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之八
十一
就在那年的冬天，我第一次舉起了火把。
那個夜晚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來自駐馬店的地方花鼓戲團在我們大隊演出。這麼隆重的事情在幾天前就傳的人聲鼎沸、村人皆知。上面簡單地說過，我那時候已經是個一頭烏發、鼻梁高挺、劍眉星目高挑英俊的小伙子了。和村里的男人們特別是和那些十五六歲的少男們相比，簡直可以用異常英俊來形容都不過分。在班里，向我暗送秋天菠菜的女生還真有了，並且也逐步漫延到別的班級。開始我還沒有在意，後來有一天我和毛子一起走在學校的大院子時，我只顧走路，毛子輕輕地踫踫我說，「哎，你看我們的小英老師在偷偷地在看你呢，好幾次我都發現了。」
我一回頭，正好與小英老師的目光踫到了一起。
小英老師教我們歷史課。她好像是只比我高兩級的樣子，由于是大隊支書的千金小姐，下學不久就當了老師。你有什麼辦法，人家的老子是支書、手里有權。再說歷史課那個時候也是副課，甚至可以說是無關緊要，由她帶著照本宣讀就可以，完全不用擔心會誤人子弟。小有小的權利，小有小的好處。由小英老師開始，我才注意班里的那幫黃毛丫頭們的動向了。
那天晚上，大隊要求學校推薦兩名學生舉火把，而校長第一個就點了我，並說在別的班再找一個。
現在來吹吹牛也不為過。我當時不僅在全班，就是在全校也完全稱得上是一枝獨秀或木秀于林。我不僅相貌英俊，而且個頭早已高出同齡人一頭，在同學中不僅顯山而且還露水，完全算得上是鶴立雞群。因此，另一個火把手還真難找，最後只好讓教我們數學的左老師頂上了。
可以說，那個晚上我的風頭完全蓋過了除了那個女扮男裝的唱羅成和秦叔寶相互推讓羅敷的女孩子。能認識我的和我不認識的男孩子們都趕忙過來跟我打招呼套近乎，並擠在我身邊坐著。我敢說，就連那個演羅成的小胯女子也不會不多拿眼瞟我幾瞟，我也由此感到心花怒放神情羨恙。
為了引起鄉人們更多的注意，我把火把舉得高高地，同時不時的還要把火把伸進油桶里多沾點油，讓火光更耀焰一點。我這樣浪費的行為引起了左老師的極度不滿，老是提醒我說，「油燒得太快了，注意節約用油！」
我就是故意裝著沒有听見的樣子，一邊和身邊的男孩子們取鬧嘻笑，一邊磕著他們遞過來的瓜子一邊看戲，就是不朝他看，不買他的賬。
這樣就惹得他很不高興。當然，也讓他很丟面子。就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黑！哪有學生不听老師的呢。但是那個夜晚我就是沒有听他指揮，就是藐視他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就是懶得理他，也不正眼看他。我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夜里咋敢有那麼大的勇氣，竟然當他的面敢不睬他。他教起課來厲害得要死，經常把學生的耳朵擰腫，還用棍子抽學生的頭，一抽就起一個一個的腫包。
我並不是有意而為之。我們之間的梁子早已結下了。
就是在今夏，天氣太熱了，在上課預備鈴響了之後，他不是還沒有到教室嘛，我把一只手伸到窗戶的檁條上。課也還是沒有上嘛，這也不算違反課堂紀律。誰知，他從走廊走過來的時候，而且知道是我坐在窗戶的邊上，更應該知道手是我的手了。他竟然毫不猶豫的揚起手里的教棍使勁的抽了我一下！當時就抽得我心驚肉跳，毛火四起，就差一點跳出去和他拼命了。他把我手的中指和無名指抽得立即就起了一條血稜子，並且迅速腫得像根黃瓜一樣的粗。三天過去，我的右手都拿不住筆，都傷到肌腱和骨頭里了。
那堂課，我一直用目光緊緊地盯著他。盯急了，他也有點心氣虛虛地下了講台，用教棍指著我，說，「咋的？還不服氣是不？」
我還是盯著他一眼不眨，一言不發。那一刻全班都斂聲屏氣，看著我和左老師的對決，拿現在時髦的叫法就是單挑或pk。我一言不發的盯著他直到上課的鈴聲響起。他才匆匆忙忙的走上講台。
靠！這個狗日的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的就鎮定自若的走上了講台，放下了教棍，打開課本。其間還用嘴吹吹講台上的灰塵，再掏出粉筆。做得非常井然有序，一絲不苟，完全沒有把剛才抽我當一回事，也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已經傷害了一個少年的身心，仿佛是在他的家里一樣的自如而隨意，仿佛這只是微沫不足的小事，簡直在他眼里不直一提。
那個時候，老師打學生是很自然的，也是很普及的事。反過來，要是學生稍有反抗就是大逆不道，情節輕一點的還可以由自己的父母領著，但得提一個認錯的筐子。好一點的老師就會客氣一點，說以後注意就可以了。賴一點的老師就不一樣了，理都不理你的父母，板著臉像是個木瓜，黑的像是天上的烏雲一樣的根本不拿眼楮看你。很多窮人家里的孩子或是父母不在意孩子上學的家庭的學生，就是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課堂，在青骨女敕女敕地時候就走上了侍農之路，和自己的父輩們一起扛起了生活的艱辛，正式進入了自己的人生角色。那些可憐的孩子們現在都已經長大成人，但是，在他們的心里不知道是否還能永遠的記住這一幕幕深切而無痕的傷痛哩？
所以，一根指頭的後面是我們看不見的背景，也是我那個年齡不能承受的背景。盡管我的手指火辣辣的疼痛，就是再怎樣的疼痛也要忍啊。要不，你站起來試試，他就能小題大作的把事情鬧個底朝天。盡管你怒火中燒，滿腔憤慨，但就像是他說的那樣︰你還能咋的！
你一點都不能咋的呀。你只能像是一個可憐蟲那樣無奈的坐在那兒一個人疼痛地在陰忍著承受著。但是，你絕對的可以在心里用刀子砍他的頭撥他的皮抽他的筋。只要解恨，翻來覆去砍他幾百個來回都可以。
那僅僅只能是在心里。
下課後，對左老師一直也懷有刻骨之恨的宋文濤看著他離開教室後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我的課桌邊，並裝作很關心我的樣子問我，「怎樣？兄弟，還疼嗎？」
我沒有理他，依然用手撐著頭，坐在那兒什麼也沒有想。我不想因為我的挨揍而與他結下某種同盟，我在內心不願意與他因為這個原因而顯得親近。宋文濤還在磨磨蹭蹭的。我不耐煩了，就說你去吧，我心里煩著呢。
他說我知道，叫誰這個時候都會煩。但是，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對你很有好處。然後他就對著我的耳朵悄悄地說，「那個狗日的非常喜歡我們的小英老師。」
他的目的達到之後就迅速的離開了我的課桌。
「這個狗日的非常喜歡我們的小英老師？」我在心里暗暗地琢磨一下。這不啼是一個好消息，是我報復他的最好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徑。等著吧，你個狗日的，這一棍子你讓老子肉疼老子就讓你的心酸！
就在我舉著火把的時候，我也當然看到了我們那個可愛的長得有點胖乎乎的肉嘟嘟的鵝蛋臉一笑就兩個小酒窩窩一樣好看的小英老師。她就坐在我們大隊部特意搬出來留給大隊領導坐的刷著黃漆的長木條椅子上。說她漂亮吧又不是多靚，說她不漂亮吧又十分的誘人。她一邊與我們的語文老師也是從上面下放來的老學究在議論著什麼，一邊用別人難以發現的目光偶爾的往我這里一撇，就電光石火一閃而過。
要說她不漂亮那是有意在為難她。土皇帝的女兒再差也是很有吸引人的地方。更何況我們的小英老師拿現在的話來說生就長得性感︰皮膚白皙，胸部豐腴，微笑迷人。她現在所穿的衣服必須是我母親做的。她的嘴該有多甜讓人根本就招架不住，見了我母親開始是姨長姨短地叫，混熟了以後特別是知道我母親沒有女兒的時候，就跟我母親撒嬌說，「我就像是你們家的女兒，見到你我就想喊你媽媽哩。」呢儂的要做我母親的干女兒吶！沒有女兒的母親听了這話不是生生要了她的命嘛。愣是把我母親哄得團團轉，雖然說沒有拜，但見了我母親就改口喊干媽。要不是我父親在城里吃了虧，要不是她父親是我們大隊的土皇帝，說我們家有攀附的意思，我母親就真的應承下來。因此，有時候放學後，特別是下午放學，她就來教室找我，說要一塊到我家里去，等她一起走。惹得班里的男生嘖嘖稱奇。當然，也就無形中惹毛了我們班里的那一小撮黃毛丫頭們。個個的嘴薄唇憤如亂箭一樣的嗖嗖吐發，對象直指小英老師。
暗地里，她們叫她狐狸精，騷妖婆。看看！都氣到這個份上了。還有更精彩的呢，現在全部都倒騰出來也無妨了。就是我們班一個老愛偷听女生咬小話的男生在廁所听到的。當然，在那個時候你要是能在廁所蹲個一響半午的也能听到不少。這個男生現在別看他人模狗樣的，走在大街上頭發抹得油光發亮的，衣服也穿得筆挺筆挺的。但仔細一觀，人形怎麼的都不正！你還真別說，有的人他再怎麼的裝，就是看起來高雅的像是十分謙謙的君子模樣；可是，你只要和他接觸一會兒，必然會一目了然原形盡露，骨子里還是端不住那種雅氣，說穿了就是骨子里沒有個正形。我們這個男生那個時候猥瑣的要死，盡往女生堆里扎。
那天，他先听一個女生說，「你看到沒有，他穿了件綿綢褲子看起來多精神呵。」
另一個就說，「別整天盯著人家看好不好呀？快要害相思病了。」
這個就不願意了，反擊到︰「還說別人害相思病，本子里盡寫的是那個人的名字啊，還有愛什麼的字呢。」
「你個狗婆娘什麼時候看到吶？什麼時候？」
「就是從你看人家的眼神里看到的。」
她們又嘻嘻地笑了一陣之後都嘆氣說，「咱倆都別掏老底了，你也不看看，小英老師天天在找他啊；我們哪個能和她比啊，听說干媽都叫上了，下一步就該等著叫婆婆了。」
為了刺激對面的左老師，我總是不時的對小英老師微笑一下，還點點頭。也不知道為什麼，小英老師應該找左老師這樣的人才對。人家是潢師畢業，現在吃的是商品糧，還是公辦老師，人長的也說得過去，應該沒有不滿意的吧。如果說有缺點，那就是左老師家里兄弟姐妹多，窮是窮了一點，但是那個時候農村基本上都是這樣啊。左老師也是本村人，是在民辦教師的位置上考上潢川師範的。那個時候雖然潢師在全國沒有什麼名氣，但是在我們豫南那一帶還是叫得響當當的。上了兩年潢師後左老師又回來了。如果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過去左老師是民辦教師，每月只有八塊五毛錢的工資；回來後，就是公辦教師，每月有三十二塊七毛錢。差距還是很大的吧。但是左老師一心一意的愛著小英老師這個道是真的，甚至一度認為小英老師非他莫屬了，正準備請人到小英老師家里去提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那時，學校除了有籃球可以上體育課外，還有一個用水泥板鋪的乒乓球台，也是為了上體育課用的，更是為了老師課余時間活動用的。小英老師就愛打乒乓球。小英老師一打乒乓球周圍就會圍著很多的男學生。估計欣賞她的球技是假，恐怕都是為了看小英老師打乒乓球時愛月兌掉上衣。上面不是說了嗎，小英老師長得比較豐滿，外衣一月兌，豐滿而鼓蓬蓬的**輪廓就顯露出來了，再加上揮拍時的上下揮動，那個地方就會一來一回，上下就一波一顫的，誘得人很！讓你根本無法知道那里累積有多少男生們的目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