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澧州混混兒
115、澧州混混兒
澧州混混兒幫是一伙玩世不恭，亦正亦邪、以混立世，令人哭笑不得的烏合之眾。
混混兒的表現有些類似後世的街痞子、流氓、地霸，但處世待人的原則卻不相同。
為了生存，他們雖抄手拿佣、攔河取稅、設賭包娼，常干不法之事，但他們主要的斂財對象是富商、大戶、有錢人，從不欺侮弱者平民；且又愛面子，爭虛榮，重名聲，遇有地方公益事業也爭著出人出錢，並且常常見義勇為，抑強扶弱，抱打不平。
不像後世的有些痞子、流氓、惡霸，見弱他是二大爺，見強他是小孫子，專一欺壓小商小販之類貧弱良善，甚至侮辱耍弄殘疾人、討飯花子，踫上有權有勢之人，則甘當走狗，狐假虎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加入混混幫的大多是些受欺受壓、有理無處講，有冤無處伸，被逼得無法正常生存的貧窮之人及被逼上梁山的打工人群，也有些是好吃懶做的流浪少年、不守家規的頑劣子弟。
他們有的被人奪了家產，多年上訪不能申冤；有的被人奸了妻女，衙門告狀反被毒打入獄；有的拼死拼活干了一年，老板卷款而逃或是不發工錢；有的是沒定合約，干了多日，被老板找個借口一腳踢開；有的是雖定了合約，卻不能覆行︰如領料在家做鞋的鞋行工人。鞋鋪沒有作坊，工人交了押金，領料回家做好，按件取酬。但交活時，鞋鋪卻百般挑剔刁難，說不合格，不僅難得一分工錢，還要賠上押金。他們為糊口受夠了氣，便加入混混幫，依靠群體力量對老板尋釁報復。
混混兒平時無事可做，只是招災惹禍，討一頓打，借此揚名。
按混混的規矩，挨打不許還手，不許出聲呼痛，有人用刀刺來，應當袒胸相向；棍棒來打，用頭去迎，以示不畏，名叫「賣樣兒」。
在一方賣出了「樣兒」，便可出面管事，抄手拿佣。
混混兒要混出「樣兒」，打架斗毆，熬受官刑，是家常便飯。
混混兒幫不像武俠書上那些江湖幫會，憑武功高低立足揚名。他們無吃無喝無立足之地，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肉身，出賣的只能是珍貴的生命。
如雙方群毆，官府出面調停，各自頭頭便查點死亡人數，若認為受傷人數不多，再選些無用的打傷充數。縣官升堂，雙方爭搶原告，均先受一次酷刑。接著便是掌嘴，其次是打手心。皂隸掌刑，邊打邊唱報數目。少則打二百，多則論千，直到打得皮開肉綻，手掌迸裂。挨打的最忌出聲呼痛，犯者便為走樣兒，立時喪失混混兒資格，被縣官當場轟出；出去時還必須爬著下堂，堂下看熱鬧的老前輩們每人踢他幾腳，一直踢出衙外，此人便斷送一切，不齒于同類；即便另謀生路，污點一世也難洗掉。而挨打後沒有走樣兒，下堂時看的人們便齊挑大拇指稱贊，被架到班房休息，並有人立時送來好吃好喝的東西。
二次過堂時，原告情節輕的可以責打一頓保開釋。情節重的不分原被告，一同用大刑審訊。如打掃帚枝是月兌去上衣用竹帚打後背，起碼是一千下，沒幾下便能血肉橫，好似一片紅雨，濺得到處都是。皮鞭用牛皮條編成，鞭稍有個疙瘩，甩到前胸，肋條可以擊壞。還有上老虎凳、上夾棍，可以將腿壓斷夾折。挨打的昏迷過去，用草紙煙燻醒，或冷水噴面，醒來再打。
審理定案後，按情節輕重判刑。被判的就是幫中功臣，自有人常送好吃好喝，若被「斬立決」，家中自有幫中照顧。
混混兒就是這樣以輕拋別人視為珍貴的生命來揚名立世，求得生存的。
賈似道知澧州的官職，相當于後世的地級市市長職務，這官職在京城撒泡尿就可能尿著幾個，但在澧州那個地方，卻不亞于至高無上的皇帝。
宋京是賈似道的親隨干辦，至少相當于後世市府辦公室主任一類的職務，那也是在社會上能行風布雨、一到晚酒場不斷的頭面人物。
宋京是在澧州出丑走樣的混混兒，有意改革混混兒的規矩，以保自己面子。賈似道也在底層混過，對他們深表同情，也覺得混混兒的自殘自虐行為太過殘酷，便听從宋京建議，一面對混混兒們的行為發文告制止，一面進行引導教育。
混混兒要在澧州生存，當然對州老爺的親隨刮目相看，豈敢仍墨守成規，對宋京輕視？
宋京與混混兒們很快打成一片，賈似道當然對混混兒們網開一面。
混混兒犯事，如覺得情節不甚嚴重的，賈似道便看宋京面子，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當地紳士出面和解了事。
較嚴重的，只要不是命案，他也多是任其逃跑，然後發個緝捕文告，應付一下原告算完。
為了讓混混兒們少惹麻煩，賈似道還利用混混兒們愛慕虛榮的特點，給那些在軍事、河務、賑災等方面做出贊助的混混兒發給功德牌作為獎勵。功德牌與後世的「勞動模範」「先進標兵」一類獎狀類似，有了這種榮譽，便是當地名人，上堂不跪，身份與士紳相似。
賈似道還引導他們向富紳大戶募捐巨款成立了一個救火會所。一有火警，會所一面鳴鑼向各處報警，一面召集會員放下手中活前去急救，就如後世的民間消防隊一樣。事後由受災者和未波及的臨近商戶住家適當贈予酬謝。另外還利用他們出面承辦一些迎神、廟會之類活動，因為，他們向富家挨戶募捐比衙役厲害，是沒人敢不掏的，且鬧出事與州衙無責。
混混兒有了官府的支持，少吃了許多「賣樣兒」的苦，收入卻不比過去少，一個個對賈似道感恩戴德；那些商家、富戶們雖說照樣掏錢，但少了許多混混兒鬧事的麻煩，也都夸賈似道管理得法；而賈似道不僅節省了許多人力財力，並且混混兒們每辦一件得利的事總要拿出一些孝敬他。
賈似道與澧州混混兒們關系密切，如今重金聘請他們冒充周震炎家屬進京鬧事，且答應討得的周震炎撫恤喪葬費用全額歸混混幫所有，他們豈能不興高彩烈？
于是，經過層層推薦選拔、宋京精心挑選的、出類拔萃的澧州數十名最有樣兒的「混星」，便直奔當涂，冒充周震炎的族人，與周震炎的爺爺、父親一起，拉著周震炎的棺材，一路東行，向臨安進發。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大鬧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