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家門口，飄著桂花香（五）
三個叔叔合伙圍攻紀叔叔，紀叔叔吃不消，于是紀叔叔不理鐵匠叔叔、篾匠叔叔、裁縫叔叔，他望著我︰「小阿蠻，外面混了五年，真的沒混一個媳婦回家啊？」我心里正著急︰「紀叔叔，阿蠻混的不好。」紀叔叔也急了︰「那年你出去的時候，叔叔不是教了你幾招啊？難道你沒用上？」我臉上辣辣。當年，紀叔叔就是用死纏爛磨軟泡硬磨取悅紀嬸嬸的。當時紀嬸嬸沒看中紀叔叔，紀叔叔天天深更半夜爬紀嬸嬸房間里的窗戶，最後一次竟然從窗戶里鑽了進去，爬到了紀嬸嬸沒穿衣服的懷里。
紀叔叔年輕的時候找媳婦的方法在黃塘村很有名氣，我總結過紀叔叔那些招數，歸根結底無非就是「先睡了再說。」可是，紀叔叔那些「武功秘笈」我用不上，因為我不是紀叔叔，紀叔叔用那些秘笈得心應手，而我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總會措手無策。
「紀叔叔，別說那些了。」我只想把紀叔叔他們早些打發走。紀叔叔卻不甘心︰「慚愧啊，我白白教了你這個徒弟！」紀三卵是我叔叔，談及男女那些事，他從小就喜歡讓我听見。紀叔叔已經開了葷口，鐵匠叔叔忍不住︰「紀老頭，你慚愧什麼啊？是不是惹火了你，你再娶一房讓小阿蠻看看？」裁縫叔叔沒放過這個機會︰「紀三卵，你要是敢再娶一房，我給你五百塊禮金！」
紀叔叔眼楮一瞪︰「起哄啊？我不是激勵阿蠻嘛！我都六十了，還娶什麼娶？」
幾個叔叔又要鬧起來，最小的篾匠叔叔也要取樂，我媽媽無心听幾個叔叔還說那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她突然伸了一個懶腰，口中打起了呵欠。篾匠叔叔看見我媽媽眯起了眼楮，才發現夜深了。我媽媽太困，四個叔叔只好提著手電筒和我媽媽告辭。四個叔叔一走，我媽媽臉色凝重，她和我打了一個招呼就回房里睡覺去了。媽媽一進房間，我連忙掏出手機，這時候手機熒幕上現實的時間是︰23:25。
離零點時分不遠了，我深深吐了一口，得好好思考怎樣點燃爆竹妥當。
我在斷成三截的爆竹中挑了一掛最長的，一手摟著爆竹一手打著家里的手電筒，輕手輕腳拉開了半扇大門。站在門口，夜色中涼風拂面，一股一股淡淡的暗香彌漫在空氣里。我一抬手，電燈把二十幾米外的東北角照亮，燈光籠罩著一堆三米高淡黃色歪歪斜斜的稻草垛上，稻草垛後面是一塊空綠草如茵的空地，環繞著厚厚草地的邊緣是一顆一顆枝葉沾滿露水的桂花樹。
心頭頓覺清爽，媽媽說過我家的桂花樹都有百來年。最大的一顆濃密幽幽的樹冠枝葉間銀白色和純白色的桂花簡直是星羅棋布，清香四溢，樹影參天。我隨著手電光影靜靜瞧著光影籠罩著的濃密樹葉，光影中稀稀疏疏有不眠的夜蟲在桂花枝頭撲閃著，或高或低起起落落，就像是桂花雨。
半夜的桂花樹顯得特別有情致，可是我不可能多看多想，我知道我要做什麼。我走向草坪，把爆竹放在地上拉著爆竹卷讓爆竹平鋪在厚厚的綠草之中。爆竹鋪好了，我拿出手機一看，離零點不到十分鐘。我一模口袋，這時候我發現身上沒有火種，只好手提電燈一路小跑回了家。我在家里悄悄尋找了一會，終于在灶台上發現了一只打火機，等我拿著打火機回到草坪時卻吃了一驚︰我剛剛鋪在草地上的那一掛爆無蹤無影！
我幾乎把這兩畝地皮翻了個遍，連桂花樹的枝椏空隙處都用燈光照射了，那麼長的一掛鞭炮竟然在轉身之間憑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我心里泛起一種不安的思慮。時間來不及，也不允許我浪費時間尋找，我立即跑回家摟著第二掛爆竹跑回了桂花樹下。我估計時間很緊，爆竹一扯平，我沒看手機里是不是零點，喀嚓一下打亮了火苗，緊接著爆竹的引線像燒紅的鐵絲火紅的燃燒刺啦啦急速向後退縮，寂靜靜謐的夜空中立即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音。
我用手電照射著爆竹在火星中逐漸縮短長度，彌漫的硝煙瞬間和夜晚的桂花香糅合在一起，整個夜空被炸起的爆竹紙片弄得沸沸揚揚。我繃緊著心情等待著邊禾禾出現，可是四處靜悄悄的夜空和悄悄的山林間只有突然驚醒的小鳥撲撲的飛離枝頭。爆竹燃燒盡最後一個爆竹筒時我吃了一驚，因為村中心的狗一起跑過來對著桂花樹邊「嗷嗷」直叫，接著遠處又有幾束燈光一起照射桂花林。我不想被那些燈光發現，我把手電關了，悄悄地退到稻草垛一側讓他們發現不了我。我有些懊惱，我沒有听媽媽的勸告，半夜三更我把爆竹點燃真的把平靜的山村攪和的熱熱鬧鬧。
那些燈光越來越近，可是在離稻草垛約是五十米處沒有再往前，燈光只是不停地閃爍。我听到了紀叔叔的聲音︰「是吧，我沒說錯吧！小阿蠻就是帶著媳婦回家啊！要不然也不會半夜放鞭炮啊！」鐵匠叔叔卻說︰「不像啊！爆竹聲好像很遠，是小阿蠻家山嶺後面的李家村放的鞭炮！你看，小阿蠻家大門緊閉到處黑燈瞎火，沒見放鞭炮的人！」裁縫叔叔說︰「紀三卵，你又害的我沒覺睡！我剛剛倒在床上，你卻在我家門口鬼叫，非要我和你一起來小阿蠻家，你是不是見鬼了？」裁縫叔叔指責紀叔叔，紀叔叔沒再說話，篾匠叔叔卻說︰「老紀啊，下次別再疑神疑鬼了！回家睡吧！」篾匠叔叔話音剛落，紀叔叔開始自責︰「不對呀，明明是小阿蠻家放的鞭炮啊！」
沒人理紀叔叔，三盞電燈一起掉頭，紀叔叔那一盞電燈也掉了頭。于是，濃濃夜色中四個叔叔打著手電筒又搖搖晃晃回家去了。
爆竹聲一響，邊禾禾沒有出現，我卻差點被四個叔叔的燈光捉住了。我耗盡一夜的精力就這樣結束，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顧不了深夜露氣濃重，心意懶散的得一坐在稻草從里。任憑深夜的寒意侵襲，不知不覺間我竟然哼起了小調，小調的主題是《八月桂花香》，當我順著歌手羅文的音律哼到「——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嘗盡人情淡薄、任多少深情都像寂寞——」，我內心一種激越的情感在撞擊，目光在黑暗的夜色中變得透明深邃！因為在孤獨一人的夜色里，悄然有人接著我的歌詞陪我一起吟唱下面的曲調︰「——人隨風波只在花開花落、不管世事滄桑如何、你已乘風去相思變沉默、只有桂花香暗自飄過——」。
我霍地跳起來把手電打亮一直照射著二十幾米外，在蓄電燈強勁的光影里邊禾禾眼楮噙著淚花撲閃著女圭女圭睫毛一路輕唱著朝我發出晶瑩的眼光！邊禾禾美輪美奐的歌聲一停，邊禾禾隨即在空曠的夜色中激動地大喊︰
「阿——蠻——，草——叢——里——還——有——爆——竹，把——爆——竹——點——燃，點呀！——點——狠狠地——點——！」
我看著邊禾禾蹲從長長的草叢掩蓋下模出了爆竹的尾巴，兩只小手牽著爆竹的尾巴在那一頭歡快的跳著s舞。我順著邊禾禾扯住的爆竹尾巴往回尋找，爆竹的這一頭被衰草掩蓋，我來不及清理衰草，打火機「 嚓」一聲，火苗把爆竹和衰草一起點燃。
衰草的火焰照亮了幾十米外的地方。邊禾禾在火焰的照耀之下，臉被映得紅紅的。我在爆竹這一頭，邊禾禾在爆竹那一頭。爆竹不停濺出火花，同時也在縮短我和邊禾禾的距離。我從爆竹這邊往前走，邊禾禾從爆竹那邊也往前走。邊陲扭動腰身的動靜比我大，她邊走邊跳s舞，整個身段蕩漾在被篝火映紅的夜色中，我邊走邊朝邊禾禾大喊︰
「邊禾禾！」
邊禾禾在十幾步遠听著我的聲音有些顫抖，邊陲停下了舞姿猛猛地撲過來，她拉長了嗓子︰
「阿——蠻！別——哭！媳——婦——來——啦——！」
「邊禾禾！」那一刻，我激動得屁顛屁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