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武士?她當時真是這麼說的?」巴洛赫.瓦雷利亞听完溫迪的敘述後背著雙手在大廳中間走來走去,若有所思。對于難民來說,一個穩定的棲身之所和一份能填飽肚子的工作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她居然就這樣把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讓給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這讓他對溫迪口中的女子起了一絲好奇。「大人,你怎麼看?」他停下腳步,回過頭問溫迪。
「當然是讓她加入武士團,」溫蒂.希爾斯提娜毫不猶豫的說,「您也知道,神殿武士晉升聖武士並非看重個人的勇武或戰力,而是在于武士的所思所想與晨曦女士的意志是否吻合。就算她之前並不了解晨曦女士,但因其言行舉止與神祗意志相符而被感召成為聖武士也是有可能的。事實上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相反帶著目的刻意追隨神的意志反而不容易得到神的青睞。」
「希爾斯提娜大人,你怎麼知道她這些舉動不是刻意做出來的,當時你可沒有釋放誠實之域。」
「我覺得她不是。」
「為什麼?」
「我覺得她不是。」溫蒂揚起下巴,認真地看著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巴洛赫,篤定地重復道。
「呵呵……大人,依我看,你只是想能多收一個算一個吧。」巴洛赫被少女的神情逗笑了,十年,或者五年,都能改變一個人的想法,習慣和信念。但從自己見到她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如此,善良,執著,認定的事必會全力以赴的行動派,十年如一日。「就算我們缺少神殿武士,也不能收一個看上去連劍都舉不起來的人啊……本來教會收人的門檻就已經夠低了。」
「體力可以訓練,劍術可以訓練,但天性卻訓練不了,這些都是您告訴我的,不是嗎?」
「咳,那也是有特定條件的……」巴洛赫對這位固執的紅衣主祭向來沒什麼辦法,只好朝站在一旁看戲的阿利斯特征求援助,「別站那兒不說話,你怎麼看?」
阿利斯特剛想說話,忽然感到身上壓力陡增,斜眼一憋,發現溫蒂正在對自己筆畫奇怪的手勢,雖然看不懂,但其中蘊含的殺氣讓阿利斯特不寒而栗。
「這個,以我專業的眼光看來,那位自稱莉莉.艾倫的女子雖然資質不佳,並非練武良材,但至少在我拔劍喝退眾人時,她沒有像其他貧民那樣驚慌失措,所以……」阿利斯特裝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手撫額頭,眉頭微皺,和在馬車上施展毒舌諷刺艾蕾希婭時判若兩人,「……我覺得經過一定量的刻苦訓練後,她成為合格的神殿武士也是有可能的。再說,一個月後便是神息節,您看……」
見晨曦女士靡下的聖武士也抵不過少女的威逼,巴洛赫不禁感嘆世風日下,「好罷,既然連武士團團長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給她一個月的時間。只要她能在神息節的武士會中勝出任意一場,我就同意她成為神殿武士團的正式成員。」神息節是每年的冬至日,那一天三大善神的力量與信徒的連接處于一年中最微弱的時刻,所以稱為神息。在這天善神的信徒們會聚集到一起,組織集會和祈禱,以加強自身與神的聯系,到現在已經演變成一個盛大的節日。除了傳統的禱告會外,還新增了許多活動,其中一項就是各個神殿或教會的武士相互切磋的比試大會,由于活動越來越多,原先持續一天的神息節也相應擴大到了一個禮拜。
溫蒂見目的達到,能收留一個月是一個月,便很痛快的答應了。于是原以為還要應付一大堆測試的艾蕾希婭就這樣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選入了晨曦女士的神殿武士團。
不過另一邊,相比順利成為神殿武士,艾蕾希婭現在更煩心的是一堆被送到跟前的女式衣物。
「……我必須得穿這個嗎?」艾蕾希婭隨手挑起一件長袍,麻布的面料模起來有些粗糙,袍角被洗的發白,看上去很是陳舊,但仍比自己在貧民窟時穿的衣服(現在已經破破爛爛了)要好上很多,至少上面一個補丁也沒有。可重點不在這里,重點是這是一件女裝!收胸,束腰,雙開衩,外加這件袍子還要搭配白色吊帶襪來穿,這讓原本是絲襪控的艾蕾希婭淚流滿面。以前都是我看別人,現在終于輪到別人看我了麼……出來混果然是要還的。
「那你想穿什麼?像榨菜罐頭一樣,跑起來叮叮作響的盔甲?」送衣服來的中年婦女對艾蕾希婭的反應很是不滿,指了指她手中的衣物,「一共兩套,衣服髒了自己洗,弄破了自己補,若沒通過武士測試,這些全都要歸還教會,到時候別偷偷模模揣著跑了。」說罷她冷哼一聲,轉身離去,走時還自言自語道,「黃毛丫頭一個,有衣服穿就不錯了,還想打扮得跟公主一樣吶?」
大嬸您誤會了……我只是想問有沒有中性點的衣服啊。艾蕾希婭哭笑不得,最後嘆了口氣,關上門一坐在床上,望著手里的一堆衣服發呆。
房間不大,大約三十一二平方,除了四張床和一張桌子外別無它物。空氣中隱隱約約有一股霉味,說明這間屋子很久沒有人住過了。帶她來這兒的牧師介紹說這里是女性神職人員的宿舍,一樓是給神殿武士和聖武士住的地方,但自從洛勒音教會建立起到現在,他們從來就沒有收到過一名女性神殿武士,所以這些房間也都空置下來。
床沿的木頭呈淡棕色,表面涂著一層桐油,看上去還很新,但靠床的牆面就沒那麼整潔了。石膏涂層已經翻卷開裂,在牆上留下一塊塊疤痕,加上天氣潮濕,部分石膏水化,屋子里的霉味正是從那里散發出來。
艾蕾希婭放下手中的衣物,決定先不去想這些煩心事——這些所謂的煩心事也許將會陪伴我一生,我又何必急于一時。她攤開手掌,一般那里總應該放著一些紀念品,比如墜飾,項鏈,懷表什麼的,看著看著便會勾起無盡的回憶,電影里都是這樣。但她手里沒有。除了細細交錯的掌紋,什麼也沒有。她在貧民窟呆了三個月,卻沒有留下任何關于諾恩的東西。想到這兒她忽然有些沮喪,如果若干年後她想要紀念下穿越到這個世界後遇到的第一人,卻發現關于他的記憶已經模糊時,這種情景是多麼的糟糕。
或許我該給他立塊墓碑,在巴隆鎮。碑上刻下他的名字︰穿越者第一眼見到的人,諾恩,在此長眠,永垂不朽。不對……他又不是烈士,用什麼永垂不朽,應該刻——不,夠了!艾蕾希婭有些厭惡地打斷自己月兌韁的思緒,我在干什麼,又犯了老毛病。要做的事還很多,現在連復仇對象都沒搞清楚是誰,我居然還去考慮以後該如何紀念一個笨蛋。
屋子里的霉味愈來愈濃,讓艾蕾希婭頭腦有些發暈。她中斷思緒,起身走到窗邊,想打開窗子透透氣。外面的大雨依舊猛烈,拳頭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啪啦啪啦作響,被雨水打濕的玻璃窗像是變成了一塊朦朧的鏡子,透過這塊鏡子,她看到了站在窗台前的自己——凌亂的劉海粘在額前,遮擋了部分眼楮,順著眼楮向下是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單獨說不上多好看,整體卻顯得十分動人;再往下是細長的頸脖和直直的發梢,看到這里,艾蕾希婭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輕輕撫過肩胛處突出的鎖骨,心里激起一陣寒顫,不經意間一股無名欲火從小月復陡然升起,瞬間燃遍全身。
艾蕾希婭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那是身體有強烈生理需求時的反應……從穿越到現在,她還沒有好好觸模過這副身體,並非她不想,而是身邊一直跟著個拖油瓶弟弟,讓她無處下手。但現在……她忽然覺得這間僻靜的老舊房子也並非全無優點。
指間慢慢向下滑動,從她喉間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細小的申吟,就像她以前挑逗女孩子時的反應一樣,不同的是,這次是她自己。這種無比熟悉而又完全陌生的體驗更加激起了艾蕾希婭的興奮之情,呼吸變得沉重而渾濁,胸部起伏加劇,手指從胸部一直往下,劃圈,揉弄,又慢慢爬回……不多時她便完全沉迷于這種異樣的快樂中,對曾經屬于別人的身體肆意妄為而產生的罪惡感和心理上的倒錯感夾雜著陣陣性快感輪番沖擊大腦,讓她微微暈眩,站立不穩;窗外毫不停息的雨聲像是密集的鼓點,催促人前進,更令人燥熱難安!
艾蕾希婭拉上窗簾,跌跌撞撞的走回床邊,想要更進一步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莉莉.艾倫!」
搞什麼!這種戲劇化的鏡頭不是只會出現在狗血電視劇里嗎?艾蕾希婭心里不由大罵一聲,我還剛夸這古董房子夠偏僻來著!她狠狠白了房檐一眼,抱怨歸抱怨,畢竟自己是寄人籬下,她不得不停下動作,起身去開門。
門後正是馬車上見到的盔甲男——阿利斯特。看到是他,艾蕾希婭繃得僵硬的臉色變得緩和了些,按溫蒂的說法,是這個人救了當時倒在路邊昏迷不醒的自己。雖然睜眼後便莫名其妙被他冷嘲熱諷一番,但畢竟是救命恩人,艾蕾希婭對他還是不少好感的。
「請問有什麼事嗎?」
「主祭大人決定同意你加入神殿武士團,明日六點到教堂報道,七點是新人入團儀式,必須身著正裝出席,在此之前請務必先熟悉儀式流程。」阿利斯特看都沒看站在跟前的艾蕾希婭,用平板的語氣宣布道,完了才居高臨下的掃了她一眼,冷笑說,「雖然我不清楚主祭大人的打算,但武士團不是適合你呆的地方,如果你只是想混口飯吃,我建議你現在就離開。抽簽時你那拙劣的演技騙得了溫蒂,卻騙不了我。」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是神殿武士了?」艾蕾希婭呆了呆,隨後興奮地問道。阿利斯特後半段的白眼和嘲諷完全被她忽略了。原本還以為要競爭上崗,參加考試,數十人中挑一個,想不到就這樣直接被選上了。她甚至覺得帶來這個消息的盔甲男又更可愛了一些,就連他的毒舌也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麼討厭了。
阿利斯特皺了皺眉,他沒想到這番話不僅沒有讓她知難而退,反而十分開心,「好罷,我原以為你還會有那麼點兒自知之明,看來是我錯了。直截了當的說吧,武士團不歡迎靠這種卑劣手段進來的混子。你在溫蒂面前裝出一幅單純的模樣,卻將那名小姑娘當做你的棋子,別人都以為你將好的工作機會讓給她是出于善良,但實際上你根本沒在乎過她的死活。你只是為了自己能取得更好的回報,我說得沒錯吧。」
艾蕾希婭詫異的抬起頭望著他,「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因為你的眼神,當時你的眼中根本沒有任何善意。」
「我明天會準時去的。」听到他的回答後艾蕾希婭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做了個請的動作,「不早了,請你早點休息吧。」
「你!……」阿利斯特怔了下,大概是對方的臉皮厚度嚇到了他,不等他有所反應,艾蕾希婭又說道,「不管我有沒有善意,但最終那名小姑娘得到了好的安置,我也成為了神殿武士,這是個好結局,不是嗎?」
門被掩上了。
艾蕾希婭靠在門背後,听著門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閉上雙眼。窗外的大雨依然嘩嘩作響,逐漸和腳步聲混為一體,無法分辨出彼此。我成為了一名神殿武士,少女的胸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輕聲低語,你听到了嗎,諾恩?
離目標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