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石女!」我差點吼起來,「這可怎麼辦吧!昨天她說的時候,都快把我嚇死了。」
胤禛撲通一聲跌坐在椅子上,我本來就沒主意看到他這樣就更加亂了手腳,只能大氣不出一聲的看著胤禛冷著臉皺著眉頭。
沉默了良久,胤禛才虛弱的抬起胳膊,無力的看了我一眼,「你先別急,這事兒交給朕解決吧。」
我怔怔的看著他的身影,心里還是那般的煩亂。胤禛的語氣讓我感到不安,從來他都是果斷堅決的,甚至連迫不得已做的事情他都有很多勢在必得的理由。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失神,無奈,仿佛被人抽去筋骨……
早上的寢宮,陰郁無比。可能是到了梅雨季節的緣故,天甚至沒有一絲陽光的痕跡,陰沉沉的讓人透不過氣。我一直是個容易被外界環境影響的人,天這麼陰霾,我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而且眼皮還一直跳個不停,弄得我心神不寧的一點兒也不安定。
無聊的趴在案子上寫著「周記」,握著筆的手卻一直沒來由的哆嗦。「啪」的一聲,我煩躁的將筆扔到一邊,霎那間白白的桌布上濺起了不規則的墨花。
「主子……」弦箏戰戰兢兢的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問我,「主子可有什麼煩憂的事情?」
「沒。」我倚在寬大的椅子背上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又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今兒個心情不好,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慢慢調整一會兒就好了。」
「是。」弦箏拿過我案子上的茶碗,「許是主子昨晚沒睡好的緣故,奴婢給您泡好安神茶。」
我點點頭,弦箏說的有些道理,我精神不好還真有昨晚沒睡好的那部分原因,昨兒個胤禛把宛央喊去說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的話,等到宛央回來的時候,只見她眉眼間還如以往那般純淨,但卻好像又刻意隱瞞了什麼心事兒。我想問的時候,她卻以勞累為由早去歇息了,我自然也沒敢追究下去。更奇怪的是昨晚胤禛也沒個動靜,我甚至專門去了乾清宮,得到的回復是他正在忙著與重臣商議正事。天知道大晚上的有什麼火燒的事兒可以商量的?我雖然心有不悅,但也只能忍氣吞聲的回到寢宮,胤禛擺明了是有什麼事情不願意面對我,這才找了這麼個濫理由吧。
等到弦箏擺上茶來,我端起茶杯小喝了一口,然後微微抬起頭問她,「宛央起了麼?」
「沒有。」弦箏掀開我的茶碗蓋子,不知道又在里面放了什麼材料,「可能是累著了吧,要是在往常,早就起了呢。」
「哦。」我皺了皺眉頭,「昨晚上不是睡得挺早的麼?」
「回房間倒是挺早的。但是不知道一直在忙什麼事情,妹妹房里的燈一直到很晚才熄滅……」說完她略略頓了了一下,「主子,用不用我先去看看?」
「好。」我點點頭,「別是病了吧,你去瞧瞧也好!」
「啊!」宛央房間里傳出尖利的叫聲。我手里的茶碗驚得掉在地上,嘩啦一地的碎片,刺目無比。
我呆呆的凝望宛央房間的方向,好像是過了很久,弦箏在里面幾乎是連滾再爬的狼狽逃了出來,「主子,主子啊……」
我撫住胸口,強制自己壓抑住心里那份莫名的恐懼,只能顫顫的問道,「怎麼?果真病了?病的很厲害麼?」
說完就想自己站起身來往宛央房間里走,弦箏爬到我面前一把拖住我的腿,「主子,妹妹沒了!」
「什麼沒了?」我的神智已經不受控制,「沒了是什麼意思?」
「妹妹沒氣了。」弦箏哭喊著撲向我的腿,「妹妹自刎了!」
「自刎?」這是什麼意思?我仿佛愣了一般的僵在原地,只能下意識的搖頭,「弦箏,這話亂說不得,宛央好好的呢,昨晚還活蹦亂跳的。你閃開,我去瞧瞧。」
弦箏仍然死死的抱住我的腿,「主子,妹妹的身子都已經涼了啊!」
「涼了?!」這是我有意識前最後的兩個字,片刻前天昏地暗,仿佛墮入永不可能逾越的深淵,再也沒有翻身的理由。
再次醒來,只見胤禛伏在我的床前,看到我醒來,心痛無比的直視著我的眼楮,「紫蘇……」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你告訴我,宛央呢?」
「走了……」好半天胤禛才擠出這麼兩個字來,他垂下了頭,鼻子幾乎可以觸到我的手,一動一動的,仿佛是在抽泣。
自知是胤。「什麼叫走了?」我一把掀開他的低沉,「我要去看看!我不信,我不信!」
胤禛猛地按住我,緊緊把我圈在懷里。我不停的掙扎,但他的力氣實太大,我又剛醒,豈是我能掙月兌得了的?慢慢的疲軟下來,只剩下在他懷里喘息和痛哭的份兒。
不知道什麼時候房間只剩下了我們倆,所有下人已經都被遣了下去,我在胤禛的懷里哭得一塌糊涂,卻好像又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而難過。我一直不相信宛央已經離我而去,但是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眼淚如此肆意的流?sw49。
胤禛也不說話,只是緊緊的環住我,仿佛怕我溜走了一樣,兩只胳膊用力越來越緊,過了良久,才喃喃的吐出我的名字,「紫蘇……」
「你告訴我,他們說的是真的麼?」我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緊緊攥住他的領口,「你告訴我啊!」
胤禛注視了我半晌,終究是沒能做出我那個期待已久的搖頭動作,他是那麼決絕的點頭,也不說話,只是無力的靠在了床頭。
「沒了啊。」我松開了攥住他衣領的手,腦子忽然出奇的平靜,「怎麼沒的?」
「大概是我傷的罷!」胤禛握住我的手,「我告訴了她她是石女的事情……」
「啪!」我沖動的一下子打向胤禛,「你怎麼可以?你就這樣告訴他了?你怎麼可以?你明明知道……」
「紫蘇……」胤禛一把鉗住我的胳膊,「我能怎麼做?你告訴我,我能怎麼做?這是事實,她早晚要知道!」
「我……我……」不知道怎麼了,我竟然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憋處那麼一句,「你不會遲會再告訴她麼?多讓她快樂一陣子,多讓她幸福一陣子,你不是他的阿瑪麼?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啊!」
「你這是在逃避!」胤禛大聲吼了起來,「我又何償不願瞞她一輩子?她是我的骨血,我不心痛誰痛?可是這事兒是能瞞得下去的麼?你不想想,她現在還小,我們可以暫且以她年齡小為理由不告訴她她自己是石女,可是以後呢,等到她必須成婚生子的年紀,我們怎麼隱瞞?就算我們有心隱瞞,以她的聰明,是能瞞得住的麼?」
「我不管,不管!」我趴在胤禛肩頭嚎啕大哭起來,雙手還拼命擂著他的胸口,「不管,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胤禛任由我的擂打竟也不躲閃,只是等我慢慢哭累了才漸漸一下一下撫上我的背。
「我想看看宛央。」我嗚咽道,說完就想下床。
胤禛一把攔住我,我憤怒的看向他,「怎麼?你逼死了他?竟然連面也不讓我見麼?」
胤禛痛苦的看向我,「實在怕你身子撐不住,宛央,我已經派人收拾了。」
「什麼?!」我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你竟然連我們見一次面都不準許麼?她好歹是我的孩子啊!我們生不能相認,死後還不能看他一眼麼?」
胤禛不理會我的苦鬧,只是用力的鉗住我的雙手,「你要理解我,只是听了那麼個消息就能昏迷上兩天,若要是看見她已經發了涼的身子,太醫們都說搞不好你會昏死過去!若真到時候,你讓我怎麼過?你讓我怎麼過這一輩子?!」
我抽抽泣泣的不應聲,只是傻了一般的囈語,「可是現在,你讓我怎麼辦?女兒沒了,你讓我怎麼辦?」
胤禛溫柔的抬起我的下巴,墨黑的眸子里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紫蘇……你別這樣……我也很難過……你還有我……」
我迷茫的抬起頭,對上他那憐惜的眼楮,「你告訴我,一個母親如何和一個害死女兒的父親相處……你只要告訴我……咱們倆以後該怎麼辦……」
胤禛驚恐的瞪大了眼楮,「紫蘇……你別嚇我……我們還和以前那樣……」
我無力的垂下頭,「胤禛,我對你很失望……胤禛……我絕望了……」
胤禛終于挫敗的跌坐在床上,朦朧中我看到,這個堅強一世的男子,眼角竟然溢出了晶瑩的淚珠,可是面對著淚珠,我卻只能自嘲的笑笑,宛央啊宛央,你的遠去,真的是預示著我一生的幸福斷結麼?面對著這個逼死你的男人,我還能怎麼愛的起來?你告訴我,我該怎麼愛的起來?
福沛和弘歷臥在我的身旁,我一張張給宛央燒著紙錢,只剩下火花霹靂巴拉的綻放,而我們三人。卻始終無言。
「年姨,您不要太過悲傷。」弘歷終于打破了沉默,「宛央如此,也是種好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