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103、反貪朝會
103、反貪朝會
丁大全原本是怕賈似道揭短方才糊涂此案，還存著模模趙昀底子的心思。此時，見謊說查得細致認真，趙昀皺眉不悅；提起折子所奏，更是怒形于色，知道趙昀確實是有心保護賈似道，膽子便大了起來。
他接著上句話的尾巴，說道︰「——但我帶人查來查去，折子上所奏事件均證據不足！」
趙昀面露驚喜︰「真的，你們查得可認真嗎？」
「不僅認真，還十分細致。不僅建築、修繕、購、銷一類大宗收支都賬、款、貨一一查對，就連他們買幾盆花、買幾張紙，我們也一筆不漏，查得清清白白！」
「他的房舍是怎麼買的？」
「全是借款，借款契約都已看過，總共是一萬一千兩。」
「沒有開假購物單下賬？」
「李大人所奏的兩款都已查過。庫房證明，確有那兩批貨入庫。」
「虛造預算之事可有？」
「軍器監每次預算報告均為工匠掌櫃和賬房先生共同擬定，寬備窄用，這是常情。但因賈正卿管理嚴格，工程中沒有絲毫浪費，確實有些節余。」
「節余的部分哪里去了？節余的也是國庫的銀子，也不能裝進自己的腰包里！」
「節余的部分賈正卿沒上繳國庫，但也沒裝進自己腰包里。」
「那，在哪里？」
「都在軍器監的賬上存著，共有五萬五千一百一十二兩！」
那時候尚無不準私設小金庫之規。趙昀听了，自是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他長出一口氣，高興地說道︰「好，好，節省的也不亂花，果然沒辜負我的期望。這要放在那些貪心人手里，還不全黑了？誰是奸，誰是忠，誰個貪，誰個清，我一眼就能看個**不離十。想往我眼里揉沙子？哼！」
趙昀自負地哼了一聲，說道︰「李知孝身為台諫官，竟然無中生有，陷害忠良，我豈能饒他——」
丁大全見趙昀要追究李知孝的誣陷之罪，嚇了一跳。
此案雖經賈似道造賬毀證，與有關人員訂立了攻守同盟，但畢竟件件不虛，何況李知孝明擺著是受史彌遠暗中指揮，豈敢大肆折騰？
他躬身說道︰「皇上，李知孝並非誣陷，軍器監財務管理上確有不少露洞。」
趙昀听得一愣︰「怎麼？」
「賈正卿貪污之事雖查無根據，但少卿劉全卻有不少劣跡。」
「都是什麼？」
「他先後購買了二百多斤龍井茶葉和上千壇紹興老酒，都以辦公用品的名義下賬了。」
「真的嗎？」
「茶行、酒店出有證言，確實是他前去購買。」
「這與賈正卿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了。賈正卿是一把手，對下屬管理不嚴，本身就有責任，何況那些辦公用品的條子上面都有他「同意報銷」的簽名？那劉全若是死咬著所買茶、酒是奉賈正卿之命、與賈正卿分用，賈正卿恐怕也無法洗清。」
「這個賈似道，真是馬虎慣了！」趙昀不滿地說道。
丁大全接著說︰「李知孝身為台諫，多年受史丞相教誨，雖然是捕風捉影，畢竟是遵丞相之命與貪污**現象做斗爭，何況賈正卿是貴妃娘娘的親弟弟，此事若不依不饒——」
趙昀對史彌遠、楊太後心有忌憚，本無意大鬧，只不過說說氣話、大話而已，見丁大全相勸，也就順梯下台，說道︰「既然李台諫出發點是好的，虛奏事暫不追究，可那劉全卻不能輕饒。你寫個折子給我，把他撤了！」
第二早朝，群臣上殿，丁大全一本正經地把案情奏報。
趙昀心中有數，表面上卻擺出一副對賈似道大義滅親的姿態，連連提問，追究賈似道貪污條款，好像是不願放過似的。
丁大全與他一唱一和，以「事實」為依據，一一回答調查落實結果，當然件件都是子虛烏有。
趙昀好像還不願罷休，恨恨說道︰「本打算抓賈似道這個典型，殺一儆百，沒料到下邊反映不實，落實不了。既使如此，李台諫認真負責，敢于同貪污**現象做斗爭的精神也還是應該提倡的，應該表彰的。大宋中興，吏治最重要。沒有一批忠于國家，勤政清廉的文臣良將，要收復三京、中興大宋是不可能的。希望大家能像李台諫那樣，在反對貪污、懲治**的斗爭中走在前列。不管他是皇親國戚，不管他是宰執大帥，發現一個，懲治一個，決不手軟，決不輕饒！大家還有什麼事？沒有什麼事？散朝！」
進了套的兔子竟然掙跑了，史彌遠氣得肚子直鼓疙瘩。
可賈似道貪污的證據已經銷毀，賬面已經做嚴，再窮追不放，矛盾必然公開激化。太後撤簾，他已感孤單無援，難以施展，豈能再與皇上、賈貴妃公開對干？
何況丁大全是皇上寵著的閻貴妃的親信，與他明槍明刀地對干，豈不促使賈、閻二寵妃更緊密聯合？
這得不償失的生意史彌遠是不會做的。
史彌遠不動聲色，對此事罷手，卻令手下一齊動作，暗中對賈似道施展拳腳。
一時間流言四起，有關賈似道的傳奇故事到處都是。
什麼賈似道的生母是他父親包的「二女乃」，他父親玩夠又拋棄了；她娘後來嫁給了個獨眼石匠，他是石匠的帶犢子啦。
什麼賈似道是一個流氓浪子，在家鄉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在妓院打架傷了人，他爹的老朋友陳知府使權包庇，方才了事啦。
什麼他在台州考場大肆行賄，找人替考了。
什麼他能當上官，全靠的是賈貴妃的枕頭風了。
什麼那年述職，賈似道把「文廟」二字，念成了「文朝」，有人向他糾正，他說‘文廟’就是‘文朝’，要不然，咋會敬著‘孔子’啦。
賈似道貪污的銀子用不完，尿壺上包著金葉子啦。
他坐坐游船，便到處傳他在游船上喝酒**。
軍器監船隊出動，便有人傳說，賈似道又用公船做生意了。
同時，到處傳說軍器監所制軍用設備質量太差，帳蓬漏雨，皮甲一扯就破，戰刀還沒菜刀鋒利。
與此同時，賈似道辦事也不再順利，不論大小事，到哪個衙門都要踫壁，就連購貨到銀號提自己的款，也總是暫時湊不夠，不去個三趟五趟也取不出來。
皇上在國家雖然為大，但沒有自己的班底，又深居宮中，很少與下邊接觸；史彌遠為相二十多年，京城官場上上下下，卻到處都是他掌握具體權利的的親信。俗話說「縣官不如現官」。你皇帝權力再大，咱不認識；頂頭上司在國家權力有限，卻管著自己上班下班、政績大小、獎賞高低，聞得賈似道與相爺不和的消息，有幾個不看本部門頭兒眼色行事，聞風而動，與賈似道磨道里找驢蹄，尋釁鬧事？
賈似道身在京城，公事私事千頭萬緒。他心中清楚︰趙昀看重他是為了讓他為自己分憂，若他反過來事事找趙昀調解那瑣碎的復雜糾紛，趙昀還不討厭他，說他不會做人、不會辦事？
他明白自己被史彌遠一伙仇恨，難再在京城立足，便讓姐姐向趙昀吹風，要求下去體驗民間疾苦，鍛煉鍛煉自己。
趙昀听愛妃說起，考慮到他資歷尚淺，不便再壓重擔，且處世待人也還不夠成熟老練，到下邊歷練一番也是好事，正巧趕上澧州知州貪贓事發，畏罪自裁，職位空缺，史彌遠來與他商議人選，便搶先提出差遣賈似道前去的意見。
史彌遠想到賈似道遠離京城，再難與自己直接搗蛋，得知趙昀欲安排賈似道知澧，不僅不加阻攔，還滿口支持︰「陛下英明！陛下英明！似道才智過人，但畢竟年輕，還不夠成熟老練，讓他到下邊鍛煉鍛煉，以備大用，非常合適！澧州乃九澧門戶，漁米之鄉，戰略要地，似道前去，一定能夠大有作為！」
皇帝同意，宰相支持，履行程序自然容易，不幾，灑金的知澧州官告便到了賈似道手中。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宮中急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