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稻草窩窩（五）
有一個詞語叫「腦袋開花」。我舉著竹竿朝四個叔叔盤腿的那一塊小地方狠狠地打下去，也沒管這一竹竿打在誰的腦殼上，不過我沒有想過是不是會有腦漿並裂的慘淡景象，但是竹竿落地的時候我已經閉上了眼。媽媽沒等我把眼楮睜開，她看著還在迅速落地的竹竿就開始哭的嗚嗚響。隨即，我听到了四個叔叔怒發沖冠的聲音︰「小阿蠻，你還真想要叔叔的命啊！」落到地上的竹竿那一頭被人踩著，任憑我用力就是拿不起來。我一睜眼，大腦殼少頭發的鐵匠叔叔已經在我身後，他對著我的腰使勁一推，我踉踉蹌蹌撲到了稻草窩窩洞口，緊接著紀叔叔抬起那只沒力的腳在我上踹了一下，陰險的紀叔叔一腳就把我踹進了稻草窩。裁縫叔叔和篾匠叔叔也迅速爬了進來，他倆用雙手捉住我左右胳膊不讓我動彈。
裁縫叔叔壓住我說︰「小阿蠻，邊禾禾走了，你還扛著竹竿四處挑釁大喊大叫，你這是干嘛！」
篾匠叔叔同樣死死壓住我︰「你怎麼會領一個這樣的媳婦回家？現在你還尋覓四個叔叔報仇，要是你在村中心一路嚷嚷，你以後還要不要娶媳婦？」
兩個叔叔在稻草窩里數落我，紀叔叔和鐵匠叔叔就坐在稻草窩窩洞口鼓著臉一聲不吭。
我一肚子憋屈︰「我喜歡邊禾禾，就算是站街女郎我也喜歡，就算是她以前跟過很多男人我黃阿蠻還是喜歡！你們是多管閑事，害我！」昨天夜里，我和邊禾禾在稻草窩窩我甜甜蜜蜜，現在幾個叔叔闖進了稻草窩窩，他們簡直就是糟老頭，糟蹋了稻草窩。
裁縫叔叔和篾匠叔叔嘆了一口氣，蒲松齡裁縫叔叔沉沉地說︰「我們害你？嘖嘖嘖！揚揚得了女人病你知道嗎？揚揚是和你從小一起讀過書的吧？揚揚在外面和邊禾禾一樣，也是做那種事的，據說已經掙了幾百萬，可惜她和老公一起染上了那種病，就連和三歲的兒子見面還要帶著口罩！已經幾年了，揚揚音信杳無，兒子都七歲了她自己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你現在把黃塘市站街小姐邊禾禾領回家，你想走上不歸路啊！」
篾匠叔叔也幫著說︰「阿蠻是讓邊禾禾一副漂亮的相貌迷糊了！慢慢地就會蘇醒！」
裁縫叔叔和篾匠叔叔是紀叔叔的跟班，紀叔叔如何說他倆就如何做，現在紀叔叔坐在稻草洞門口，裁縫叔叔和篾匠叔叔就是紀叔叔的小嘍，負責看押我。我憤怒了︰「昨天晚上你們四個還說我沒媳婦活到一百歲都不願意死，現在看來不必了！我已經有了媳婦，你幾個卻想方設法拆散我們，你們還是早點閉上眼吧！」
我沒管是不是惡語中傷四個百家姓里的叔叔，但是他們不該把邊禾禾用一把靠椅兩根竹竿抬走。
「呵呵呵，」眼楮和蒲松齡畫像一樣深陷的裁縫叔叔听著我罵他他笑了，他說︰「小阿蠻啊，四個叔叔不是擔心你早就閉上眼啦！要是邊禾禾真的是你的媳婦，四個叔叔忍心抬走嗎？你這次一回家，從頭至尾含糊其辭閃閃爍爍，你不就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個賣春女啊！和人家有一夜露水夫妻也就算數，你也好意思口口聲聲說邊禾禾是你的媳婦，你這樣是不是騙自己？那個邊禾禾習慣了每天有不同男人伺候的生活，邊禾禾能跟你過幾天？你想得美！」
裁縫叔叔每一次說話後，篾匠叔叔就會跟著︰「是啊是啊！小阿蠻，裁縫叔叔勸導你你要听啊！」
我哪里听得見別人說話。我拼命在稻草窩窩里掙扎，我一直嚷著︰「我要去找邊禾禾，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這樣嚷嚷，卻招來稻草窩窩洞口紀叔叔一聲冷笑︰「嘿嘿！放開你？算了吧小阿蠻！人家邊禾禾陪了你一晚，你還要找人家，是不是想霸佔人家啊，你心里虧不虧？就算我四個叔叔不管，你又去哪里找她？慢慢冷靜下來吧，後面的幸福等著你呢！你要是還這樣鬼迷心竅，你有吃不完的苦頭哇！」鐵匠叔叔等紀叔叔說完話他也幫著說︰「小阿蠻，這件事情是對是錯我四個叔叔已經參與了，你也改變不了事實！重新振作起來吧，後面的日子還長著，千萬別留下遺憾！」
四個叔叔一個聲調，他們給了我嘲笑與侮辱，我氣的不再抗拒也不再說話，閉著眼躺在稻草窩窩里慢慢想著邊禾禾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我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厥過去，睜開眼的時候裁縫叔叔壓在我身上，篾匠叔叔正窩在我耳邊發出濃濃的鼾聲睡覺。我睜開眼，稻草窩窩洞口的小草上沾滿了晶瑩的露珠，白瑩瑩一片。紀叔叔依然坐在洞口吸著煙，眼楮看著早上天邊的雲霞；鐵匠叔叔著雙手抱著膝蓋把那顆碩大的腦袋放在盤在膝蓋上的手臂上打盹。我凝望著那顆最大的桂花樹和秘密枝葉間的的一朵朵小小的桂花，我又想起了邊禾禾，邊禾禾很喜歡桂花，就是睡覺也要我把電燈的亮光照著桂花樹。
四個叔叔真是有心人，竟然陪我在桂花林過夜。我悄悄爬起來，沒想到裁縫叔叔和篾匠叔叔都在稻草窩窩里坐直了身子。我也沒理會他們是不是還會把我看押在稻草窩窩，我只想爬出去。裁縫叔叔和篾匠叔叔一動不動眼睜睜讓我從他們身邊爬走，到了洞口，紀叔叔眼楮斜視了我一眼，也沒有阻攔我，只抽著煙。鐵匠叔叔這時候也醒來，只是薄薄的頭發上全部濕了，被夜晚的露水浸泡的像是洗了一個頭。我剛剛站起身，一只手伸了過來。我眼皮一抬，面前的竟然是我媽媽。
我耷拉著頭低著眼，我還是把手給了我媽媽。媽媽拉著我的手就朝著家里走。
早上都醒了，誰也沒說一句話，從桂花林到我家沒听到一丁點聲響。我進了屋，媽媽示意我坐在飯桌邊，她去灶台邊揭開鍋從里面端出一晚熱氣騰騰的雞蛋面放在我面前，從我回家到現在這是第二次吃雞蛋面。我沒有覺得不想吃，端起碗狼吞虎咽就把一大碗面吃了。我媽媽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她又給我端來一碗。我覺得肚子有點飽的時候，我望著媽媽平靜地說︰「媽媽，以後你要是沒有兒媳婦就不要唉聲嘆氣了，也不要責怪兒子！我已經交了一個兒媳婦給你，是你弄丟的，以後要是你會想兒媳婦想孫子你就再不要找兒子我！」
我媽媽看著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其實我看得出我媽媽也沒有睡覺，零亂的頭發也有淡淡的水霧，只不過比鐵匠叔叔頭上少了一些︰「阿蠻，沒有兒媳婦，媽媽得找你！沒有孫子媽媽也得找你！當然我的兒媳婦不是那個邊禾禾，是薛婉霞！——你早就有媳婦啦，是你在外面忙暈了，自己忘記了有媳婦！」我媽媽說話老是頓頓有詞的樣子，她說完拉開一條方凳就陪著我坐在桌邊。
「啊？」我吃驚地望著媽媽，我心里以為我媽媽犯了什麼病，大清早就編出這樣一段事情。這些年我不在家，我媽媽腦殼里有問題。趕走邊禾禾不說，現在還說我以前就有媳婦，而且還是蓮蓮的媽媽薛婉霞。
媽媽一點也不覺得過分︰「阿蠻，也正如四個叔叔說的那樣，在外面偶爾開心一下或者是有個女朋友相逢一笑也就算啦！過後別留戀，要是你還惦記著那個邊禾禾，媽媽可鄭重告訴你︰你犯了重婚罪！」
大清早外面的露水很濃雲霧也濃，我的思緒像桂花樹葉片上沉甸甸的露珠一滴一滴地滴在心坎。
我沒有結過婚，卻犯了重婚罪，我心里非常震驚︰「媽媽，你別轉移話題，我本來是追問你到底把邊禾禾送去了哪里，現在你又說薛婉霞是我媳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媳婦，你盡瞎說！」我開始較真︰「無論天涯海角，我今天開始去尋找邊禾禾，尋不到邊禾禾我一輩子在外面飄蕩！」
媽媽見我信誓旦旦，她臉色全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