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58、補蔭踫壁
58、補蔭踫壁
陳履常雖與賈涉親密，但畢竟是外姓之人。他心中雖然為賈似道不平，卻也無法可使。他附和賈似道向史氏說︰「既然他意已決，就先讓他住我那里，讓我代大哥先盡父親之責吧！」
史氏見賈似道執意要走，只得放行。她讓芹兒取了紋銀二百兩，交給賈似道。賈似道叩首謝罷，讓陳履常代收了。
自此，賈似道住在陳履常府中，對外只說是賈涉的兒子，家住台州，具體世系和詳細藉貫再不提起，直到當了宰相，履歷中也不帶台松溪幾字。
賈似道是南宋未期的著名宰相，入《宋史-奸臣傳》，但史傳于其世系無多敘述，並且對其藉貫也多模糊待之，只謂其「台州人」，甚至有的史書記載為台州臨海郡人。賈似道為賈涉之子，賈涉是台松溪人，而賈似道與父親藉貫不一，這是為什麼呢？其中原因便是認祖歸宗受到冷遇之事引起的。
另據新出土賈涉墓碑上只有賈貫道以賈涉子署名可知，賈涉死時，賈似道並未歸宗，史書記載及民間流傳說賈似道在父親死前已歸宗，賈涉死後無人管教，墮入浪子群中是胡編亂造。若二子送終，立碑豈會少了名號？特此正之。
陳履常帶回賈似道，在衙門附近給他找了幾間房屋，為他選了兩個男僕照管家務，請了有名的武師翁應龍，教他練武；又請了當地一落弟秀才廖瑩中，讓教他讀書，同時開始幫助賈似道為前程奔波。
南宋年間，入仕的渠道很多，有貢舉、奏蔭、封贈、酬賞等等。「功臣之家，如無食錄人，則許特奏子孫一人入官」。賈似道父親曾任制置鎮撫大使，是一方大帥，在與金兵作戰時多次立功，雖說不是血灑疆場，是病故返京途中，但病因是操勞過重，也算是在任上而亡，附合子孫蔭補條件。但此事由文臣少卿、監以上中書主辦，京朝官則審官院主辦，州縣官、幕職、兩京諸司六品以下官皆無此權。陳履常自己沒權辦理，只得按條律行文逐級上報。因賈涉是武官，陳履常只得先行文原單位——京湖制置司。
也是事該不順，當時的京湖制置使是丞相史彌遠的兒子史嵩之。史彌遠與賈涉同期為官，是上下級，打了多年交道，且面和心不和。史嵩之是史彌遠老大，那時已經入仕，對賈涉自然了解，清楚他只有一兒一女，且兒子賈貫道當時已經補蔭入仕。他見奏報上寫著︰「賈涉次子賈似道，出生後因匪禍失散，現其子認祖歸宗」的話，當即便笑了起來。心里說道︰「賈涉當年居功自傲，野心勃勃，對我父心中多有不服，我曾听父親說過。他娶妻史氏，生一男一女後，再不生養，他以為是自己操勞身弱，曾求多人尋找壯陽補腎的靈藥，此事官場傳為笑談。如今卻說另有一子因匪禍失散，這不是哄二百五嗎？即使此事不虛，也該由賈貫道出頭，由其母和賈族長者聯名上報，陳履常一個外姓旁人，出什麼風頭，湊什麼熱鬧？其中必定有鬼。」他正欲提筆批轉提刑司按律查辦，轉念一想︰「賈涉是故帥，手下在官的依然不少，何況此事是陳履常這老家伙插手？我若做得太絕，顯得我心胸狹窄、冷酷無情，反而不好。給他個不軟不硬，任他去吧！」想到此，提筆批道︰按《補蔭法》︰子孫補蔭需隨喪報擬注，過五年自陳者，慮有冒濫，毋推恩。京湖制置使司。
陳履常接到批復，氣得破口大罵︰「史嵩之，你個王八羔子！當年你隨父去帥府，故帥對你寵愛有加，山貨特產任你往轎車上抱；老子打仗回來，累得要死，還領著你去山上逮松鼠玩兒。到如今用著你了，你他媽的一點面子也不給。你老子沒死，他三兒一婿五孫九個鱉羔子就都吃了俸祿，這是按的哪條法典？你記住了《補蔭法》上‘隨喪報擬注’這一條，咋不記住還有‘尚書省文武官致仕，雖不及受敕，自有遺表恩’呢？」
賈似道也咬牙切齒罵道︰「我要得勢，叫他父子全家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陳履常不服，又越級上報。雖說行文中也援引了條律、法令，但是朝中楊太後垂簾听政，史彌遠大權獨攬，親信爪牙幾乎把持了所有要害部門，誰又敢接手史彌遠兒子定性的案子呢？何況賈涉突然又有了一個兒子這事，在不知內情的人們眼中確實是不可思議的呢？
賈似道在陳履常的引薦下，到處拜訪父親的當年同事，雖說不少人如今都有了相當職務，也有心幫幫故帥的這個兒子，但補蔭遇阻，科考他又不行，皇上取仕章法極嚴，誰又能有什麼法子？賈似道奔波一年有余，銀子花了一大堆，也沒有跑出個名堂。
賈似道見陳履常能力有限，補蔭入仕無望，又不願委屈做一個臨時衙役，相當于後世的高官子弟沒有正當工作，還不整東游西逛，與一班浪蕩子吃喝玩樂？
逍遙樓自被錢知縣查封，楚嬌嬌流落嘉興，被賈似道遇上。
楚嬌嬌初來嘉興，不敢托大張狂，對賈似道當然盡力**，重敘舊好。賈似道念起她一夜溫柔，便將她帶到住處，說是請了個廚娘，實際上連鍋鏟也沒模過幾回，做飯的還是陳履常給他安排的師傅，只不過白陪他逛街，酒場陪他喝酒，晚間床上陪他睡覺。
陳履常待他雖親，畢竟不是親爹，任賈似道把他當親爹啃了一年多，心中已經不樂，又見賈似道不刻苦讀書習武，卻吃喝玩樂，還包養情婦，便有意甩了這個包袱。
台州有賈府幾家生意，原是史氏管理，如今史氏年紀越來越老，不願再受奔波勞碌之苦，听說陳履常為賈似道跑官受阻，便主動與陳履常商議，想讓賈似道一邊習文練武，準備參加科考，一邊幫助自己照管生意。
陳履常正磕睡踫上個枕頭，當然支持，便對賈似道又語重心長地長談了一夜，灌輸了許多「男兒當自強」，「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學會文武藝，賣給帝王家」一類流行的忽悠老百姓的「心靈雞湯」，又給找了許多官場規矩禮儀、處世絕學、官箴之類做官必讀之書，便讓賈似道帶著武師翁應龍、文師廖瑩中和楚嬌嬌回到了台州。
補蔭受阻，賈似道已經憋著一口氣；陳履常無能力給他跑官，又不得不轉而使勁忽悠他個人奮斗；賈似道倍受刺激，只得下決心習文練武，準備參加科考。
回到台州，他雞不叫就喊起翁應龍教他練武，換了汗衣便讓廖瑩中教他讀書。
如此不幾，眼也熬爛了，腿也練腫了，夜晚床上，楚嬌嬌百般逗引，他連她身上也懶得上了。
如此不到一個月，他便有些泄氣，又過不到三個月，便改成了半日制，上午習文練武，下午游玩交友，喝酒打牌。說是要勞逸結合，磨鐮不少割麥。
頭懸梁、錐刺骨，十年寒窗苦讀的舉人在科考中百不中一，千萬人苦讀一生，直到累死，連個秀才也中不了，其難度可想而知。賈似道已經十六歲，練武骨頭已硬，讀書也已不是最佳年令，卻口口聲聲要趟科考這混水，豈不是做夢吃星星？
翁應龍、廖瑩中心里都十分清楚，也不過分管他，知道想管也管不了，管得了也達不到他的目標，只是由著他，想學就教他，他不想學自己正好歇歇，反正酬金是一點不少的。
賈似道的父親和哥哥都不是科考入仕，史氏當然體會不到科考的難度和苦楚，見賈似道習文練武，立志當官，只高興得咧著嘴笑。
如此半年多，賈似道書沒讀多少，拳刀劍棍也不過學了些花架子，只有交友一項收獲頗豐，台州有名的浪蕩子、黑白兩道的人物幾乎沒有不在一起喝過酒、打過牌的。
賈似道武功會個花架子，讀書不求甚解，記些裝點自己的皮毛，自己卻以為已經文武全才，自負得不得了。
有一，史氏來到台州，賈似道讓看了自己的詩文，又打了套拳，耍了套刀，翁應龍、廖瑩中飯碗相關，自是幫賈似道添油加醋地吹噓，史氏文武都是外行，見賈似道寫的字不缺胳膊腿，旋風腳、二起腳一蹦老高，便以為真的已是了不得的文武全才，一面笑哈哈地夸好，一面讓準備大比之年奪魁。
同時，請來了有名的相師徐謂禮給賈似道看相，預測前程禍福。
觀相人憑嘴皮子混吃混喝，何況還與賈似道有「表叔」之名，自然盡力說好。
徐謂禮看了賈似道的相貌，假裝吃驚地站起來說道︰「孩子一副貴相，日後有貴人相助，前程不可限量，不僅衣食無憂，還可做到郡守官職。」
史氏听賈似道相上有功名，更是高興，向賈似道說︰「兒啊，先生說你相中前程遠大，能做到郡守之職，你可要加把勁，咱不奪狀元，也要搶他個探花、翰林！」
史氏以為為他指了光明前程，可以勵他志氣，沒料到賈似道听後對徐謂禮破口大罵道︰「你這個混飯吃的東西，你太寫我了。小肖守算什麼東西，老子要做就做大的。到時候老子發達了，先把你這胡言亂語的家伙抓到大堂上，揍你一頓板子！」
賈似道自負狂妄，也不知地有多大，有多高，開口胡吹亂擂，卻讓史氏高興得不得了。
史氏當即說道︰「好，有志氣，咱賈家光耀門楣就靠你了。錢咱有，我交代櫃上，用就去拿；吃飯注意營養，可莫委屈了身子；文師、武師教導有功，薪水每月各加二兩！」
史氏放話，賈似道自此銀子隨便花。舍得花錢吃喝，朋友便多。不到一年，賈似道便成了台州地面上浪蕩子群中響當當的頭面人物。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必勝絕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