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去炎朝
是啊,「親手」,張安污垢血漬混雜的臉龐,綻放出一抹笑容,是淒涼,是苦澀。97小說網
親手,禽獸,這一切都很清晰,顏夕是想親手殺了張安這個禽獸。
且不論她最後咽氣這番話是真得恨之入骨,刻骨銘心,但她毫不猶豫沖過來護住張安的時候,她內心深處的脆弱以及也許連自己都無法欺騙自己的愛,在張安在白天誠面前肆無忌憚的展示。
是一見鐘情,還是潛移默化,至少在張安看來都那麼的不可理解,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有什麼好處值得顏夕如此死心塌地,嘴上恨得冷漠,可是心里卻愛的熾烈,她還是個孩子,沒有天驕的好強,沒有柳茹的溫婉,更沒有水瑤看透一切的淡泊。
她就是要飛蛾撲火,以焚毀自身只為讓某人心中留下她的影子,想起有她的記憶。
張安捂住這里,那里又汩汩地冒著血,驚慌失措之下,竟然感覺到嘴唇間有些澀澀的味道,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他如此傷心是什麼時候。
而那個剛剛還不可一世,叫囂著要滅掉張安的白天誠,雖然依舊是八分不動,但與其說是淡定,倒不如說是呆滯,他前後精神狀態上的反差,斜在地面上飄忽的影子,顯得比激動失措的張安還要無助。
突然意識到身邊的人漸漸圍了上來,張安本能地向抽身防範,卻發現自己的衣袖被那只精致縴細的手拽住,顯然是綿軟無力,只輕輕一掙月兌,本來就沒有生機的顏夕更是滑落在一邊。
驀地一陣心痛,是因為失去了,才懂得痛。
霎時一切的慌亂盡皆散去,溫柔乍現,張安第一次相識對待妻子一樣替顏夕整理好衣裳,盡管隨著張安地整理,他手上滿是分不清是顏夕還是他自己的血,然後又沾上她的衣裳,恍惚間又因為她「滑稽」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仿佛還是那只一不小心被他捉在手中的小白鳥。
然後俯子在已經顏夕已經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唇上輕輕一吻,不知為何,張安就是願意相信她唇間的濕潤,與生機。
然後站起,深深地望了顏夕一眼,轉身在不回頭。
白天誠像是終于從痴呆中恢復過來,向張安剛剛一樣跪在女兒旁邊,凝望著這個短暫的一生看似無憂無慮心中卻是無比執拗的女兒,突然有一種就這樣陪著自己女兒在這樣一片空曠自由的土地上生活下去的念頭。
「讓他走。」白天誠雖然一成不變地注視著顏夕,卻仿佛知曉身邊一切動靜,制止了那些試圖阻止張安離開的白鳥城士兵。
隨後又對著張安臨行的方向說道︰「既然我女兒護著你,我今天不想違背她的遺願,只給你一條路。」
眾人听到白天誠的吩咐,都順從地停下腳步,只是卻沒有為張安能逃過一劫感到僥幸,因為他們都知道,那條路指的是什麼,張安也不例外,那是一條他去過並決定永遠不去的一條路。
迷霧鬼林。
從張安起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指望能夠輕松地逃過一劫,既然如此,迷霧鬼林,他也不得不走一遭。
忽然想起迷霧鬼林那只寒鴉,又想到至今依舊令他毛骨悚然的聲音。
沒想到竟然真得讓那個聲音一語成真,他真得費了好大的勁轉了個圈又回到了這里。
再次擦了擦剛剛黯然的淚水,他不敢相信更加不甘相信那朵倔強地為他盛開的花,還未品味沉甸甸的果實就那麼悄然逝去。
只是她身上凝而不散的氣息似乎還在鼻尖揮之不去,曾幾何時,他還是動心過的,就為那抹淡香。
————————————————————————————————
也不知跌倒過幾次,瞌睡了幾次,總之張安此時算得上心力交瘁。
跌倒,他要站起,因為他堅信沒有走不開的牢籠,只要意志還存在著,那就存在著一分出去迷霧鬼林的可能。瞌睡,他不敢睡,或者說他睡不著,迷霧鬼林是陰森中透著神秘詭異。
他依然記得白鳥城那位唯一和他談得來的鐘校尉,在說道迷霧鬼林時,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畏懼的神情連帶著張安都察覺到氣氛的沉悶,這樣一片鬼蜮,如果是少部分人的危言聳听到沒什麼,可當所有人都談之色變的時候,他已經成為整個天妖國的信仰,當然是對邪惡本能畏懼的信仰。
可是奇怪的是這次不得已遁入迷霧鬼林,似乎也就是周圍環境給人一種壓迫感,遠沒有到直接遇到寒鴉那種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的走了多遠,但顯然不是當初初進時還有逃逸的機會那種距離,這次他只有向前。
恍惚中張安竟然感覺到斷斷續續的哭聲,起初張安還以為是疲勞後的錯覺,可漸漸地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不是那種淒厲的叫聲,這是一種孩童般的遇到不順心事時平常的哭喊。
身處如此空蕩的環境,卻有一孩童在哭喊。
張安轉身就要離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來個耳不听為淨。
可是那個聲音像是感應到張安的‘狠心’,越發的嘹亮了,此時到真有幾分傷心之意。
張安還是低沉著身子,執著的前進,可那聲音又跟著高了一個調,听起來更加傷心了幾分,他不由月復誹照這樣發展下去,本來並不淒厲的聲音最終也要演變成淒慘無比了。
至少他知道那個聲音一定發現了他的存在,索性也不再繼續玩著低級的貓抓老鼠的游戲,更多的是他想到了心月。
心月是不是也向他一樣時常想念自己?
深海中。
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小女孩,粉女敕白皙的皮膚熠熠生輝,盤膝坐在地上,雙手合一。
一聲嬌斥,竟然吸起一團晶瑩剔透的水柱,在將手向前一伸,那團水柱,隱隱有了破風之勢,向房間外散去。
那團水柱正要在遭遇障礙物是瞬間綻放之時,房間里走進一個同樣披散著頭發的女人,只是這個女人那一臉淡泊的神情,看著小女孩,對小女孩卻無法發怒,只是隨意卷起小女孩聚集的水柱,極其柔和的填充到大海中。
女孩在看到淡泊的女人時表情顯然很欣喜,就要從玉床上沖下來。
女人似是擔心女孩莽莽撞撞會跌倒,反倒先行上前扶住女孩,女孩順勢摟住她,賴著不放。
「娘」
「都說了,改叫師傅了」
「哦,師傅」女孩明顯听到她的話一臉悻悻的神情。
不過隨著又欣喜的叫了一句︰「娘,你看到了麼,我剛剛已經可以控制水柱了」一副等著她表揚的神情,只是很快意識到自己嘴上稱呼的錯誤,稍後露出一副和年齡不相符的狡黠。
女人顯然那她徹底沒了辦法,只好略作莊重地和女孩說道︰「心月,你這點可不算什麼,等到你突破築基期時,為師就讓你出去找你爹,好嗎?」
這顯然勾起了女孩心里那點唯一的牽掛,低著小腦袋自言自語道︰「那該有多久呀。」
「會很長嗎?」水瑤望著外界幽幽道。
誰能想到隱藏在四海深海之處,竟然別有洞天,雕梁畫柱,水榭樓台,應有盡有,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里許久許久之前生活著某位隱士高人,不摻雜一絲煙火氣。
雖然她的確在張安危急關頭救了他一命,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這就像一個一直高傲的天鵝,總是或多或少有那麼一點自命清高,她能做到,已經是覺得呆傻了,但並不代表他會認為還有比她更傻的人。
而張安做到了,他看出那一刻將她們扔下是的果斷卻夾雜著不舍的目光。
那一刻,她也清楚地覺得自己的心莫名的生出一絲悸動,微妙卻又不容忽略。
正因為她喜歡並且逐漸了解心月的聰穎,她當然看得出,心月並不是真得將她當做柳茹,她一切的任性不過是在祈求一些作為孩子都有的憧憬,因此每每看到她幼小而孤單的身影望著緊閉的漩渦口時,她都感到心痛。
——————————————————————
凝望著眼前這個和他現在造型有的一拼的的孩子,這才注意到他眉宇間哪里像他所想的那般柔和的線條,這分明是一個穿著類似褲衩的男孩。
張安莫名地笑了起來,心中升起對這個孩子的同是天涯淪落人淪落人的感慨。
男孩看到張安臉上的笑容,意外地也跟著張安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這樣一小一大,一高一矮兩個人在靜謐的鬼林中笑得前俯後仰,詭異地令人心顫。
「你怎麼不哭了。」張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恢復嚴肅的姿態,對著這個他模不懂的小孩提出疑問。
「剛剛歡迎過你了,我總不能一直繼續吧!」
張安細細咀嚼著孩子稚女敕的聲音‘歡迎’兩個字,他此時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這樣一個奇怪的地點,遇上這樣奇怪的孩子,還說著這樣奇怪的對話。
不是那孩子瘋了,就是他瘋了。
接著那孩子又說了一句︰「還傻愣著干什麼,總不至于讓我這小孩背你離開吧!」
孩子老氣橫秋的話整的張安越來越哭笑不得,以至于先前的哀傷也淡了很多。
「去哪里?」
「炎朝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