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譜 第4節 62、內定武魁

作者 ︰ 楊山林

第4節62、內定武魁

62、內定武魁

沿江路武考場設在台州府衙門前的空地上。

空地上搭一高台,高台兩側懸掛著斗大字的大紅對聯。

左側是︰為國盡忠,各顯神通;

右側是︰惟才是舉,選拔英才;

上方是一塊書寫著「台州武科考場」的橫額。

牌匾下坐著一排當評委的官兒。

主考官知府王華甫是陳履常的好友,陳履常已經打過招呼;評判長沿江路制置使趙葵是賈涉好友趙方的兒子,賈似道查了關系名單,也輾轉早已會面;副評判長學道琉璃珠、都司徐卿孫以及參加評委的各府縣文武官員,該送禮的送禮,該請客的請客,也都大多數作了工作。

賈似道為了必勝,在上層公關的同時,又在下邊搞了不少歪門道。各地參加生員凡退場不考的,或答應遇賈似道裝敗的,均贈銀二十兩。不听招呼的,能安排人打跑的打跑,打不跑的,就利用關系安排場上服務衙役及一班狐朋狗友,用一切方法進行阻礙。

不少武生見他黑白兩道勢力都大,覺得到時勝了是災,敗了毀名頭,干脆退場不考了,只剩下些二五眼子,或武功稀松平常不值得搭理的在此湊著熱鬧。

宋京的臉型本與賈似道有些相似,加上在額頭上造了一道與賈似道一樣的傷疤,更如雙胞胎弟兄一樣,連台上見過面的陳履常的好友知府王華甫也沒有認出來。

第一場比射,別的考生幾乎全是月兌靶,宋京卻三箭射了五環。

原來,弓兩端厚冰勻,拉開如滿月,方能彈力相等,按瞄準發射。

賈似道給管器械的衙役一個元寶,衙役便在其他武生用的弓上做了手腳,把弓的一端削薄了。弓的彈力偏斜,就如槍口準星不照,瞄到那里卻射不到那里,豈有不月兌靶的?

接下來是比賽拳腳。比拳共分三輪,抽簽配對。

賈似道早已買通衙役,暗做手腳,給宋京配了一個武功最弱的。

賈似道被宋京大話迷惑,以為他武功真的不弱,給配個曾經在一起打過架,知道武功很差的一個縣太爺的公子,讓他輕易取勝,過第一場。

他那知宋京根本沒正式拜過師、習過武,只是螞蟻蟻拽石 ,嘴上勁,會的只不過是跟混混兒們瞟學的雜門雜派雜七雜八打架斗狠的雜招兒。

那公子哥上得場來,抱拳一禮說道︰「賈兄,承讓了!」

宋京不懂武場規矩,見對方客氣,就想賣嘴皮子嚇唬對方。那知,他剛說了句,「我闖蕩江湖多年,不打無名之輩╴╴」對方拳頭已到,「啪」的一聲打在了他臉上,鼻子當即出了血。

混混兒打架是越見血越狂。宋京一模臉,見出了血,當即上了火。他又躥又跳,又抓又撓,又是頭撞,又是牙咬,「混混兒拳」一招連著一招耍開了。

二人撕撕拽拽都弄了一身血,公平說應該是平手,可評判人員多是賈似道買通的,以那武生「猛然偷襲犯規」,判「賈似道」勝了。

賈似道雖自己怕苦不練功,可他見過的武功不少,這會兒才看出,宋京只不過是嘴上功夫,真本事比他強不了多少。但換人已經來不及,他只能靠臨場耍手段了。

好在他事前作有精心準備,周密安排,當即拿出備好的迷藥,讓服務的衙役以送茶水作掩護,給第二場配對宋京的武生下上了。

那武生喝了有迷藥的茶水,上場沒走幾步便藥性發作。他醉了似的搖搖晃晃、趔趔趄趄走到宋京面前。「哥,哥們——」說話舌頭都不利索了。

宋京這次要是耍些花架子,上前把他打倒,贏得算是漂亮極了。可他不打。

他見對方上懲搖晃,心里想︰「這是什麼功夫,是醉拳吧?難道這小子是前朝水滸中武松的後代?沒听說武松有老婆呀?沒老婆就沒有兒子,沒兒子就沒孫子,他是誰呀?咋會傳給這小子啦?醉拳是武松的絕活,蔣門神那麼高武功都打不過他,我能招架嗎?上一場那小子會點花拳繡腿,我就差點被打趴下了,應付這真功夫,我不是自找死嗎?干脆,我不還手,叫他打一下算了。武二爺是江湖好漢,特講規矩,他的傳人也不會胡來的。我不還手,以禮相敬,他不會狠打的。」

宋京站著沒動,那武生搖晃到他身邊,剛伸出胳膊,還沒挨著他,頭一暈,腿一軟,腳下一滑,便栽倒了。

第三輪只剩下六個人,賈似道怕重復上次手段,被人看出,不敢再下藥。他讓人將與宋京配對的武生叫到一邊,先是勢力壓,黑道嚇,最後塞給他二十兩銀票。那武生明知胳膊擰不過大腿,樂得發筆外財算了。他上場與宋京胡亂應付了幾下,便下場揣著銀票,揚長去了。

場上只剩下宋京和另兩個第三輪獲勝的武生,決賽一二三名。

其中一個被翁應龍說動,願上場做假服輸,甘居第三。另一個武生卻油鹽不進,黑紅不怕,並且聲言「非要和賈似道比個輸贏不可!」

那武生叫鄭虎臣,字景召,年令十三四歲,稚氣未月兌,還像個小孩子。

鄭虎臣祖藉河南滎陽,其先祖于唐未隨王潮入閩,至鄭宗祉始自玉融遷入長溪。鄭虎臣的高祖父鄭開岳,又于宋徽宗重和元年自長溪徙入福安。其祖曾從師少林寺德禪,習得少林斷魂刀和三十六路擒拿手。斷魂刀和擒拿手雖出自少林,但經鄭家歷代不斷總結研究,已逐漸自成體系,成為鄭家獨家世傳秘術。

鄭虎臣的伯父鄭清芝寧宗嘉泰年進士及第,在朝任太學博士,兼教授。寧宗崩,鄭清芝助史彌遠「詡吹理宗趙昀即帝位」,史彌遠奪得相位,他也水漲船高,升為宗學博士、宗正寺丞兼權工部郎、崇政殿說書,成為當朝史彌遠一派的核心人物。

俗話說,窮文富武。

鄭虎臣的父親鄭塤身為越州同知,且上有鄭清芝作為靠山,在這一方官場上的地位自然非同猩。鄭虎臣家庭富有,不但自小聘有專職武師,且得家父真傳,雖說年僅十四歲,但武藝已學了一套又一套。鄭知府公子、鄭工部親佷,又真的武功不低,自然是名聲很高。都說他方圓無敵手,這次武除首非他莫屬。甚至有傳,此次選拔,鄭知府已讓在朝中當著高官,並且與史丞相關系很鐵的他哥哥鄭清芝打過招呼,鄭虎臣的第一是早已內定了的。

開考之前,賈思道在台州大酒樓安排了一席,讓一個與鄭虎臣熟悉的官場朋友、台州巡檢惠來去請鄭虎臣。

惠來帶著租的轎子往驛站跑了幾趟,鄭虎臣方才帶著一個僕人來了。

賈似道帶翁應龍和廖瑩中迎到門口,抱拳施禮,熱情招呼︰「鄭世兄好I把你盼來了!」

「他是誰呀?我不認識啊!」鄭虎臣仰著臉,禮也不回地向惠來問道。

「這就是我剛才給您介紹過的兩淮制帥賈大人的兒子、嘉興知府陳大人的世佷賈似道!」

「我們是世交C聞大名,沒緣相見!今特備薄宴,請您一起聊聊!請,請上樓!」賈似道殷勤地巴結著。

「兩淮制帥不是姓曾嗎?」鄭虎臣向賈似道瞥了一眼,卻向惠來問道。

「你說的是現在的制帥。先帝寧宗朝的時候,似道父親在兩淮制司是負責的!」

鄭虎臣身為現任知府之子,朝中又有與宰相史彌遠是鐵哥們的親伯鄭清芝當靠山,是實實在在的高官二代,而賈似道父親雖說曾經官職不低,但早已去世,就好比後世的官員退了休、翹了蹄,權勢早已不在,他豈會放在眼中?

鄭虎臣听了惠來的解釋,輕蔑地笑了笑︰「噢,沒听說過!」

廖瑩中見鄭虎臣輕視主子,急忙插話強調︰「似道父親病逝之後,先帝詔贈龍圖閣學士、光祿大夫,國史上載有列傳,連外國人都是知道的!」

「你這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不過,我听人說,賈制帥只有一個兒子,名叫賈貫道,在永寧當差啊?」

鄭虎臣潛台詞︰「他是不是冒充的呀?」

自尊和自卑有著親密的血緣關系,近親交配總是生出虛榮的怪胎。

虛榮心是一種被扭曲了的自尊,是人類一種普遍的心態。無論古今中外,無論男女老少,窮者有之,富貴者亦有之。

買房子不是為了居住,而是為了顯闊,哪怕背上債務,也要裝修豪華;穿衣服不是為了舒服,而是為了體面,哪怕餓著肚子,也要買名牌,趕時髦;坐轎不是為了方便,而是為了炫耀,哪怕幾步遠,也要抬著招搖——為虛榮而奮斗,為虛榮而活著,這已經是許多人人生的目標。

賈似道有著富貴血統,卻長在貧賤之家,因為不甘卑下,方才玩世不恭,面子對他來說,比生命還要貴重。鄭虎臣輕蔑的言行早已使他怒不可遏,只是想到正處在一生命運的轉折關頭,方才在廖瑩中和翁應龍的暗中制止下沒有發作打架。

廖瑩中一面暗中拉扯賈似道衣服,讓他不要發火,一面圓場道︰「賈制帥去世之時,似道年紀還小;這些年在家埋頭習文練武,又很少出外走動。莫說世兄世弟們,就是老一代叔伯們,這麼多年不見,見了面怕是也不認得他了!鄭公子年紀這麼小,怎麼會知道下還有這個世兄賈似道?今一會,上一輩斷了多年的交情算是在你們這一輩接上了I喜可賀啊!請,請吧!」

有廖瑩中這番圓場,賈似道雖說臉上還是灰搭搭的,總算有個梯子下了台。他引鄭虎臣到了雅間,客氣敬請上座之後,親自斟酒兩杯,端起來說道︰「我父親與你伯父當年同屬史相爺部下。我听陳叔叔說,當年我父在兩淮制司時,每次進京,都要到你伯父府上拜訪。你伯父設宴招待,二人總是喝得大醉。並且,有時候就在你伯父府上居住,二人總是聊到深夜!他二老關系鐵著呢!為了上一輩的交情,咱弟兄先同干一杯!」

鄭虎臣端著架子,手也不伸,冷淡地說道︰「沒听伯父說過,這酒我怎麼喝?」

賈似道熱臉踫上冷,尷尬半,只得說道︰「前一輩關系如何,已是往事,咱不去說他!從今往後,咱弟兄算是認識了。咱從頭開始,互相關心,互相幫助,攜手並肩,忠君報國!為了我們的友情,咱同干一杯,如何?」

鄭虎臣還是不接杯,端著高官大公子架勢,居高臨下地笑著說道︰「我不喝酒!不明不白的酒更是一滴也不沾的!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該幫的就是不嘗一滴酒也是要幫的;不該幫的,你就是把我灌得趴在桌子底下,我只要還清醒著,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鄭虎臣身為現任知府公子、朝中高官鄭清芝的親佷,平時當然有眾多跑官買官的想通過他牽線搭橋,對他諂媚巴結。也是經驗使然,鄭虎臣自惠來前去請他便已經料到賈似道一定是有事相求。見面不近人情地冷淡,也主要是此因。此刻見賈似道熱情有加,更怕喝熱乎了陡彎難轉,便搶先直問出來。

賈似道見還沒有蹭熱乎,鄭虎臣便開口直問,一時陡彎難轉,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廖瑩中見鄭虎臣已經疑惑,想到所求事情並不難做,便也就干脆開口直說道︰「你們是世家兄弟,理應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如今一同參加武考,若是考場相逢,刀槍無眼,拳腳無度,稍有失誤,豈不傷了世家交情嗎?因此,賈公子請您在此相識,以便在考場相遇,各自手下留情,互相照應一下!」

「怎麼個照應法?」鄭虎臣一臉奚落的笑。

「考場上若是相逢,手下掌握分寸,莫要太過!」

「怎麼才算太過?怎麼才算不過?」

「這個——公子雖勝,勝個不分上下吧?至少,不能出手過重,讓其倒下,失去了與別人再試的機會!」

「如此說,不就是共同作弊嗎?」

「這個——也不能這麼說!賈公子父親已故,難以蔭補,理該照顧,公子您與他世交,適當謙讓,給他留一條入仕之路,加深了情誼,自己又不損失什麼!到時,公子為此考魁首,賈公子為次,肉爛在鍋里,一、二名全到我們手中,這不是公私兼顧,兩全其美,皆大歡喜嗎?」

廖瑩中話剛落地,鄭虎臣已經站了起來,厲聲斥道︰「他不能蔭補,與我何干?我對他留情,其它考生怎麼辦?這不是有失公平嗎?有本事到考場分高低,才不愧為功臣之後!如此作弊,不害羞嗎?何況我還沒听說賈制使有過這個兒子,是不是冒認官親,怕還需考究考究呢!」邊說邊冷哼一聲,傲然拂袖而去。

賈似道叫喊著要爭第一原本不過是為自己打氣,為自己面子上好看,實際上他自己心中有數,也不過想求個入圍名次,作為入仕之道,如今見鄭虎臣毫不通融,且敲明叫響要跟他過不去,又得知鄭虎臣的叔叔鄭清芝是自己父親仇人史彌遠一黨的人,並且已經向下邊打過招呼,將鄭虎臣內定第一,想到自己父親病故,朝中無人,難以蔭補,便更對鄭虎臣恨之入骨。

鄭虎臣走後,他氣得拍桌子大罵道︰「一個小**知府公子,有什麼大不了的?我操他娘,老子非把他這內定第一整下來不可!」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考場混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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