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憤怒的老呂
接連下了兩場雨以後，天氣一下涼快了很多，空氣里漸漸有了秋意。
翩翩女乃女乃提出要回鄉下去，柳姨不同意，洲上又沒什麼人，回去哪個料理您呢？
老太太態度很堅決，我必須回去啊，馬上就到七月半了，得回家接祖人呢。我們在那里住了幾十年，翩翩的爺爺和爸爸肯定會回老家的，我不能讓他們回去進不了屋。
這幾句話說得柳姨眼淚汪汪，動情地說，那好，媽，我跟你一起回吧。
老太太還是擺手，大紅兒，你忙你的，莫管我，你不去賺錢，哪來的錢養翩翩呢？
懂事的翩翩在一旁插話說，媽，讓我跟女乃女乃一起回吧，我還有半個月的假呢，我也想家了！
翩翩的這個想法正合她媽媽的心意，當然會被同意了。
老太太卻還要推辭，家里這時的蚊蟲多，怕把伢咬到了，翩翩還是在家好好學習，幫媽媽分擔些家務也好撒。
柳姨說，媽，翩翩一年回不了兩次老家，就讓她陪陪您，說說話也好，這丫頭在屋里也幫不了我什麼忙，您還是讓她跟您一起回去吧。
話說到這里，老太太也不好再拒絕，那好，翩翩我帶回去，開學之前你去接她回哈。
老小三個人收拾完東西說說笑笑到隔壁來給婆道別，婆拉著老太太的手再次挽留。老太太客氣地說，吳婆婆，打擾您好多天了，真不過意，要到七月半了，我必須回老屋料理祖人呢，以後會經常來的。遠親不如近鄰，大紅兒總是念您好，說您平常總是幫她們，還給她們娘伙兩個做飯，辛苦您了！今後，伢們有做得不熨貼不周到的地方還要您多多提醒哈。
婆被說得不好意思，咳，我能幫得上個什麼忙呢，都不是外人，只要您和大紅不嫌棄就行，我七月半也要回老屋料理祖人的，到時候早點回來哈，我們一起打打長牌。
老太太連連說好，婆牽著她的手一起跟著送到樓下。
柳姨攔了輛麻木，等翩翩和女乃女乃上了車，她非常迅速地塞給老太太五百元錢，媽，這點錢您自己留著用，不要給木章那兩個伢了，他們沒錢可以問自己的娘老子要的。
老太太不停地抹眼淚，媽曉得的，曉得的，以後也不會再听他們亂挑撥了，你自己把日子過好，不要管他們再說什麼了。
我們三個送走了翩翩和女乃女乃正要上樓，回頭看見老呂正一坐在第一步樓梯上。
我笑著迎上去，呂叔，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老呂一臉憔悴，望望我身後的柳姨說，今天過來找你柳姨談點事情。
柳姨看見老呂坐在門口很不高興，你來做什麼？不是跟你說了嗎，叫你以後不要再來了，你還來？
老呂見她說話這麼不客氣當時也焦了，我來了又怎麼樣？哪里惹到你痛了？我來拿我自己的東西難道不行？
柳姨謹慎地向四周看看，發現有人好奇地向這里張望，擰著眉頭垮著臉小聲喝斥，到樓上去說！
我們三個都不敢吭聲，隨著她一起上了樓。
她領著老呂叔進屋就關上了門，我和婆只模糊听見他們在屋里爭吵。
婆搖頭，這個柳大姐要不得！
我很驚訝婆會說這樣的話，老呂師傅對她那麼好，她還不把人家當人，老是責罵人家，一起好好過日子該幾好喂，非要躲躲閃閃的。
我說，柳姨也有柳姨的難處，翩翩她叔叔和姑姑不準她再找人。
婆沒吭聲，半天才嘆了口氣，都是錢害的！
我想了解他們下一步的打算，但也不好意思直接趴到人家門口去偷听，就在樓下站著等老呂。
過了半個多小時才看見他紅著眼楮從三樓下來。
我馬上把他拉到一個偏僻角落，估計柳姨看不到了就問他，你們談得怎麼樣啊？
老呂鼓著腮幫子面色陰沉，這個死狗婆要我以後莫找她了！
我嘿，她在說氣話呢，這深的感情哪能說散就散？
老呂搖頭嘆息，她是個冷血動物，哪里講什麼感情？這回，我算是把她看穿了，她從頭至尾都是在利用我！
我感到自己的心正在往下沉，老呂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我在她面前像個夜壺樣，需要你，就拿來用，不要，就丟得遠遠的。以前，她的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偷偷來找我，要我給她想辦法，我也不怕別個笑話，處處就著她，還從廠里偷東西給她，讓她出去賣錢顧生活。她賣紙換回來的麥子都是我幫她軋成面粉，再高價悄悄賣給食品廠，一手一腳都是我操持的，錢都給了她，她現在卻一點情面都不講。
老呂低頭，看得出他在努力平息自己激動的情緒。
媽了個屄的，你怕閑言碎語就莫先招惹我 ！還說老子壞了你的名聲，你有個狗屁的名聲，你就是個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賤貨！
老呂咬牙切齒的罵，一邊罵一邊跺腳。
我實在不曉得該怎樣安慰他，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們去喝兩杯吧。
老呂搖手，秀才，我曉得你是好心，不用啊，喝醉了也解決不了問題。長痛不如短痛，我今天就是來問問她答案的，行還是不行，只要她給個準話，免得我有個指望，如今把話說開了也好，我就死了跟她在一起的那條心。
我心里是最希望他們在一起過日子的，如今的結果讓我非常難過。
老呂嘆了口氣，也沒什麼啦，死了張屠夫我就不信沒肉吃，廠里幾個人正在撮合我跟張曉娥呢，小張也願意，我幫她把那點債還了，一樣好好過日子。
這個倒是有點出人意料，再想想這兩個人除了年齡隔得遠了些也沒什麼不妥的，就是心里有些遺憾，老呂能跟柳姨成事當然好，問題是人家不給他這個機會，我們急也沒得用。
老呂望著我蒼白地笑了，說不定，我們結了婚還能再生一個。
我開玩笑，那就要恭喜你老年得貴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