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譜 116、大鬧京都

作者 ︰ 楊山林

116、大鬧京都

當官的不怕「良民」,卻怕「刁民」。

混混兒可算是「刁民」中出類拔萃的精英。

「混星」們鬧事的手段本就不凡,如今有高手暗中指揮,自然出手便驚地動。

幾乎是一夜之間,臨安城大街小巷中能貼上紙、刷上白灰的地方都出現了廖瑩中擬就的、各種各樣、大小不一、字跡歪扭的標語口號︰

還我大宋小神童!

還我大宋太平狀元!

當涂小神童,考場舞弊,稀罕;

本科主考官,透題窮酸,新鮮!

太平狀元周震炎身上傷痕何處來,滿頭青絲哪里去?

千古奇冤,太平狀元!

血債要用血來還!

強烈要求為周震炎申冤昭雪!

周震炎「考場舞弊」是大冤案!

史彌遠是個大權奸、大貪官!

有良心的讀書人站出來,有正義的老百姓站出來,聲討權奸,為冤死的太平狀元周震炎報仇雪恨!

……

標語口號鋪蓋地的同時,淒厲哀婉的嗩吶聲響徹雲,迎著宣德樓正門的中心御道上走來了一支送葬的隊伍。

送葬隊伍有數十人,一個個披麻戴孝,手執靈幡,前面四人抬著一副黑漆棺材,棺材上覆蓋著白綾挽聯︰

大宋神童周震炎永垂千古,害人權奸史XX遺臭萬年。

雖說名字沒有寫全,但大街小巷全名的標語很多,看到的人誰都清楚是指的宰相史彌遠。

棺材上方是兩根竹桿扯開的一幅過街橫聯︰為太平狀元周震炎申冤!

坊巷御街,自宣樓一直南去,寬百余丈,兩邊御廊,舊許市人買賣其間,自政和年間官司禁止,安裝上了朱漆路欄。

路欄外用石砌水溝兩條,內植蓮荷,岸植桃李梨杏,雜花相間,春夏間,望之如繡。

路欄內為中心御道,不得民間人馬行往,如今突然走來一支送葬隊伍,站崗巡邏的禁兵豈能不管?

他們見送葬隊伍走進了御道,急忙跑上前,橫槍攔擋。

「站住!站住!」

「回去!回去!」

……

沒有應聲,沒人理睬。

送葬隊伍好像是一群幽靈,一隊僵尸,只是不聲不響地照常前進。

禁兵的槍尖頂住了前邊引領人的肚皮,引領人還是往前走。

一個禁兵硬著手脖不退,那槍尖便「噗」的一聲「走」進了那人肚皮。

那巡邏的禁兵平常值勤,不過是驅趕些行人小販,那些人不待上前,只要遠遠喊叫一聲,便嚇得兔子一樣向小巷中逃竄,沒想到今的對方竟然讓槍頭透體而過,只驚得尖叫一聲,撒手丟了槍桿,往後猛然一跳。

一人帶頭,眾皆慌亂。

眾禁兵由不得兩臂發軟,任送葬的人們用肚皮推著槍頭向後倒退。

送葬隊伍頂著槍尖走到宣德門前,停了下來。

棺材落地,哀樂驟起、鞭炮炸響,後邊數十個披麻戴孝,手執靈幡的「孝男孝女」齊齊跪下,「冤死的哥啊!」「可憐的兒啊!」「我的佷啊!」「我的叔啊!」哭喊聲霎時響成一片。

哀樂聲、鞭炮聲、哭喊聲中,御街兩側的樓房房頂上站起了兩個披麻戴孝的人,各自手中「刷」一聲飄下了兩條整幅白綾書寫的特大挽聯︰

為太平狀元周震炎跳樓鳴冤!

挽聯垂下後,房上二人各自打開腳下包裹,不停地向人群中拋撒著傳單。

傳單上印的是兩首詩。

一首是時人洪平齋作的《吳都城火》︰

九月丙戌夜未中,祝融漲焰連紅。層樓杰觀舞燧象,綺峰繡陌奔燭龍。始從李博士橋起,三面分風十五里。崩摧洶洶海潮翻,填咽紛紛釜魚死。開禧回祿前未聞,今更五分多二分。大涂小撤禁不講,拱手坐視連宵焚。殿前將軍猛如虎,救得汾陽令公府。祖宗神靈上,痛哉九廟成焦土。

嘉定年間,臨安起火,九廟皆毀,惟獨丞相史彌遠的宅第因殿司軍的救撲而存了下來。此事京城人人皆知,此詩也到處流傳,史彌遠曾下令禁毀,如今重提,自然喚起了人們對史彌遠的忌恨。

另一首詩文內容是︰

育王一塊地,常冒子氣;丞相要做墳,不知主何意?

這首詩說的是不久時史彌遠為找墓地招集許多風水先生,最終看中了阿育王寺這塊「八吉祥六殊勝地」。史彌遠覺得很合心意,便下令在八月中秋節後拆寺建墳。阿育王寺的和尚听到這個消息,都急得如同熱鍋上螞蟻。有個叫師範的小和尚氣憤不過,黑夜中便在城門、宮牆、大街上貼了這樣一張詩單。臨安百姓對史彌遠早有怨恨,見了這首詩便紛紛議論起來︰「啊,這史彌遠要霸佔子氣,不是想謀皇篡位嗎?」不久消息傳進皇宮,趙昀便把史彌遠宣進皇宮,查問此事。史彌遠怕皇上翻臉,不敢承認,暗將墳墓改選到東錢湖大慈山,阿育王寺方才保存下來。

這兩件事雖不是很大,但是人人皆知,且牽扯皇家,易激起民憤。

果然,看熱鬧的揀到傳單,都情不自禁議論起來︰

「九寺都燒了,就他丞相府沒燒,我當時說句這事怪。哼,開封府把我關了五。他娘的,明擺著的事,能捂著不讓說嗎?」

「史彌遠佔風水的事,我早听說了。哼,一家人全是高官,還不知足,還要搶佔子氣,不是想讓後代當皇帝嗎?」

「‘滿朝紫衣貴,盡是四明人,買官何處去,京城找史家。’這順口溜也不錯,怎麼沒印上呢?」

……

由詩傳單激起的怨言越來越多,迅速地彌漫開來。

臨安城奇聞怪事雖說常年不斷,但敢于抬著棺材在御街鬧事、向眾人撒發詩單,明顯矛頭直指當朝宰相,且鬧得場面如此之大、方法如此之鮮,卻是上查十八代也不曾有人聞見,豈能不感到稀罕?

大家你傳我,我傳你,不一會兒,宣德樓前已經是一片人海,南門大街、東雀門街、西門大街上的人流還在洶涌不斷地向內流淌著。

宣樓前,左南廊對左掖門是秘書省、尚書省,右廊南對右掖門是中書、樞密二府,再往南去,是太常寺、臨安府衙,大宋的中央首腦機關全在這道大街上。

「周震炎舞弊案」的奇聞早已口耳相傳,家喻戶曉,官場中人近水樓台先得月,對其中隱秘自然多少不等都有發現。

皇上選駙馬、欽點頭名狀元、周震炎考場舞弊、駙馬改選為太後族孫楊鎮、賈貴妃與小公主相繼去世——一樁樁震動官場的大事連續發生,再笨的人也能看出朝庭中山雨欲來風滿樓,權利斗爭已經白熱化。

面對權利場上即將來臨的風雲變幻,官場中人誰不在撥打自己的小算盤?

誰跟誰一幫,誰跟誰一派,誰倒了對誰有利,誰上了誰能沾光——加減乘除,大家都在運算。

與史彌遠原本不是一黨的盼著把事鬧大,以便亂中取利;與史彌遠是一黨的也在考慮著如何利用此事保職或者升遷。

因此,御街上一片混亂,各衙門卻大門緊閉,寂靜如前。

面上平靜,里邊卻亂成一團。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御街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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