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御街動亂
117、御街動亂
同級問同級，下邊問上邊，這樣的事件前所未有，都吃不準該怎麼辦。
史岩之是臨安府尹，管著京城治安，又是史彌遠的兒子，他的行動便成了眾人關注的目標。
史岩之听說御街動亂，忙令手下巡檢調集軍兵，準備抓人。
巡檢苦瓜著臉說道︰「大人，您站窗前看看，怎麼抓呀？」
史岩之來到臨御街窗前，探頭一看，頭上的汗水便冒了出來。
從樓上往外觀看，宣德樓前已經是一片人海，南門大街、朱雀門街、西門大街上的人流還在洶涌不斷地向內流淌。
人海中心已經辨不出軍兵百姓，只看到人海中禁軍士兵統一衣裝形成的一個不規則的圓圈圈。
圓圈圈中間是一片白幛，隱約可見停放的一副黑漆棺材。
整個場面像一朵缺邊少角的葵盤，被禁兵包圍著的送葬隊伍已經被成千上萬的百姓裹在了中間。而各處趕來的賣茶水、賣煙酒、賣小吃的眾多小販，則在外圍游動著，活像是那葵盤殘缺不全的花邊。
樓窗下邊就是花邊的一瓣︰
四個衣冠楚楚的書生正搖著折扇說著怪話，其中一個說︰「我說嚴兄，你說那周震炎到底投機鑽營沒有？」
姓嚴的說︰「要‘鑽’了，能會抓到大理寺嗎？」
那人說︰「那是沒鑽了？」
「應該說是沒‘鑽’對地方？鑽之彌堅罷了。」
「我明白了。他鑽之彌堅，只能自作自受。倘若鑽之彌遠，哪還有‘舞弊’這回事？」
兩人好像都心知肚明，便互相打趣起來。
一個用折扇當鑽，對著一樹身使勁鑽來鑽去，鑽了一陣鑽不進去，大叫道︰「鑽之‘彌堅’啊！」
另一書生用扇子敲了一下那個書生的頭，嘻笑說︰「你不去鑽‘彌遠’，卻來鑽‘彌堅’。可知道鑽不入了吧。」這話一出口，四人齊大笑起來。
史岩之見幾個書生說相聲似的諷刺挖苦父親，正要讓人下去抓了，樓下邊突然更加熱鬧起來。
有一個賣茶的老人高叫著︰「為狀元鳴冤，老漢支援，喝茶不要錢嘍！」
另一賣餛飩的小販立即響應︰「為狀元鳴冤，咱也支援，餛飩大減價。倆錢一大碗啊！」
大概是發現了樓上有人在看，一個人喊道︰「當官的老爺，縮著鱉頭干什麼？下來呀！下來審案呀，下來打板子啊！」
另一人說，「別亂喊，小心下來抓你！」
那人大概是仗著群膽，毫不顧忌地罵了起來︰「抓吧，爺們不怕，爺們已經被抓過一次了。」
「為什麼？」有人問。
「那次小偷掂了我的包，我在後邊追，追到大街上，看見兩個衙役，我就喊，‘抓小偷，抓小偷！’那倆衙役一橫身，很容易就抓著了。再容易，咱也得感謝呀，我又是鞠躬又是給茶錢，請他們把偷我的十兩銀子要過來。可那倆衙役不給╴╴」
「為什麼？」
「要審案嘛！我下午去問，說沒審罷︰第二又問，還說沒結案。我三跑了六趟，案結了，小偷放了，我的銀子也沒了！」
「銀子哪去了？」
「說是沒收小偷的錢全用在辦案上了。我本來快追上小偷了，追上自己就要過來了，他們伸伸手，不僅把錢給我伸沒了，還讓我倒貼幾百文跑腿錢、飯錢，這口氣我怎能咽得下。」
「對，告他們！」
「我找那捕頭告狀，他說︰‘贓款上繳，用于破案，這是合理合法的。小偷偷跑的錢，追不回來的多了，我有什麼辦法？’我一氣之下，就牢騷說︰‘當官的是明搶，比小偷還厲害。’就這，說我辱罵官府，妨礙公務，把我打了十板子！他娘的，真氣死我了！」
人們激憤起來，紛紛罵起了官府。
眾人正在義憤填膺，一個瘋癲老太太舉著一個「我冤枉」的木牌跑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大家訴說起來︰「可憐我的娃呀，給殺死沒人管啊，誰不知凶手好好的，硬說有神經病啊——誰給我申冤啊！」
老太太這一哭，猶如火上添柴，眾人更加激憤。
先叫喊那人彎腰揀起一個爛梨，揚手就向開著的樓窗砸去。
有人開了頭，便有人湊熱鬧，先是甘蔗頭、爛瓜果，繼而發展為撂坷垃、撂磚頭。
宣德樓前的哭喪聲引起了民眾的同情，周震炎之死點燃了積聚在民眾心中的**，這不是他臨安府幾千軍兵能夠制服的。
史岩之明白這些，有些懵了。他不敢行動，怕引起眾怒，先把他府衙砸了。
他關了窗，穿上便裝，帶貼身隨從從後門悄悄溜出，又從中書府後門進去，去找他父親史彌遠。
中書府、樞密院、臨安府都沒行動，其它各衙門誰去主動接這塊要命的磚頭？
多請示多匯報是當官不倒的訣竅，于是，緊閉大門，從後門溜出，同史岩之一樣，去向上級請示、匯報，便成了大家行動的首選。
中書府擠滿了請示的人，史彌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子里團團亂轉。
時間拖了一一夜，御街上人越聚越多。
史彌遠為相二十五年，憑著自己爐火純青的政治權術，縱橫捭闔，玩弄帝王、百官于股掌之中，從未遇見過如此情況。
要勸退申冤的周震炎族人，只有為周震炎昭雪，可這是打自己耳光，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抓，人太多，必須動用大批禁軍，激化矛盾，引起民憤，事態擴大到什麼程度，他是把握不了的。何況，抓捕這麼多人，這惡名他也是不願擔的。
老狐狸遇到新情況，他也有些懵了。
把矛盾轉嫁丁大全、轉嫁皇上，這是他惟一的上策。
他讓人叫來了丁大全。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進退都是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