迫。’
坦絲嬌連忙安撫自己的手下和卡尼卡薩。
「我們當然要回來,但必須是我們做好完全的準備之後。這就需要從根本上改變我們自己,讓阿葛賅成為像帝國一樣的緊密團體。帝國可以沒有皇帝,他們的六攝政就能維持國家的運行。我們呢?我父親穆斯達巴(Musdaba)剛去世,尸骨未寒,我的兩個兄長就開始鬧分裂,互相對峙。努爾五世把他的兒子女兒們當獅子來養,讓他們互相對立又相互協作。孰高孰低,已然明了。拉克夏,你剛才說圖拉克王子油嘴滑舌的,不像是個有用的人。可是,假設你處于他的位置上,你能像他那樣平心靜氣地與敵人的交流,獲取情報嗎?」
「您的意思?,他那都是裝出來的?」拉克夏倒吸了口冷氣。
坦絲嬌無奈地說︰「多少真的,多少假的,我也沒看出來。不過他倒真得套了我不少話去。如果他是最年輕也最不被努爾五世看重的,那他的兩個哥哥會是什麼樣的人物?與這樣的人敵對,你們不該覺得膽戰心驚嗎?」
「這個」,拉克夏還有些不信。
「卡尼卡薩,他踫過你女兒了嗎?」坦絲嬌突然發問。卡尼卡薩本來也在琢磨坦絲嬌的話,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哦!我逼問過克睿莎,她不承認。我本來還不信,找了族里的接生婆查她的身體,最後驗證她的確還是個處女。傳那樣的消息,的確有些冤枉圖拉克王子。」
「再想想!」坦絲嬌提醒道︰「如果他不是為了你女兒,又是為何與她交往了那麼長時間?他會不會原本就是被皇帝派來,了解當地的民情,以及你們這些歸順者的動態的?」
卡尼卡薩一趔趄,差點跌倒在地上。
「那皇帝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現在正像貓捉老鼠般耍弄我們?」
拉克夏和另一個護衛也急了。「阿姆巴(Amuba),你的安全最重要。為防萬一,我們還是即刻就走為好。」
「別慌。」坦絲嬌微微笑道︰「之前一次和剛才的談話里,圖拉克王子也泄露了不少他自己的情況給我。首先,他的確喜歡漂亮女人,這是他這年紀的年輕人的通病。皇帝應該早有耳聞,所以這次才有些見怪不怪了罷。如今想來,幸虧我們找了這方面的理由,才算暫時瞞過了努爾五世。卡尼卡薩,委屈你和你女兒了。」
卡尼卡薩連忙說︰「只要能不驚動皇帝,我們那點委屈不算什麼。」
坦絲嬌對此表示贊許。「其次呢!圖拉克王子雖然精明,但畢竟年少缺乏經驗。他這次來加爾德茲,似乎沒安排什麼後路。意料之外地被我們扣住,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等他父親的援救了。」
護衛拉克夏開竅了。
「但努爾五世卻真得因為是他兒子因為玩女人誤了事,所以才顯得有些冷淡。圖拉克知道他父親只派了個二級事務官,立馬就急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阿姆巴(Amuba),您的計謀起效了!」
卡尼卡薩也釋然道︰「這就給了我們一個時間差。我立刻抓緊安排,爭取一周內就動身。」
坦絲嬌終于滿意了。她並非有意看高努爾五世和他那一家子。只是圖拉克的表現的確超群,令她不得不小心對待。而且能逼著卡尼卡薩盡快起程,也不失是件好事。
圖拉克如果知道坦絲嬌這麼評價他,或許會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可惜,他還是一無所知。
坦絲嬌走後,他呆呆地躺在床上冥思苦想。父親是指望不上了,母親恐怕現在還在擔心他會帶個帕加的兒媳婦回去吧。沒有人會猜到他落在坦絲嬌這個阿姆巴(Amuba)的手里了。難道真得要到阿葛賅的草原上去過後半輩子?草原女子偶爾嘗試一下也就算了,一輩子只能和強壯彪悍的女人打交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憑他的體格身材,雖然還算健康,在那里多半吃不開吧。
帳篷的門簾一撩,阿布進來了。卡尼卡薩派的看守將腦袋伸進來看了一眼,見一切正常便縮了回去。不過圖拉克知道他們必定還在外面,寸步不離。
阿布替他帶了一些本地少見的櫻桃,以及一瓶暗紅色的葡萄酒。
圖拉克突然靈機一動,由床上跳了下來。他先打開酒瓶,喝了一口,立刻吐到了地上,嘴里還罵罵咧咧地,說阿布拿了他的錢卻買來劣酒。潛台詞里,還隱晦地指責阿布私下吞沒他這個主人的錢。
阿布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要被冤枉,又聯想到現在的處境,眼淚不禁在眼眶盤旋起來。
圖拉克放開酒瓶,拿起一顆櫻桃吃了一口,立刻又大叫起來。「有蟲。這樣的你也敢拿進來,簡直是活膩了。」他把整筐櫻桃推落地上,甩手扇了阿布一個耳光。
阿布當即嚎啕大哭,眼淚鼻涕流得滿臉都是。
門外的看守探進半個身子來,只發現一位帝國王子在耍脾氣,拿僕人出氣。卡尼卡薩吩咐過,除非帳篷里的人想要逃出去,否則一切隨意。因此看守瞧了一眼便退了出去,再不理睬屋內的事情。
圖拉克見看守不關心了,在阿布身邊蹲了下來,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繼續哭,不要停。」
阿布愣了一愣,立刻機靈地裝作哽咽了幾下,又哭了起來。
圖拉克小聲道︰「等會兒,我會命令你把櫻桃拿出去丟了,把酒拿出去倒了。你一定要照實去做,千萬別自己吃喝了。」
阿布哭著點了點頭。
圖拉克摘下自己的項鏈,用力掰開項鏈的墜子,拿出里面一顆暗褐色小石子。「你把這石子混在櫻桃里,一起丟到地上,然後拿酒瓶里的酒澆它。被堿性或酸性的液體浸透後,石子會破裂,並釋放出一個求救信號。」
阿布伸手拿過,緊握在手心,連連點頭。
圖拉克站起身。他也不知道這份禮物還有沒有效。不過事到如今,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懶鬼,瞧你干的好事。」圖拉克咒罵道︰「我罰你把這些爛的長蟲的水果丟出去,把這瓶洗腳水釀的酒也給我倒了。免得我看到它們就心煩。」
阿布又是大哭。慢慢地,慢慢地,他的哭聲輕了下來。他哽咽著,由地上一顆一顆揀起櫻桃,放到原來的籮筐里,最後拿起筐和酒瓶,向外走去。圖拉克看著阿布把那塊小石子放到了籮筐,總算稍有些安心。
剛走出帳篷沒走幾步,阿布就被攔住了。雖則里面的戲演得真切,沒遭到懷疑,不過這些看守的職責還在。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牧民一把揪住阿布的領子。
「小家伙,被你們的混蛋王子打罵了?」
阿布尤是眼含淚花,雙腳吊在空中,艱辛地點了點頭。旁邊另一個較為白淨的守衛笑嘻嘻地在阿布手里緊握著的籮筐里翻找。「你叫阿布,是吧?剛才的情況我們都听見了。別放心里去!你們的王子殿下今天和我們一位高貴的女士談了會兒話,估計是踫了一鼻子的灰,心情不好。」那顆石子僅小拇指尖大小,又灰灰褐褐的,好不起眼,守衛雖然看見了,也只以為是阿布由地上撿起櫻桃的時候無意帶進來的。
「這麼好的櫻桃,唉,可惜了!」白面的守衛說。
絡腮胡子的守衛哼了一聲,把阿布放下地。他有點不放心,又搶過阿布的小籮筐用力上下翻動,還是沒任何發現。「你們這些帝國的人像狗一樣沒有自尊。如果有人像混蛋王子那樣對待我,我早就拔刀子把他捅了。」他重重地推了阿布的背一把,說︰「走吧!」
阿布剛轉身,白面的守衛突然叫道︰「等等。」阿布的心一緊,以為自己暴露了。沒想到那守衛僅是從他手里奪了酒瓶,打開口聞了聞。他的臉上綻起歡喜的表情,就著酒瓶喝了一口。「好酒啊!白白倒掉太可惜了。」說著,他又喝了兩口。
阿布帶著哭腔道︰「主人命令我把酒倒了的,如果被他知道是讓你們喝了,他又不知道怎麼責打我了。」
絡腮胡子的守衛伸手要過酒瓶,也喝了一大口。「怕什麼怕,過幾天我們就要回故鄉了,帶著你和混蛋王子一起走。到時候,看他還能神氣多久!」
阿布見兩人把酒喝得差不多了,焦急地說︰「給我留一點也好,我也算交差了。」他不說也罷,一說出來,絡腮胡子的守衛越發不高興了,揚著脖把剩下的酒都倒進肚子里。「還給你!你把這瓶子在地上敲碎,弄點聲響出來,混蛋王子也就相信了。」
阿布苦著臉,拿著空空的酒瓶。他剛想到要去其他地方再找瓶酒代替,白面的守衛指了指二、三十步開外的一條排水溝。「別走遠了,就倒那里罷!」
阿布越發苦惱。他磨磨蹭蹭地走到水溝邊,就被叫住了。沒辦法!總不能讓守衛看出破綻來吧。他把籮筐里的破損的櫻桃倒在溝邊,那顆石子滾動了幾下,停在他的腳下。
守衛死死地盯著呢!手里的酒瓶又是空空如野。怎麼辦?
阿布靈機一動,裝作發怒的樣子,把酒瓶遠遠地拋了出去。瓶子順著拋物線,重重地撞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絡腮胡子的守衛嘀咕道︰「這小子,還算有些脾性嘛!」
阿布隨後用腳重重地踩踏地上的櫻桃,末了,解開褲帶,在爛醬一般的殘渣中拉了一泡尿。他心想︰‘櫻桃的果汁,加上我的尿,應該滿足王子殿下說明的使用條件了罷?」
兩個守衛擊掌以示鼓勵。
阿布回過頭,露出雨後彩虹般的笑容。因為他看到那顆石子在混合液體的作用下漸漸溶解,化成一絲淡淡的煙氣,隨著風瞬間飄散了。
7月(瓜月)12日,卡尼卡薩和他的族人終于起行了。
前一天,卡尼卡薩向帝國談判代表,二級事務官帕克夏?阿齊斯(PaksaAchis),拍胸脯保證,不再要求圖拉克?尼森哈頓王子殿下娶克睿莎為妻了,當妃子也沒問題;彩禮方面,則必須由一萬金幣增加到兩萬五千。「當父親的,怎麼也要為自己女兒的將來做些打算。萬一王子殿下像皇帝陛下那樣,再討好幾個老婆,不喜歡克睿莎了,那她可就要靠這筆錢過日子了。我的余日不多,這麼點考慮不算為過罷!」卡尼卡薩情真意切地說。帕克夏?阿齊斯(PaksaAchis)深受感動,亦是信誓旦旦地答應說服皇帝陛下接受這個‘合理要求’。其實維查耶娜??卡加利(Vijayanakarjali)早就私下給他送了消息——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多少都不成問題。二級事務官心里有底。
帕克夏?阿齊斯(PaksaAchis)連夜趕了回去,向他的上司匯報喜訊。第二天,卡尼卡薩一聲令下,數百號人浩浩蕩蕩地向東迤邐而行,把空空的營帳留給上了當的帝國官員們。
圖拉克被人挾持著坐上一匹馬,馬韁繩則掌握在前面的一個騎手手里。他的左、右各有一名守衛,後面則是另兩個騎手。看來終還是沒趕得及!他有些死心了,目光四下環顧。因為悶熱,左邊的一輛馬車拉起了帆布。圖拉克一眼就瞅見同樣被夾在四個老婦人中間的克睿莎。他用眼神向她打招呼,順便做出一幅可笑的無奈表情。克睿莎忍了一會兒,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幾個老婦如臨大敵,連忙用身體遮住了克睿莎。
帶著面紗的坦絲嬌騎著一匹高頭駿馬,由後面矯健地趕了上來。一拉馬韁,她放慢了速度,與圖拉克並排而行。
「王子殿下,你的心情不錯嘛。」
「嗯。」圖拉克決定不讓坦絲嬌的旅程平安度過。「我的朋友快來接我回去了,我能不高興嗎?」
坦絲嬌笑道︰「據我所知,離這里最近的帝**隊至少也在三百古里開外。就算我們原地休息,要趕上我們步行的話,要三、四個時辰;快馬加鞭也需要兩個時辰。何況我們正在以每個時辰一百古里的速度向遠離帝國的方向移動呢。你的朋友即使現在知道了,要趕上我們也很難了。」
「說不定他正緊緊尾隨在你們後面呢!」
「你就別瞎編了。」坦絲嬌一眼就看穿了圖拉克的虛張聲勢。「卡尼卡薩的後隊離我們一百多古里。他們剛剛派人通知我們,後方一切正常。」
圖拉克咕噥了一句。「是嗎?」
坦絲嬌瞧著死硬著嘴的圖拉克,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惹得一旁騎手的目光不斷向她身上滑。他們並不知道坦絲嬌的真正身份,只知道她是首領卡尼卡薩非常敬重的一個人。
明媚的陽光照射隊伍的上方,圖拉克的心里卻是烏雲密布。似乎受他的心情影響,遠處一片烏雲慢慢地醞釀形成,向這群人逼近過來。
卡尼卡薩也趕了上來,對坦絲嬌說︰「這怪天氣,好像要變天。我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先避避雨?」
坦絲嬌搖了搖頭。圖拉克的話多少對她還是起了些作用。「繼續趕路罷!再過兩天,我們就徹底安全了。」
卡尼卡薩默然。他撥轉馬首,向後方疾馳去。這是阿葛賅的老傳統——撤退時候,首領和最強有力的戰士都會替自己的族人斷後。
人群又向前走了五、六十里。烏雲不斷變大,最後遮蔽了一半的日盤。
「什麼鬼東西?」一個眼尖的騎手驚呼道。
坦絲嬌用手搭在額上,向天空望去。原來那朵雲的外形竟然是固定的,完全不似普通雲霧那麼變幻莫測。隊伍中的孩子們歡喜地叫道︰「是城堡,還帶著尖尖的高塔呢。」笑話!磚石砌成的城堡,怎麼可能飛在天上。坦絲嬌的理智不斷向她說明這個道理,可她的本能卻頻頻發出警告。
護衛拉克夏騎著馬,一臉沉重地跑了過來。他在馬上躬了,說︰「阿姆巴(Amuba),恐怕有些蹊蹺。俗話說,草原上多得是貪勇的孤狼,天上卻沒有能夠投射閃電的離群雲朵。您還曾親自用這諺語告誡我們要團結一致的。可今天這朵雲偏偏就是孤單一片。我觀察了好久,它一直保持著現在的高度,遠遠低于附近任何一座山峰。這完全沒道理。」
坦絲嬌亦是疑惑滿肚。不過口頭上,她只是輕描淡寫地安慰說︰「別胡亂推測,自亂了陣腳。或許是鳥群也未可知呢!」拉克夏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卻緊隨在坦絲嬌身後,不肯再離開。坦絲嬌知道這個忠實的隨從是在擔心她的安危,也就沒再說什麼。
那片城堡狀的‘烏雲’漸漸飄到隊伍的右側。整個上午,它都在前方五十多古里緩緩前行,與由加爾德茲遷移的族群保持不即不離的距離。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這個異像,騷動變得越來越難以抑制。
卡尼卡薩听到了消息,再次趕了過來。坦絲嬌滿臉嚴肅地問他,後方是否也有什麼奇怪的現象。卡尼卡薩搖了搖手,坦絲嬌喃喃道︰「那麼,就是這片雲顯得古怪了。」她隨即夾了下馬月復,向前疾駛而去。拉克夏連甩馬鞭,幾乎在同一時刻沖了出去。卡尼卡薩用幾個簡單的語句命令隊伍減慢速度,並嚴密保護老幼婦孺。隨後,他也帶著三、四個騎士,向坦絲嬌離開的方向趕去。
阿葛賅的駿馬奔跑速度極快,僅十幾分鐘就靠近了那片‘烏雲’。不過還沒到‘雲’的正下方,卡尼卡薩和他的族人便都看呆了——天上飄浮著的,竟果真是整一座城堡。
城堡的基座是磚石結構,深深夯入土中。因為年代久遠,樹根將石塊與泥土糾結到一起,形成一個堅固的整體。而這個長寬各五、六十米的巨大底座,仿佛被傳說中的巨人用粗壯的樹干所做的撬棒由土里挖了出來,外形不規則的深褐色石頭忿怒地呲伢著嶙峋的牙齒。另一股無形力量,將這座重逾百噸的城堡吊在空中。由底下看去,城堡具有厚實的城牆和具有防御作用的堞牆,甚至還有一座再沒什麼作用的吊橋拱門。三座縴細卻筆直的塔樓高高聳起在城牆之上,各自負責一個方向上的防御。與斑駁的古老城牆相比,明顯可以看出這些塔樓,或者至少上面的大部分,都是剛剛建設完成的。塔尖上——飛舞著帝國吐焰巨龍的旗幟。
坦絲嬌就在前方不遠處的平緩山丘上。她已經下了馬,聚精會神地向上看著。拉克夏緊握著彎刀,警惕地守在她身旁。
卡尼卡薩也騎著馬調頭跑上山丘。「是皇帝的徽章。」他邊下馬,邊解釋說。
「我知道。」坦絲嬌嗔怪地回答。不過她的語氣隨後變得和緩了。現在招惹卡尼卡薩可不是個好主意。「它停下來了。上面的人似乎注意到我們靠近。」拉克夏的臉抽了一下,問卡尼卡薩︰「是帝國的秘密武器嗎?」卡尼卡薩惱火的回答︰「我怎麼知道?」
坦絲嬌阻止兩個暴躁的男人。「希望這座飛行城堡只是無意中撞上了我們。不過保險起見,還是把圖拉克王子殿下帶過來吧!我們可以拿他當人質。」
還沒等卡尼卡薩回應,拉克夏便上馬向回跑去。卡尼卡薩知道因為這場意外,護衛對他以及他的手下都起了疑心,決定把最後的王牌抓在自己手里。還未等他抱怨,坦絲嬌湊近卡尼卡薩,低聲道︰「最好把你的人都聚集過來。我不知道這城堡的武器系統如何。不過既然是帝國的法師們造的,想必威力一定驚人。我們離王子殿下越近,他們就越是投鼠忌器,不敢把我們當武器的試驗品。」卡尼卡薩看了坦絲嬌一眼,滿是感激的表情。他知道坦絲嬌還是把他當自己人。
卡尼卡薩點點頭,召來一個手下發出命令。那牧人還未走遠,一陣低沉的嗡嗡便在坦絲嬌和卡尼卡薩身邊的空氣中響起。光線似乎變得稠密,不斷地折疊聚合,漸漸形成一個人形的影子。影子伸展開手腳,面容也變得清晰起來。
「我要找你們中的帝國之人,把他帶過來。」影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