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楚君言一頓搶白,蕭允遜虎目欲掙破,怒視著楚君言,臉皮抽搐不止,半天卻是說不出什麼話。
楚君言稍稍平靜了下心情,伸手入懷,取出一個青瓷藥瓶,倒出一粒藥香四溢的丹藥,遞到蕭允遜面前,示意蕭允遜服下。
不料,蕭允遜扭頭呸了一下,不屑道︰「你當蕭某是什麼人?」
楚君言面無表情,指尖稍微用力,兩指間的藥丹登時碎作黑色粉末。
蕭允遜雙眼微閉,深吸了一口氣,忽而奮力拄劍而起,搖搖晃晃地從楚君言身旁走過。楚君言無喜無悲,只是看著蕭允遜倚過的石柱沉默不語。
先前蕭允遜便被楚君言出手重傷,後來又強撐著使出「凌霄「這等逆天靈技,此時蕭允遜每動彈一下,身體都會感到萬分的疼痛,肌肉若要撕裂。然而,他就這樣咬著牙一直艱難地往前徐徐走去。
摩肩擦踵的人群見蕭允遜走過來,紛紛往兩邊退去,中間讓出了一條小道來。蕭允遜走到小道入口,突然停下腳步,仰頭望著微微有些明亮的天空,濛濛細雨落在他的臉上,似在輕輕撫模他的臉龐。
「如果我此次僥幸沒死,我還是會回來找你的。」蕭允遜冷冷地說了這句話後,決絕地邁開腳步一瘸一瘸地走進小道,手中雙劍抵在石板上,不時發出「叮叮」響聲,听起來有些落魄失意。
楚君言似是沒有听見蕭允遜說了什麼,目光只是呆呆地停在眼前殘破的石柱上,直至有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前輩。」楚君言回身一看,只見凌海韜一臉溫和笑容的看著他。
凌海韜嘴角微翹,道︰「冤魂碑已經立下,那些鬼嚎聲也消失了,可以說,這件事已經是告一段落了。對于以前無心犯下的錯,你也不必一直耿耿于懷了。」
楚君言無力地笑了一聲,默然點點頭。雖然凌海韜的修為不及楚君言,但是處事做人方面,楚君言尚是不夠成熟。
「我娘呢?」回過神來,楚君言發現楚庭豐和柳惠兒已經不在楚家門口了。
這時鐘絲珂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剛才王爺見夫人已無大礙,便扶夫人回房間了。」
楚君言心里釋然,舉目看向鐘絲珂,眼里一絲柔意閃過,緩聲道︰「最近事情很多,麻煩你了。」
鐘絲珂鼻頭一酸,眼中登時淚水打轉,眼眶發紅,貝齒緊咬,道︰「楚君言,你這個混蛋,竟然趁我不在,偷偷跑到我房間去。說,你到底居心何在?」
說完,鐘絲珂忍不住破涕一笑。
她知道,冤魂碑一立,楚君言心里定然輕松了許多,至少不再像之前那般愧疚。
楚君言愕然,心念一轉,便明白了鐘絲珂所言何事,于是輕笑一聲,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彈了下鐘絲珂那光潔的額頭,語氣刁鑽地說道︰「我是楚家公子,楚府的地方我哪里去不得?就算是你的房間,那又怎樣?」
鐘絲珂二話不說,抓起楚君言的胳膊,張嘴就是一咬,咬到她自己眼中忍了許久的淚珠成線流了下來,淚水劃過她那如玉的臉頰,滴到了楚君言的衣袖上。
鐘絲珂這一咬,其中的情緒是又恨又愛。恨楚君言差點離自己而去,愛楚君言現在依舊生龍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恨楚君言的刁蠻無理,卻是又愛楚君言的刁蠻無理。
楚君言只覺胳膊微痛,胳膊並不掙扎,眼中柔情似水,靜靜地看著鐘絲珂埋頭咬著自己的胳膊,臉上的幸福顯而易見。
「咳咳。」這時,潘馳洲干咳兩聲,走過來道︰「楚兄弟,大庭廣眾之下,你和鐘姑娘親親我我,似乎有些不妥啊!」
楚君言會意,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拍了拍鐘絲珂的小腦袋,柔聲道︰「丫頭,別人在看呢!要咬回本公子的房間去咬。」
楚君言忽覺胳膊上的疼痛加大了幾分,接著听見鐘絲珂恨聲道︰「楚君言,下次敢再溜進本姑娘的閨房,本姑娘就下幾個捕獸夾好好招待你一番。」
鐘絲珂說完,掉頭趾高氣揚地大步走進楚府大門。楚君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苦笑著搖了搖頭,抬頭望了眼楚府門口那氣勢磅礡的石碑,低頭嘆了口氣,而後望向不遠處的人群,朗聲道︰「各位,沒什麼熱鬧好看了。各位請回吧!」
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百姓見過楚君言的手段,心生畏懼。現在楚君言好聲叫他們離去,他們豈敢不听?當下如鳥作獸散,轟然散開。
幾名侍女在身邊守護,不曾有任何人觸踫到茹秋嬋。茹秋嬋一雙美眸只是盯著楚君言,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和楚君言打個招呼。
迪老等人慢慢走到楚君言身邊,正欲一同踏進楚府大門,卻見楚君言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楚兄弟?」潘馳洲叫喚了一聲。
楚君言稍微轉過頭,然後放眼望向紛亂的人群。那幾名臉上遮著白紗的女子如驚濤駭浪中的一片礁石,赫然不動。
「小姐。」一名侍女無意中注意到楚君言的目光,心里一驚,有些擔憂地叫了茹秋嬋一聲。
茹秋嬋眉目一轉,淡然道︰「楚君言是人中龍鳳,我等這點小把戲怎麼瞞得住他?」
茹秋嬋有些後悔,假使她方才趁著混亂溜走,說不定楚君言就不會注意到她。不過事情既然進展到這一步,她也只能選擇坦然面對。
打定主意後,茹秋嬋邁開玉足,一臉灑然地走向面無表情的楚君言,幾名侍女隨即緊跟著上去。
楚君言眉頭微不可覺地皺了一下,強悍如他,一眼便瞧出眼前這幾名蒙面姑娘的修為深淺。見為首一人不慌不亂地走過來,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姑娘在此多時,眼下似乎並無離開之意,不知姑娘是否尋本公子有事?」楚君言傲然道。
茹秋嬋笑了一聲,道︰「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
「哦?」楚君言不禁凝目看向對方,但是想了片刻,還是想不出何時見過這位姑娘。于是開口道︰「還請姑娘提醒一下。」
茹秋嬋梳了梳被細雨打濕的秀發,笑道︰「實不相瞞,梁子皓是小女子的義父。」
這個答案當真出乎楚君言的意料,怔了一下,楚君言方啞然問道︰「不知姑娘前來所為何事?」
茹秋嬋一張氣若幽蘭的笑臉頓時紅得欲滴出水來,低頭看著地面不語。
楚君言心念微轉,便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
「呵呵,若是為呂兄弟而來,那麼真是不巧,呂兄弟似乎在另一處地方打理一些事情,一事還不能趕回來。若是姑娘想的話,本公子可以說一下呂兄弟現在身處何處。」楚君言輕聲笑道。
茹秋嬋心頭一緊,心里的話登時月兌口而出︰「他在哪?」
「小姐。」茹秋嬋身後幾名侍女急忙叫道。在她們看來,楚君言這人詭異多端,搞不好楚君言會利用茹秋嬋喜歡呂樂月這一點來控制天風派,到時候,因為兒女之情而誤了大事,就算茹秋嬋是梁子皓的義女,也難免受到責罰。
茹秋嬋神色尷尬,粉腮通紅,雙手緊握,身體有些僵硬,不知該說什麼。
楚君言灑然一笑,道︰「各位姑娘盡請放心,本公子對于貴派還不至于作出什麼下等的動作。」
盡管楚君言這般解釋,但是那幾名侍女還是謹慎地朝茹秋嬋靠近了一分。楚君言聳了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此時茹秋嬋心亂如麻,徘徊片刻,終究忍不住問道︰「請問樂月究竟在哪里?」
楚君言大笑道︰「我真是為我那兄弟感到高興,能有茹秋嬋這等姑娘苦苦念著他,實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啊!」
茹秋嬋不悅道︰「楚公子休要尋小女子開心。」
楚君言擺擺手,道︰「青雲山下,芬霆澗里。往前走百步左右,自可見到你意中情人。」
听了楚君言的話,茹秋嬋心里如桃花綻開,樂得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于是捂著嘴巴道︰「謝謝楚公子了。」
「不用如此客氣,」楚君言頓了頓,然後道︰「姑娘今日前來,恐怕不是單單為了呂兄弟的事吧?」
茹秋嬋心里一驚,偷偷望了楚君言一眼,覺得楚君言不似開玩笑,于是道︰「楚公子想太多了。小女今日閑來無事,因而到京城遛一遛,不想遇到公子今日大發威風,立石碑,敗雙劍客,當真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啊!」
楚君言聰慧過人,自然瞧出茹秋嬋言不由衷,但是他也不便逼著茹秋嬋說出本來的目的,笑了笑,歉然道︰「姑娘所說極是,算作本公子的不對。不知姑娘可否賞個顏面,進府一敘呢?」
茹秋嬋身為女兒家,本是奉著梁子皓的命令才到京城一逛,怎肯隨便踏進男兒家?搖了搖頭,道︰「小女子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別吧!」
楚君言莞爾,道︰「既然如此,那後會有期。」
茹秋嬋微微施了個禮,道了聲「後會有期」,然後轉身離去。
楚君言望著茹秋嬋在幾名侍女的簇擁下悠然離去,嘴角微翹,亦轉身踏入身後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