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水鬼啊!」畫舫一個端著托盤的小廝見初菱披頭散發地從水里冒出來,而且表情還是一副淒楚憤忿的模樣,嚇得兩腿直哆嗦。
畫舫中的人群聞聲趕了出來。「姑娘有何冤情?」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率先出問。
「我不小心跌下來的。」初菱回答。
「那姑娘趕緊上來,船家,拿張被子過來。」中年男子旁邊的少年開口。
「不用了,我還有事,要先走。」從水里旋轉著飛上來,就給中年男子喝住。
「這位姑娘,天氣寒冷,就進畫舫把衣服弄干再走也不遲啊。」中年男子將船家遞上來的薄被丟向她,一把接住被子的初菱突然非常感動,便落地甲板。
她撥開頭發,剛想道謝,就見中年男子一臉震驚。「太像了,太像了!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小女子初菱。」微微欠身,表示謝意。
「爹,你說她像誰啊?」少年問。
「沒事沒事,先進來用火烘干衣服吧。小姑娘住在這附近嗎?」。看到初菱臉色逐漸由白漸紅潤,中年男子吩咐船家端來熱酒,曖曖身子。
「不是,我是途經此地,不幸落水。」
「可有人陪同?」
「獨身一人。」
「小姑娘,你雙親健在?」似乎是思考了許久,中年男子才問。
問那麼多干什麼?初菱睜大眼楮盯著中年男子,頭戴貴冠,衣著華麗,一股霸氣非凡。
「家中有一娘親,終日上山采藥。」
「你娘親……」中年男子有些激動,手指對著初菱,「你娘親可是叫徐若霏?」
初菱不應。這城里人都有些奇怪,搞不好是娘親以前的敵人,那就真是惹禍上身了。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還是早走為妙。「娘親不是徐若霏。」
語畢,見中年男子一臉失望,神色痛楚。「我就知道不可能是她,都消失這麼多年了。要出現早出現了,唉。」
心中一團疑雲,可是不想惹事生非,初菱也不過問。等回山上的時候再問娘親詳情吧。
「小姑娘,老夫有事需先走一步。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前往親仁坊的龔府找老夫。」
「這位大叔慢走。」
無路可走的初菱,還是在東方現魚肚白之前就不得已回到方府。她的目的只有一個,想辦法拖住司甯救出二師兄和爾明。現在門主也還沒有到長安,依司甯說話內容來分析,恐怕等到門主前來相救,已經凶多吉少了。
一進廂房,退下濕透的衣物,準備鑽進被窩的時候,突然一個火熱的胸膛貼上冰涼的背。
「你上哪兒了?」是司甯的聲音,他使了勁地抱住初菱。
「方少主請回房里,初菱要休息了。」扳不開他鎖在自己腰間的手,初菱羞紅了臉。
「想清楚了嗎?」。司甯吻上她的耳垂,熱氣在她耳畔輕呵出來。
「想什麼?」她聲音輕顫。
「從了我,幫你救出徐立秋。」他的舌尖游走在她的雪頸上。
「等成親後再說,你現在回房吧。」隱忍住體內的冷熱交錯,初菱努力讓自己像平常一樣發聲。
「好吧,我也不是禽獸。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就不為難你。乖乖的,小娘子。」司甯語氣輕松,愉快地吹著哨子走出廂房。
人心叵測。說的就是這麼一回事吧。難怪娘親一直強調,如果她要下山,就必須先學會入世之道。可是娘親卻從來沒有指點感情方面的迷津。
第二天清晨,綠蘿送飯的時候,就對著一頭霧水的初菱道喜。
「少主在早膳的時候跟方夫人商量好了。」綠蘿臉上不見喜氣。
「商量什麼?」
「就是少主與二位姑娘的大婚。」
「這個司甯腦子被驢踢了嗎?」。初菱忍不住咒罵出聲。
「初菱姑娘,少主不會虧待你的。」
「換作是你,願意與別人分享夫君分享愛情嗎?」。她反問。這城里都是怎麼一回事?
「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豪門爺們更是如此。初菱姑娘不必見怪,慢慢就會適應了。綠蘿只是一介賤奴,如果真的能夠成為少主的一妻半妾,定當侍候好兩位姐姐。」
「夠了夠了!」原來這綠蘿也是瘋子,氣死她了!初菱甩袖,準備找司甯談救援之事。
不遠處,轉角出現了織夢婀娜多姿的倩影。
「初菱姑娘有禮。」
「有事嗎?」。又一瘋子來了。初菱翻了翻白眼,開始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織夢是特意過來拜見姐姐的。」
「什麼姐姐?」
「司甯表哥說了,要讓織夢和姐姐好好相處,他說姐姐是個好人,救過他一命。」
難道他真的像自己無意中說的要以身相許,司甯這個白痴!
「初菱姐姐救過司甯表哥,也是織夢的恩人,請受織夢一拜。」織夢欠了欠身,態度特別誠懇。
「慢慢慢!」初菱扶起織夢,「不用多禮,我和他誰也不欠誰。他在哪?我有事找他。」
「司甯表哥說今天要帶織夢去靈感寺上香,初菱姐姐也一道去吧,我們倆一起為司甯表哥為方府祈福。」
織夢說話的聲音可真是好听,初菱只是覺得可惜了她,一介弱女子竟然為了夫婿不得不與情敵為伍。
「我有事找他,說完就走。不打擾你們倆個談情說愛!」初菱跨步離開廂房,前廳遇上司甯。
「司甯,我想知道你最快可以什麼時候救出二師兄和爾明?」初菱低聲問。
「這問題問得很棘手。」用扇子輕輕拍打著掌心,司甯輕輕皺了皺眉。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別讓我失望。」她不惜用激將法。
「能有多快就多快,不過最快也要等小雪過後吧。」二十四節氣中,小雪指的十月份。
「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說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你不信,說你笨得像豬嘛你還一直裝聰明。我看你是想讓我先救出徐立秋,然後好悔婚是吧?」
「你!」又被看穿,初菱甩身離去,不想再看到司甯那張似笑非笑的討厭臉龐。
「晚上呆廂房哪兒也不準去,我有要事和你商量。」背後他的聲音還略帶笑意。
後花園里,前些天還烔烔有神的荷花都枯萎了。坐在池邊的石頭上,看著水中魚兒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初菱突然有些自嘲,或許是因為天狙門過于保護她了,以至于她失去辯別是非的能力。她讀不懂別人的心,別人卻可以輕易洞察她的心思。
「初菱,過來喝點茶水吧。」方夫人在石椅上坐下,旁邊的紅葦立刻擺上茶具,開始斟茶倒水。
「謝過方夫人。」
「早上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昨夜司甯沒有讓你早些休息?」
听不出弦外之音的初菱應了聲是,端起茶杯一邊吹一邊喝。
「未過門的女子與男人同床雖是不合禮數,不過看在十月份你們就要完婚的份上,老身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同床?」初菱一臉不解,隨即明白過來,「昨夜初菱不小心一頭扎湖水里了,為了晾干頭發才很晚入睡的,並非方夫人所想的那樣。」
「是不是這樣也無所謂了,綠蘿說三更時分司甯才從你房里出來。呵呵。」方夫人一臉不在乎,繼續喝她的茶。
真是有理說不清,初菱現在更加確定自己的目的。第一,救出二師兄和爾明;第二,逃離方府。
「這後院的花花草草都快要凋謝了,再不看恐怕就沒有眼福了。初菱,我們繞一圈吧。」
「是,方夫人。」放下茶杯,扶起方夫人,慢慢地圍著後院的花叢走了一圈又一圈。
「織夢可是個好姑娘啊,不過就是生性膽小怕事,恐怕以後不能操持府里大小事。」方夫人道。
「誰也不是一出生就能言善道的,方夫人多加指導就是了。」初菱回答。
「呵呵,這府上府下少說也有幾十口人,府里一向安定,希望以後也是。」
不知道方夫人想暗示些什麼,初菱也無意猜測,干脆緘口不語。
「初菱丫頭,織夢從小和我兒感情就好,兩個人可謂青梅加上竹馬。誰料你來了方府,我兒的性命又是你從鬼門關救回來的,老身自然會給你一個交待。」
這話越說越繞口了,越听越難懂了。
見初菱露出一臉不耐煩,方夫人停下腳步。「初菱,老身念在你沒有生活在城里,涉世未深,就直接跟你說了吧。」
「什麼?」初菱問。
「進我方府,就必須守規距,你在山里野慣了這是你以前的生活方式,老身不能干預。可是一旦你踏進方府,成為我兒的人,希望你能好好地和織夢相處。你人比較機靈,老身也看好你,有意培養你,過門後織夢仍是正房,而你居側室,名份不同地位平等,你今日同意也罷反對也好,還會有一段時日讓你適應。」
繞了老半天,原來方夫人想指導的對象是她?
「謝方夫人指導。」他們一家都是瘋子!初菱在心中哀號。
晚膳過後,廂房之中,初菱坐在椅子上,等待司甯。還沒有過門,自己就變得像個小媳婦樣了。也許方夫人說得對,她就是山里野慣了的孩子。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以前不能,現在不會,將來也不允許!
雙肩被溫暖的大掌握住,司甯來到她身後,拉過椅子坐在她背後,雙手往下滑摟住她的腰身,將下頷靠在她的細肩上。
「有話快說吧。」試圖扳開他的手,離開他的懷抱,她不能再深陷下去了。
司甯刻意將手指扣得死緊,一動不動的。「只能免他們一死,但是還不能放出來。」
「你覺得什麼時候能放出來?」
「我覺得?又不是我逮捕他們的,這決定權不在我手上。」
「我記得你說過,銀兩能解決的事就不是事兒。」
「關鍵是這件事不能用銀兩解決。六十四萬兩紋銀只是一點小錢,塞塞牢頭露風的大牙縫。」
聞言,初菱嘆了一口氣。感覺到腰間的魔掌一點一點地往自己胸口上移,她立馬用手制住了他的侵犯。「你說過不當禽獸的。」
「呵呵,禽獸會把你生吞活剝,我只不過是嘗點糖粉,還沒有深入其中。」
狠狠呼出一口氣,初菱咬牙切齒。如果連司甯也沒有辦法幫她,那就只好等待門主,靜候時機,必要時大闖地牢劫人。
「你說,你該不該給我一吻,作為回禮?還是要我自己來?」司甯問。
「成親以後再說。」緩兵之計。
「可我迫不及待想嘗嘗你的味道了。」他收緊雙臂,將她前傾的身子扣在懷中。
「好幾天沒洗澡了,不能有什麼好味道。」最好以把他惡心死,他就不會來惡心她了。
「我想嘗嘗你里面的味道。」他這話說得十分曖昧。
「啪」的一聲十分響亮,初菱狠狠給了司甯一巴掌。然後她又後悔起來,不知道司甯會不會發火,對二師兄和爾明下毒手。
見初菱一臉悔意,司甯瞬間變臉隨即又隱藏住怒火。他不想跟她計較,來日方長,她會慢慢適應的。用指月復按在她的香唇上,不容她違抗地命令著︰「用這里,吻我。」
遲遲無法動作的初菱,最終還是讓司甯托住腦袋。
「我……吻。」雙手抵住司甯的胸膛,初菱不想要再被動下去了。她以龜速還龜速的速度將頭往前移,輕輕地司甯冒出些許青色胡渣的下巴印上一吻。
「呵呵呵,」司甯開心得大笑,眼角的魚尾紋立刻加深,「為夫很容易滿足的。」語畢,他在初菱唇上重重啄了下,才離開廂房。
初菱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床榻邊的,只知道整個人隨即癱軟在褥被上面,徹夜難眠。
夏末初秋,天氣還是那樣悶熱。又或者,是她心事重重,胸口像被泥土堵住般,有種逃月兌不了的擠壓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