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她去看了電影,沒什麼其他的意思,就是想和她一塊去看場電影。
是很文藝的片子,我故意沒有選愛情片,怕她尷尬,又想著按她的性格應該不會喜歡那些動作片,考慮了好半天,才挑了這麼一部電影。
結果電影開場不到半個小時,她就成功的睡著了,這實在讓我覺得很挫敗。
她睡著了,就在我身邊,我移了移身體,往她的方向又靠近了幾分,然後我听到了她的呼吸聲,和想象中的一樣,很輕,掃在臉上像羽毛滑過一樣。
阿晨轉到我們班來了,從他進教室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我了解他。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這句話,因為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就在我里面沒個消停。
他是個標準的理科生,簡單來說,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智商很高情商可憐的那種,哦,對了,差點忘了說,他還是個正宗的吃貨。
但他是個好孩子,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所以我放任了他,放任他計劃著一步一步接近沐暮,因為這是個機會,她的世界太冷清,應該學著多接納幾個人進來。
而阿晨,是很不錯的選擇。
阿晨是個吃貨,沐暮是烹飪高手,很快,跟我預測的一樣,阿晨倒戈了。
阿晨說沐暮就是沙漠里的仙人掌,堅強,卻也孤獨,他說她若是學不會相信別人,便注定了孤獨一生,他說你也知道的吧,就算是你,現在也沒能完全走進她心里。
他說的可真不留情啊。
但我無從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楚一依舊很排斥沐暮,他想著小音,他的親生妹妹,那個失蹤了將近十年的小女孩。
我不知該怎麼回應他,我並不擅長安慰人,所以我只說了一句,想完了就早點睡吧。
我想他能明白。
一中五十周年校慶,這是很盛大的一件事情,學校文藝部準備搞一個音樂劇,負責的老師是之琳姐,她來找我幫忙做背景音樂,我對這種事情並沒有什麼興趣,但這次我答應了,很爽快的答應了。
條件只有一個,讓沐暮參演。
我想,她需要一個機會,一個徹底告別過去,完完全全依靠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機會,只有這樣,她才能成為自己人生的主角。
之琳姐答應了,但她只保證會讓她參加訓練,至于能不能上台,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這已經足夠。
她的舞蹈天分實在不怎麼樣,比起那些有舞蹈功底的女孩子簡直不知道隔了幾條街,我站在門口,看著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看那些女孩子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她沒有選擇退縮,我很高興,從她選擇堅持下去的那一刻,我覺得她已經成功了一半。
之琳姐讓跳的最好的那個女孩子給沐暮補課,那是個很高傲的女孩子,雖然我只看了她一眼,但已經能很強烈的感覺到這一點。
果然,那個叫吳雙雙的女孩拒絕了不留一點情面,然後我走了進去,和她錯身而過。沐暮尷尬的站在那里,不知該怎麼辦,我說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找舞蹈老師。
吳雙雙停在那里,轉過身突然就改變了主意,說她願意教沐暮。
女孩子的心思一向難猜,我雖然奇怪,但沒有想過要深究。
何必要想呢,想不通的事情,時間自然會讓答案浮出水面。
沐暮訓練的很辛苦,她很努力,比其他人要努力的多,朝向目標前進的她看起來很有活力,我看著她眼里的神采一點一點的多了起來,看著她雖然忙碌卻很充實的樣子,心里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答案很快浮出了水面,沐暮給我帶回來吳雙雙的口信,說她約我出去。我很高興她對我說了真話,她並不是會讓別人來為自己還人情的人,但她也不會隱瞞什麼,所以她選擇把一切都和盤托出。
我答應了,在拒絕之後。
我想,可以的話,這個人情,我替她還。
作為回報,我讓她陪我在家里看了一場恐怖電影。
電影是我隨便挑的,不過劇情比我想象的還要恐怖,好在我不信這些,所以也沒什麼好怕的,她就不一樣了。
她真的很膽小,整場電影都是把臉埋在抱枕里度過的,特別有意思的是,晚上的時候她竟然連一個人睡覺都不敢了。
她半夜穿著睡衣可憐兮兮的站在我面前時,我簡直哭笑不得,怎的傻成這般啊這個女孩。
可是這樣很好,這樣的她,比起平日里總是溫溫淡淡的模樣,更像是個真實的十七歲女孩。
這是我第一次讓別人睡我的床,我有輕微的潔癖,但不算嚴重。
我想作為一個男人,在這種時候都必須保持基本的風度,睡沙發的風度。
第二天是被阿晨吵醒的,醒來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睡到床底下去了,阿晨神經兮兮的大呼小叫,我和沐暮都表示很淡定。
去赴了吳雙雙的約,我想我大概能猜到她約我的目的,這並不讓讓人愉快。
她表白了,很主動,言語中無不流露出一種勢在必得的意味,她很漂亮,這沒錯,可惜她搞錯了對象,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勢在必得。
和阿晨一塊吃飯的時候出了意外,沐暮受了傷,傷到了手,不算太嚴重,但也不輕。她的手紅腫了一大片,輕輕觸踫之下都會疼的她倒吸冷氣,可她一句疼也沒喊,我氣的當場把她罵的狗血淋頭,可她只是微笑著看著我,好像,很滿足很高興的樣子。
我來不及去深究她莫名其妙的反應,趕緊打了電話給李醫生。
音樂劇選拔在即,這個時候受傷,實在很倒霉。
我不想讓她去了。
我想我心疼了。
可她要去,不是想去,是要去。
那麼,我只好支持她。
我用行動支持了她。
我看到她在我的伴奏下起舞,舞姿很熟練很優美,這是她這麼長時間以來竭盡全力努力拼命的結果。我看到她的成長和綻放,我知道她自己也看到了,她笑了,發自內心的,這樣很好。
吳雙雙竟然也出了意外,她成了主角的不二人選,可她放棄了,她甘願默默站在幕後,為他人做嫁衣。
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有些不可理喻,但的確像是她會做的事。
我坐在觀眾席上看到幕布角落里只露出一個小小腦袋的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驕傲,因她而來的驕傲。
搭火車陪她回了S市,她的老家。這是她向我許的第一個願望,我答應了。
那是一個很偏僻的地方,比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畫面差不了多少。這讓我很驚訝,同時也有些興奮,我們倆一塊去偷了紅薯,結果吵醒了農戶養的家犬,兩個人被追的狼狽的不行,但心里很痛快,很過癮。
她失去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我想把她這十幾年失落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撿回來,上帝是公平的,過去越辛苦,就越證明你現在會幸福,你的幸福已經開始了,只是沐暮,你感覺到了嗎?
當她躺在手術室里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她被一群流氓圍著,被他們打的快要死掉,看到她躺在地上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世界仿佛與我絕緣開來,我听不到外面的聲音,看不清任何人的臉,我只知道我必須趕快帶她去醫院,快一點,再快一點,可是我快不了,我的心髒,我的身體,不允許我快,我的身體,拖著她的生命,讓她一點一點的靠近死亡。
我從未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怨恨為什麼我是我。
阿晨趕來了,她很快被送進了手術室,我看著她被推了進去,我的意識一點一點渙散,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想,如果,如果我還能再見到她——
醒來之後,沐暮變成了小音。
驚訝的同時,更多的是擔心她的反應,她,能接受得了嗎?
去了她的病房,里面有很多的人,她坐在病床上,緊張不安,收在手心里的手指扣的很緊,我走了過去,在她床邊坐下,她看到我,身體一下子放松下來,下意識的就往我這邊靠來。
我心里一時百感交集,為她對我的信任和依賴而高興,也為我無法承受她這份信任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阿姨想讓她搬回丁家去住,如今她的身份明了,自然是該回她真正的家,我同意了,我想既然我無法成為她的依靠,那麼就應該讓她盡快學會適應依賴另外一個人。
這樣,就算什麼時候我不在了,她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孤孤單單無依無靠,她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子,本就不該承受那麼多。
可是我,舍不得。
我想我完蛋了。
她走了,房間里收拾的很干淨,我笑自己矯情,她又不是去了多遠的地方,有什麼好難受的,可是還是忍不住難受,我把她推出去了,而且,以後不可避免的會把她越推越遠。
我把她的房間上了鎖,再不讓別人進去,只偶爾自己會拿了鑰匙開門進里面打掃一下,她留下的痕跡微弱的讓人幾乎感覺不到,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她這一點,連一點念想都吝惜留下。
畢業在即,我設了計,讓她去H大,她很輕易就上了套,其實我根本不用耍什麼心眼,我只要告訴她說,沐暮我希望你能去H大,她肯定就會乖乖點頭,說,好。即使她並不願意去。
這一點我毫不懷疑。
H大離黎城很遠,真的很遠,可是在我看來,越遠越好。
時間和空間都是感情的頭號殺手。
畢業那一天,很傷感,大家都喝的爛醉,我從不喝酒,一直是很清醒的狀態,看著那些一起渡過三年時光的朋友,一塊喝酒,一塊唱歌,到最後,一塊抱頭痛哭,這氣氛煽情的厲害,連我也有點傷感起來。
一個轉頭,正好看見沐暮被一個男生扶著往天台走,那個男生是許嘉文,我知道他喜歡沐暮。
我隨口找了個借口,月兌身立刻跟了過去。
我靜悄悄的跟在他們身後,上了天台。
沐暮似乎醉的不輕,我在後面觀察了好一陣子,終于發現有些不對,許嘉文越來越靠近了她,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我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了判斷,我沖了過去,我的手,把她拉進了我的懷里。
我把她背了回去,一路罵她,雖然她已經呼呼大睡沒了意識。我突然擔心起來,擔心她離開以後獨自一人會過的怎麼樣,她這麼不會保護自己,以後若是再遇到同樣的事該怎麼辦?若是遇到更壞的事那又該怎麼辦?
我猶豫了,膽怯了。
那天晚上,我沒有把她送回家,我把她帶回了我家,讓她睡在我的床上。
我想,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窗外的月色很溫柔,我覺得我被蠱惑了。因為有個很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我很想吻她。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開始毫無顧忌的肆虐,很快淹沒了我僅存的理智,我想我真的是瘋了。
我靠近了她,心髒因為距離的縮短而愈發跳如擂鼓,再這樣下去,我懷疑在還沒有吻到她之前我就已經心力衰竭而死了,我平復了一下心情,又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然後閉上眼楮,很干脆的湊了過去,吻了她的唇。
唇齒交纏的那一刻,我想,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自私的時刻了。
但我不後悔,真的。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但我不會告訴她,這應該是她的初吻,初吻對于一個女孩子的意義是很重大的,我這樣偷吻了她,實在不能想象她知道後的反應,但有一點我很確定,我不想被她討厭。
所以,保密是最安全的。
看著她安寧的睡顏,我笑了,輕輕俯身在她耳邊,壓的極低的聲音,「謝謝你,至少這一刻,我很幸福。」
謝謝你給我的幸福。
雖然短暫,但它是真實的。
我很感激。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