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歹毒的關懷
97、歹毒的關懷
「我是皇親，國家有我一份，沾這點小光算什麼？」
他第一次造計劃修繕房舍需白銀五萬兩，向工部報告，工部官員說︰「五萬兩夠干什麼？零碎開支你怎麼不算？雇佣人的工錢了，飯錢了，朝中大臣去檢查指導的招待了，禮品了，這可不是小數。另外，要修就修好，修修補補怎麼行？再算算，看得多少，莫讓到時沒錢抓瞎。」
賈似道便讓賬房重新預算，增加了許多。
賈似道見要錢容易，之後遇事便把計劃用款造高。
他造多少，批多少，從來沒人細問過。
計劃造得高，每次都花不完，賈似道便讓另立賬戶存起來。
這相當于後世各單位的小金庫，自己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不用再報批。
小金庫的資金越存越多，賈似道沒處花，便和二把手劉全商量。
劉全說︰「這些銀子是咱節省的，存著也是存著，不如用它做些生意，讓他下崽吧！」
賈似道覺得有理，便讓楚嬌嬌、廖瑩中、翁應龍、宋京策劃用小金庫的資金當本做生意。
楚嬌嬌本是商賈出身，渾身都是賺錢細胞，如今小金庫有本錢、官場有勢力，生意豈能做不起來？
他又是販鹽，又是販竹木、皮革，車來船去，不長時間，銀子便像潮水似地嘩啦啦流到了賈似道的腰包中。
賈似道官場上如魚得水，商海中暢行無阻，又有勢力又有錢，真好比小雞娃扎上了鳳凰翎，想咋撲楞咋撲楞。
在京的不少官員知道他是賈貴妃的弟弟，史彌遠的世佷，又有勢力又有錢，紛紛巴結起來，連各部的正副職們也都爭著到賈似道這兒走動。
先是樞密副使提了兩瓶女兒紅上賈似道家，接著光祿、衛尉、太僕、大理、鴻臚幾寺的正付卿都來賈似道家中坐了，有的還帶著禮物。賈似道自然高規格接待，大擺宴席，吃喝一場。
楚嬌嬌、廖瑩中、翁應龍、宋京幾個見朝中大官都來巴結賈似道，並且把他們也當成尊貴人看待，都激動得不得了，不知不覺都出門走路挺胸昂首，增添了幾分傲氣。
楚嬌嬌常向人說︰「什麼宰相、王爺，他有皇上大嗎？似道和皇上是弟兄，一人之上，萬人之下，還論級別嗎？」
宋京也在街上向人顯擺︰「我家老爺是皇親！家中的龍井茶喝不完。你知道龍井一斤多少錢，十兩銀子啊？比一頭牛值錢還多。喝一斤茶葉抵得上你們一年的吃喝花費了。」
翁應龍也成了街市面上的武功高手，武林中許多朋友都巴結他。
廖瑩中更是成了儒林的名人，每來求字的官員就不下十名。
賈似道見老婆和親信都神氣起來，自己也挺自豪，覺得總算沒白混，對得起賈家祖宗了。從此在家里就更具威嚴，從軍器監回來一進院門，便故意咳嗽一聲，等待大家跑出來迎接他。
賈似道本從小浪蕩慣了，初得官職，受寵若驚，加上要當大官的野心支撐，方才委屈自己，花費心血盡責辦事。如今見上下左右一片諂媚，上司對他畢恭畢敬，言听計從，覺得小狗見了也在搖尾巴，好像真的是趙昀第一，他這個貴妃弟弟就是第二似的，豈能不頭腦膨脹，忘乎所已？
賈似道劣性膨脹，毫不自知，哪知早已中了史彌遠「調動惡性，順水推舟，施風加力，讓賈似道觸礁自沉」的詭計。
德壽宮爆炸，楊太後驚恐撤簾，賈似道自以為干得十分隱秘，朝中除了趙昀和董宋臣，連他姐姐賈貴妃也不知道，但史彌遠耳目眾多，趙昀的一舉一動全在他掌握之中，豈能抓不住賈似道的蛛絲馬跡？
事件當，史彌遠根據案情，從作案動機入手，已從趙昀、賈貴妃這條線索懷疑到賈似道，他不動聲色，暗令二兒子開封府尹史岩之選派親信捕快，暗中察訪，很快便查出了賈似道暗藏**的壽蠟制造場所。
就在趙昀去賈似道家中那晚，史岩之選派的四名得力捕快也隨後來到。四名捕快暗中查得是皇上在和賈似道喝酒，不敢動手抓捕，回來報給史岩之，史岩之也嚇了一跳。
爆炸案牽扯皇上，史岩之不知如何辦好，只得連夜向老爹史彌遠請教。
人都說，封建社會，忠奸均無好下場，但史彌遠偏偏例外。
他在南宋專政二十五年，是歷朝宰相中執政最長的。
他擅權的程度超過前朝任何宰相，但在其生前，公開反對者遠比秦檜、韓佗冑為少；在其身後，他也沒有如秦、韓那樣被打入「奸臣傳」。究其原因，在于他繼秦、韓以後，把權相專政的手法發展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不僅不像韓佗冑那樣**果地爭權奪利，而且比秦檜更狡黠陰鷙。在編織專政的權力網，使城狐社鼠布滿中外的同時，還擅以爵祿籠絡下之士。「外示涵洪而陰掩其跡，內用牢籠而微見其機」。殘害善類的事，他都交給台諫爪牙去干，肆毒程度也較秦、韓為輕，大都做得不落痕跡。
他曾說︰「御將之道，譬如養鷹，饑則依入，飽則揚去。」可見其權相專政的手法是何等的高妙。
由于史彌遠一直倡導理學，宋末及元代一些理學之人心懷感激之情。在元代理學人士參與修撰的《宋史》中，史彌遠不僅沒有被列入《奸臣傳》，而且在《史彌遠傳》中也竭力進行粉飾，陰謀殺害韓侂冑被寫成俠肝義膽，違反寧宗遺志非法扶立理宗也被寫得名正言順，至于降金乞和則只字未提。今特顛覆，還歷史真情。
史彌遠整人本就不露痕跡，鬧宴案直接牽扯皇上，他豈能讓兒子逮捕賈似道，讓皇上對他恨上加恨？何況楊太後後權已除，趙昀也日見成熟，遇事會用心機？與皇上明里硬踫，除了想叛逆稱帝，明擺著是得不償失。
他听了兒子史岩之的報告，閉目思忖半，方才將眼睜開一道縫，緩緩說道︰「楊太後垂簾听政，固執已見，使得皇上為所難為。皇上讓賈似道將她驚退，沒有什麼不對。此事就此作罷，永不再提。自今往後，你兄弟對那賈似道要刮目相看，不得有絲毫輕視！去吧！」
史岩之諾諾而退。
史彌遠擔心兒子年輕魯莽壞事，只告訴如何做，心中的想法，從來都不明示。這也可見其陰到何種程度。
第二，史彌遠讓人叫來當年與他共謀擁立趙昀的老鄉、親信，當過大理寺直、現為工部郎的鄭清芝一起商議，研究除去賈似道的辦法。
鄭清芝早听弟弟鄭塤說過賈似道在台州的劣行，對賈似道心有忌恨，听史彌遠提到賈似道，便恨恨說道︰「那個賈似道，本就是鄉野痞子，懂什麼朝規禮儀？你看那藉田宴上，竟然指著太後鼻子噴唾沫星子，朝中有這號官，我都嫌丟人！」
史彌遠嘆口氣說︰「那晚上的事，太後在我面前提起時直掉眼淚，要我給她出口氣。賈似道是賈貴妃弟弟，皇上護著，咱有什麼法子？」
鄭清芝說︰「讓李知孝、莫澤、梁成大他們盯著他，抓著錯處就收拾他！要不，待他成了氣候，還不跟咱不斷鬧事！」
史彌遠說︰「皇上護著他，屑小錯處就能收拾？」
「那就抓他大錯！」鄭清芝說。
史彌遠說︰「要是他不犯大錯呢？」
鄭清芝一時沒反應過來，怔在了那里。
史彌遠笑著說︰「王充曰︰人性有善有惡，舉人之善性，養而致之則善長；性惡，養而致之則惡長。荀子曰︰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
史彌遠說的是王充《論衡》和《荀子．性惡篇》中的兩句話，意思是人的性都有「好利」「好聲色」等**，順著他，他就增長，最終**墮落。
鄭清芝是教書出身，後世譽他為「宋代大儒」，豈能听不明白？
他一拍大腿，連聲叫道︰「好，好，相爺所說實在好！一個鄉野浪子，窮土包子，見過什麼世面？給他個順境他豈能不傲？錢送他手邊他豈能不撈？捧死他，拍死他，放開繩索叫他往下滑，讓他一直跌倒深溝里。貪吃糖豆甜死了、咽死了，能怨賣糖的嗎？」
二人一起大笑起來。
史彌遠身為宰相，心月復黨羽遍布朝廷，執政除了鄭清芝，還有薛極、袁韶等，台諫官有李知孝、莫澤、梁成大等，地方制帥有史嵩之、許國、胡 、趙善湘等，還有知臨安府史岩之等，幾乎把持著各個要害部門。
鄭清芝向他們傳達了史彌遠「調動惡性，順水推舟，施風加力，讓賈似道觸礁自沉」的意思，眾人便一齊行動起來。
賈似道的副手劉全便是鄭清芝安排的前線第一「發糖人」。
賈似道的錯處全是劉全教唆攛掇，劉全對其中一切細節自然一清二楚。他見賈似道已住進新房，小金庫的銀子也挪用得差不多了，便寫個折子送到了台諫官李知孝手中。
賈似道順風順水，正頭腦發脹著再謀升一級，怎知宮中早已風雨交加，圍繞著他在拳來刀去？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