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柳嫂子有意見了
車還沒有進站,遠遠就看見周麗和她爸站在院子門口焦急地張望,我從車窗里鑽出腦袋向他們揮手,誒,周叔叔、周麗,我們回來了!
周麗撒腿就往這邊跑,車門開了車還在緩緩減速,周麗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上來,售票員大聲責備,你這個女伢真是的,車還沒停呢,你那麼著急做什麼,出了事哪個負責?
周麗連聲說對不起,向後排我們的位置擠過來。
猴子很高興,笑眯眯地望著周麗,周麗卻一下撲到我懷里來,嚇死我了,你們到底在黃州做什麼了?
我很難為情,臉上通紅,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猴子見我們這樣親熱一臉的驚詫和失落,沒好氣地說,公共場所,注意點影響,好不好?
周麗不好意思,回頭輕輕打了猴子一拳,討厭,就你話多!
猴子干嘿了一聲,扛著沙袋和拳套一個人下了車。
我看著猴子頭也不回地走了,胸口涌起一股說不出的復雜滋味。我知道他心里是悄悄喜歡周麗的,從去年認識周麗以來,他經常從漢口郊區的武校搭幾個小時的車去武昌看周麗,每次去還要給她帶很多好吃的東西,周麗卻是因為我的原因愛屋及烏把他當好朋友。
周麗望著猴子的背影大聲叫他,猴子,你跑那快做什麼?
猴子听見她喊,更是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哪個惹他了嗎?周麗感到莫名其妙。
我苦笑,搖了搖頭,說,下車吧。
周麗跟我一起將東西往車下搬,周廠長在車門口接。
我們招手叫了一個帶棚的麻木送我們去江邊鮮魚巷,路上踫到猴子,喊他上車,他面無表情地把沙袋和拳套往車里一扔,誰也不理就走開了。
周廠長奇怪,笑著問,你是不是在黃州欺負猴子了?
我搖頭,就把到黃州的經歷又詳細講了一遍,周麗說,你們把我和我爸嚇死了,那個警察打電話來問了半天。
我很好奇警察問了些什麼內容,周廠長說,警察問我們廠里有沒有你們這兩個人,你們平常是不是安分守己,那些錢是從哪里來的。
我又問周廠長,那,你們又是麼樣回答的呢?
周麗瞪著我,你這個人真臭美,明明曉得我爸爸肯定是惡瑟地夸你撒,還故意鬼問。
見她拆穿了我的小心思,我嘿嘿笑,周廠長也笑,你們兩個小冤家。
武術器械買回來了,小學也正式放了暑假,我們四個商量著再做點宣傳,帶著已經報名的孩子在街上轉幾圈發點宣傳材料再多招些人。為了擴大影響,還安排猴子在報名點表演了幾次,刀槍棍棒,猴子耍得像模像樣,效果馬上就出來了,兩天時間又招了四五十個人,學美術的也招了十幾個人,補習功課的以翩翩的同學為主,大概有二十個人左右。
旗開得勝精神爽,我們即刻滿懷信心地投身到暑假的忙碌當中。
我因為白天要上班,武術班和美術班基本就由他們三個人管理運營,對于他們的能力我很放心,我只擔心猴子會照搬武校那一套模式,把學生一個個打跑了。
果然不出三天,就有家長來投訴。猴子逼這些孩子劈叉,劈不下去就用竹篾條使勁抽,有笨一點的孩子身上被抽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家長看著心疼。
憨子批評猴子不該下手這麼狠。猴子根本就不服他,爭辯道,我不打他,他就永遠練不出來,那不是要壞了我的名聲?
憨子誠懇地說,猴子,我們不是開武校誒,家長送孩子來就是為了讓孩子跑一跑,跳一跳,運動下子就可以了,你那樣認真干什麼?都只個把伢,你真把人打壞了,人家是可以去告你的!
猴子听了暴跳如雷,沖憨子大聲吼,那就讓他來告我好了!
憨子管不了猴子,猴子繼續我行我素,不到一個星期,學武的孩子走了二十多個。
大家都急了眼,憨子要我從食品廠辭職出來專心搞管理,他忘了周麗還在旁邊幾乎帶著哭腔對我說,哥 ,你把這三個班搞好,比你在食品廠干三年都強,干脆別去上班了。
我左右為難看了看周麗,周麗性格干脆說話比憨子還 哩 嚓,就是的,你趕緊辭職吧,你要不好說,我去跟我爸講吧。
我嘆了口氣,你們說得容易,辭職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周廠長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收留我,今天這個局面也是因為有他的支持才得來的,我哪能不負責任的拍拍就走呢?
大家一陣沉默,最後還是周麗開腔,我看這樣,現在是食品廠的淡季,我跟我爸說說,暫時給你請兩個月的假,等到中秋忙的時候你再回去。
大家都贊成這個主意,我感激地看了周麗一眼,她回了一個只有我才能看懂內涵的表情,在她的笑意里我收到了她傳遞的甜蜜,心里很受用。
周廠長同意批我兩個月的假,這樣我就把全部心思都轉到三個班上來了。
我把武術課拆分為基本動作練習和套路兩節,前一節讓憨子來教,就是壓腿、踢腿、馬步、僕步等基本動作。後一節由猴子來帶,輪到猴子上課,我就一直在旁邊看著,不準他打學生。猴子抵觸了幾天,慢慢也接受了這個現實,一切漸漸回到了正常的軌道。
攤子鋪大了來來往往的人就多,到家里來吃飯的人也多了起來。婆比往常更辛苦,每天要做十來個人的飯,時間長了,柳嫂子就心疼,對大家經常在我這里吃飯漸漸有了意見,幾次拉長臉訓斥我們,你們這些伢真不懂事,吳婆婆七八十歲了還要給你們做飯,你們吃得過意嗎?
周麗和憨子乖巧曉得不跟她頂嘴,只猴子不服氣,那你還不是也在這里吃?
柳嫂子煩了,我吃我給了錢,你給了嗎?
猴子 嘴,我一樣給錢,行了撒?
柳嫂子毛了,誒,你這伢真混賬,這不是給不給錢的問題,婆婆年紀大了,身體受不了撒。
猴子也上了火,又不是你的家,你憑什麼不讓我在這里吃飯?
柳嫂子氣死了,哪個說不是我的家?你再亂說我就把你趕出去!
見他們劍拔弩張的,婆趕緊打圓場,不要緊啊,柳大姐,都是吳迪的朋友,也不是外人,我不累的。
我們惡瑟地給猴子使眼色,叫他不要再 了,偏偏猴子是個一根筋的人,根本不理我們硬要跟柳嫂子搓反索兒,你憑什麼叫我滾?你又是吳迪的什麼人啊?
柳嫂子慪得簡直要吐血,我是他什麼人?我是他媽媽!
所有人都驚詫地望著她,我也覺得莫名其妙,我怎麼突然冒出個媽來了。
柳嫂子大手一揮,我早就看中吳迪這個伢了,將來我要把翩翩嫁給他!
翩翩的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脖子,小姑娘的頭快埋到飯碗里去了,周麗也很震驚,看著我,我們面面相覷,不曉得柳嫂子怎麼突然唱了這樣莫名其妙的一曲。
這下猴子高興了,好好好,吳迪真不夠意思,媳婦定了也不告訴我們幾個一聲。
周麗臉上風起雲涌,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奪門跑出去了,我心說完了趕緊跟著追了出來——
注︰麻木——營運的三輪摩托車;搓反索兒——唱對台戲,對著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