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離開了匯香莊,因為洛明羽紫茵不會騎馬,所以只能緩緩而行,這一路上三人戀戀不舍地扯了許多閑話,季宏望了望洛明羽,又望了望紫茵,本來放蕩不羈地臉上露出了少見的惆悵。
到了長桑東邊的躍江渡,只見人山人海,幾艘大船停在岸邊,忙碌之余仍顯幾分氣勢。
這躍江渡是長桑唯一的碼頭,不少商貨都在此入境,算得上長桑商路的沖要,以往都會有不少船客上船下船,而今天卻不大一樣,數十人駐足立在河邊,皺眉地望著河面,神色很是焦慮。
「請問,這河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季宏感到有些不對,隨便找了一人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啊,這幾天碼頭的船似乎都不載客,而是來去來回地運送著貨物,弄得我和個鄉親在此都等了三天了,至今未能啟程。」那人背著幾個大包袱,顯然有什麼急事,但卻無計可施。
正當季宏納悶之時,背後一個聲音傳來︰「這不是季公子麼,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季宏轉身一看,立馬笑道︰「王掌船好久不見啊,我有幾個朋友想要從水路乘船北上,不耐這幾天渡上船只俱不載人,你知道是什麼緣故嗎?」
那人名叫王婪,是躍江渡幾艘大船的掌事人,原本是長桑縣上的地痞無賴,後來因為叔父當上了縣衙要員才攤上了這麼一個好差事。他一雙賊眼在在季宏身上瞄了一眼,笑道︰「季公子可是個體面人,如此問話未免太不懂規矩了吧。」
季宏知道他的意思,當下將一錠銀子摁到他手中︰「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王婪伸手掂了掂,皮笑肉不笑︰「其中緣故我倒是略知一二,不過暫時不便相告啊。」
季宏心中暗罵︰「這老王八蛋,未免太貪心了。」可是終究有事求人,硬著頭皮又給了他三錠銀子,笑道︰「這下你肯說了吧。」
王婪立馬喜笑顏開,暢然道︰「季公子不愧為名門之後,果然豪爽,那麼我便如實相告了。」當即將他拉到一個邊,東張西望了一番才悄聲說︰「這件事我也是冒著性命之憂告訴你的,听說這幾天碼頭上的船只都收人之托,從北邊運了不少東西過來,听說雇主乃是長刀派的人。」
「長刀派?」听到這三個字季宏立馬心頭一緊,又問道︰「你知道他們運的是些什麼東西嗎?」
王婪顯得有些警惕,壓低了聲音道︰「這件事你可千萬別告訴旁人,我可是背地里偶然發現的,當時我看到船上的貨物數量不貲,便偷偷瞧了一眼,哪知不瞧還罷了,一瞧差點把我魂都嚇了出來,原來那些箱子中裝得居然是火藥。」
「火藥?」季宏愈來愈覺得事情蹊蹺。
王婪點了點頭︰「本來我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你,但看你這人還不錯便提醒你一下,據我所知,長刀派將火藥從船上卸下之後,便往西北邊運去了。」
躍江渡的西北方向正是匯香莊所在,季宏听了心中大驚,便道了一聲謝,回頭跟洛明羽和紫茵說明了事情。
「那個長刀派和你爹有過節,這次將如此之多的火藥運過去,定然不安好心,我們還是回去看看為妙。」洛明羽凝神說著,同時想起穆嫣靈昨晚說過的話,隱約覺得一場劫難就要來臨了。
三人打道回府,回到莊上一看,見沒發生什麼事情,便往一旁的山林尋去。
匯香莊依山而居,四面都是矮山,而山上草木叢生,走在其中迷徑亂眼,經常找不到方向。季宏走在最前頭,想在地上找到車轍之類的蹤跡,尋了半天卻一無所得。洛明羽道︰「長刀派的人將大量貨物運到這一帶,肯定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我們一時找不到也不可就此放棄,還是找一個地方守株待兔,應該能發現長刀派弟子的蹤跡。」
紫茵卻覺得這事不妥,說道︰「這片山林這麼大,要找到長刀派弟子的蹤跡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不如我們三個分頭行動,一旦發現可疑之處就擊樹示意,到時候再匯合。」
洛明羽笑道︰「我妹子真是越來越聰明了,不過讓你單獨行動還是讓我放心不下,若是多遇到幾個長刀派硬手,只怕自身難保。」
紫茵怒道︰「你這人就會揭我的短,真是壞透頂了。」
季宏對他們打諢也有些興趣,強忍著不笑,說道︰「要不這樣吧,我和紫茵姑娘向西邊尋,明羽一個人往東邊找,以你的本事,就算踫到十來個長刀弟子的圍攻,全身而退還是不成問題的。」
洛明羽覺得這確實是個辦法,便道︰「那我這個妹子可就交給你照顧了。」
「你還是想辦法照顧好你自己吧。」紫茵有意跟他抬杠,對季宏道︰「我們兩個先走,讓他自個逞能去。」
就這樣,三人兵分兩路,洛明羽一個人往林子的東面尋,而季宏和紫茵則向西邊的方向走去。他們行了足足五里路,眼看著要把整個林子都尋遍了,這時頭頂傳來‘呱’地一聲輕叫,一只通身翠色的小鳥從枝頭躍起,向著一個小山包後面飛去。
「這是什麼鳥兒,樣子這麼奇怪。」紫茵還是第一次見到樣貌如此奇特的飛禽,忍不住驚呼問道。
季宏期初也忍不住來,但听那鳥叫聲詭異,猛然想起道︰「這就是信鳥,可以根據人的指示發出不同的叫聲,用來傳達暗號。如果我沒有分析錯的話,我們只需要跟著這之鳥尋過去,就能找到發號施令的人。」
「那還等什麼,趕快跟緊它。」紫茵蓮步輕移動,向著信鳥飛走的方向追趕。
山林間的道路坎坷不平,走起來十分打腳,好在那信鳥飛得不快,兩人繞著樹叢緊跟,繞過了三個小丘,只見那信鳥翅膀撲騰一下,身子驟然下落,停落在一個人手掌之上。
由于草木的遮擋,兩人不敢從草叢中探出頭去看,只能听見這人的聲音似曾相識,好像在說︰「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吧?」
「大哥放心,兄弟辦事一向牢靠。」另一個人亮聲答道,聲音同樣有些耳熟。
「匯香莊的人應該沒有發覺吧?」
「當然沒有,我讓手下半夜潛進去的,將火藥全部埋在了院牆的背面,到時候大哥只需要一聲令下,整個匯香莊便會化為一片火海。」這人聲音很尖,說到興起之處忍不住冷笑起來。
季宏心中一凜,帶著紫茵退身到一個較遠的高丘,這才敢悄悄探出頭來,只見這兩人中一人三十來歲,下巴上留著數寸長的山羊胡,另一人則衣著華麗,相貌暴戾,正是唐齊和趙元狼。
這兩人同時出現在這里並不奇怪,只是剛才趙元狼所說的話讓季宏神經緊繃起來,暗道︰「這兩個家伙想用火藥炸毀莊子,未免也想得太簡單了吧。」
而然兩人接下來的對話卻讓他萬分驚愕。
只听唐齊將一名長刀弟子招呼要面前,悄聲跟他說了幾句,那長刀弟子點了點頭,矮身走向山林南面。趙元狼顯得有些顧慮,問道︰「你覺得那個季千秋可信嗎?說到底他可是季百川的弟弟啊。」
「我和他打過這麼久的交代,起初也有些不信,但後來我才慢慢察覺了,這人當真是個狠角色,動起真格來可以六親不認。此次他和我們聯手,並沒有把我們當成朋友,僅僅是為了圖得異己私利而已。」
「那大哥還信得過他?」
唐齊輕笑了一聲︰「信不信得過暫且不論,總之我和他之間是相互利用,他奪他的匯香莊基業,我報我的仇,各得其所,事成之後兩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這個份上,季宏眉眼幾乎要凝固了,心中疑惑不解︰「唐齊這廝為何會提到二叔?他說的六親不認又是怎麼回事?」他想著想著,隱隱知道了答案,可是又不願相信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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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季宏和紫茵百般驚奇之時,另一邊的洛明羽也遇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和兩人分開之後便獨自一人往山林的東邊尋找,可是走了許久也沒有半點線索,便躍身到一棵樹上。然而遠處山道上卻前後走來兩人,嘴里悄聲說著什麼,看情形是一對父女。
這兩人正是季千秋和季敏,他們走到山坡的盡頭,腳下乃是坐落林間的匯香莊。
「怎麼了敏兒,看你的樣子似乎于心不忍呢。」季千秋就那麼靜站著,望著遠處熟悉的莊子,目光中浮泛出來的是冷漠和絕情。
季敏望了父親一眼,俊美的面容顯得有些遲疑,過了很久才說道︰「沒有這回事,我只是覺得爹爹此次和長刀派聯手有些多此一舉了。」
季千秋冷哼了一聲道︰「那個唐齊確實是個草包,但要是沒有了他,我也不可能名正言順地奪取莊上的基業,畢竟弒兄之名若是傳將出去,各位武林同道定然無法容忍我,將這一罪名轉嫁給長刀派是唯一的辦法。」
「爹爹考慮得周全,但是我們一定要把大伯置于死地嗎?」季敏皺眉問道,想了以前的事情,接著說︰「你不在莊的這些時日,大伯待我如同己出……」
她話才說了一半,季千秋立刻打斷了她︰「敏兒,你究竟太小了,不懂世間人心之險惡。季百川這樣待你,就是想把你變成一只溫順的羔羊。你不要忘了,當初你爺爺過世之時,他是如何費盡心思從我手上奪走匯香莊基業。」
季敏咬了咬嘴唇,不敢再多言,低下頭去。
季千秋看了看她,嚴厲的語氣變得和藹了幾分,嘆氣道︰「你雖然是個女兒身,但論修為絲毫不在你那個堂兄之下,當年若不是你性子太軟,這匯香莊少莊主的交椅早應該由你來坐了,現在你只是奪回你該有的東西,切不可有絲毫不忍。」
「敏兒記住了。」季敏秀目一皺,眸目中已經有了一些狠色。
「這才像我季千秋的女兒。好了,長刀派那邊的暗號已經發出,我們也該動身了,我等這一天已經足足等了八年,此行只許成功,不許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