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鎮五里之外有一座寺廟,名曰「靈陀寺」,臘月初八,釋迦佛成道這一天,莫炳華小心翼翼地從副駕駛的位置上取出一尊要送給寺里的石觀音像,當他正要跨步走上通往寺院的階梯時,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柄華,真巧,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你,早知道就搭你的順風車了,還走這麼遠。」是同鎮上拉面館的老板杜黎,他手藝很好,所以平時不做飯的時候就會叫兒子去外帶拉面,偶爾也會帶點小酒去找他聊天,只見他手里提著兩大包新鮮的蔬菜,正走上前來。
「我每年臘月初八都會來送佛像,只希望求得家宅平安,小狄前途坦蕩,杜老哥,你又來做什麼了?」莫炳華站在原地,等杜黎走近之後,兩人一起上得階梯去。
「我老婆和兒子現在暫住在寺里,我想說來看他們,喏,順便給寺里帶點菜,冬天菜少,給師傅們帶點兒。」杜黎舉了舉手里的兩個大塑料袋。
「嫂子和佷子住在寺里?怎麼以前從沒听你說過這事兒?」說起來上次去找他喝酒的時候也沒有見到他們母子,不過人家偶爾不在家也不好意思問,再說兩家隔了兩條街,並不是經常見面,所以也沒怎麼在意,听杜黎這麼說莫炳華覺得很奇怪,平常人很少會住到寺廟里去的,莫非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杜黎見莫炳華這麼一問,臉色馬上暗淡了下來,將個中緣由娓娓道來。
「寺院里的主廚拜托我每次從外面買面粉的時候多進幾袋,然後每月初一的時候來我家搬,這樣比直接從鎮上買便宜很多,而且我這邊因為數量增多了也更劃算了。冬月初一那天照例有幾個師傅來我家取面粉,當時我兒子正在店里面看動畫片,其中一個小師傅一直盯著我兒子看,然後上前去逗我兒子玩樂,準備走之前那小師傅神色凝重地跟我說小孩子周身環繞著一層黑霧,似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叫我有空的時候帶著兒子去寺里求個保佑的物件,那時候我只當是小和尚叫我不要忘了平時去施個香火,也沒怎麼當回事兒,沒想到他們剛走不久我兒子就開始流鼻血,我們在家里怎麼都止不住,于是趕緊送去醫院,血是止住了,醫生卻告訴我們孩子本身沒有什麼導致留鼻血的原因,不上火,也沒有被踫撞。我心里馬上想到先前那個小師傅說的話,于是當天打烊之後我就帶著老婆孩子去了寺里一趟,通過廚房里的和尚找到了寺里最資深的大空禪師,沒想到他一看見小兒就急忙後退了幾步,說是從沒有遇到過一個人的身上會染上這麼重的怨氣,但是你也知道小虎才五歲,哪兒會有什麼人際關系,更別提什麼怨氣了,所以當時所有人的說法都是不小心撞上了不干淨的東西,小孩的思想比較單純,更容易被侵蝕和控制,我們也沒有辦法,趕緊請教大空師傅該如何是好,大空禪師親自戴了一串佛珠在小虎的脖子上,並建議將小虎留在寺里,日日為他誦經念佛,借寺里的佛光驅趕他身上的怨氣,所以內人帶著小虎當天就在寺里住了下來,店里也不能因為這個一直空著,所以每隔一天我就來看他們一次,這一個月來也還平安,沒發生什麼事,今天我剛好來看他們,最近老往這邊跑,都忘了今天是臘月初八,所以看見你才會覺得很巧。」
杜黎講述著妻兒留住寺中的緣由,莫炳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是不相信鬼神的存在,畢竟目前有很多現象是再先進的科學也難以解釋的,只是這麼多年來身邊從未遇到過之類的詭事,只听別人道听途說和平時看點恐怖電影始終是不會有多麼切身的感受的,如今听身邊的熟人說起自己的遭遇,倒是想起來曾經听母親說起過自己在很小的時候有次無緣無故發了高燒,那一段時間一直迷迷糊糊的,吃了很多藥,打了很多針也時好時壞的,有一天母親正在門外洗衣服,他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大聲叫她進屋並說剛剛父親來叫自己出去玩,母親當時只當他燒糊涂了說胡話,因為父親在自己兩歲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他甚至都不記得父親的模樣,相片也沒有,但是發燒的那幾天卻總是說父親來叫自己出去,後來母親也開始有點相信了,就問他答應了沒有,他說怕母親生氣所以要先問母親的意見了才能出去,所以一直沒有答應,母親很認真地告訴他,如果下次父親再來叫他千萬不能答應他,並告訴他要待在自己應該在的地方,再也不要再回來了。後來母親請了一位陰陽先生來家里看,按照吩咐移了香火的位置,並燒了個驅鬼蛋給他吃,第二天就不發燒了,也再也沒有說見到父親了。這件事也只是長大後听母親說,那時候太小,自己根本沒有記憶,但是母親總是不會騙人的,一個人也不可能連續幾天做著同一個夢。後來也明白了為什麼不能答應父親,因為不然的話,也許自己就會隨父親而去了。記憶中只有這一件事跟這方面比較接近,現在听杜黎這麼一說,倒是很想去了解一下,于是跟杜黎說來都來了就順便去看望下嫂子和那可愛的佷子。
兩人結伴而行,十幾分鐘後終于走到了石階盡頭,一座古色古香的寺廟呈現在二人眼前,不是十分的莊嚴宏偉,卻特別有古寺的味道,標準的禪宗寺院建築,大門前有一個頗大的廣場,大門敞開著,里面有一個供人們燒香的大鼎,再往前去就是寺院的大殿,里面有很多香客在拜佛求簽,這里平時香火就很旺,這天是臘八,來來往往的人就更多了。莫炳華要先去找住持方丈送佛像,杜黎要先去寺里的廚房送菜,于是兩人約定二十分鐘後在大殿匯合,然後一起去後面的客房。莫炳華和住持方丈是多年老友,空閑的時候喜歡來這里听方丈講經下棋,兩人有說不完的話,一盤棋能下一整天,所以寺里的人他基本都認識,什麼時候新來了一個小沙彌,什麼時候多添了一件家具也逃不過他的眼楮,他是唯一一個可以不用預約直接找到住持的人,今天也一樣,只不過在住持的禪房里喝了杯清茶之後便匆匆告別,前往大殿去了,而杜黎早已經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