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她張了張口,卻發現身子抖得厲害,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
「我」恍然間她看到薄子夜望了過來,幽深的眸子望向她的眼底,很深很深,摻雜了無數的她看不懂的情緒,但是眼底的精光,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咬了咬唇,拳頭握的緊緊的︰「你說」聲音幾乎是卡在嗓子里,艱難的開口,沙啞的有些難听。
若是可以選擇,她寧願不要面對這樣的情形,可是她沒得選。
「我」想說的話有些傷人,他遲疑了一下,復又望了一眼身後俱是滿目期待的兩個人,最終還是開了口︰「也許還得委屈你一段日子,你再等等溴」
寒意鋪天蓋地襲來,暮詞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心都跟著涼了半截。
再等等
「讓我等等?禱」
「是」薄子夜點頭,目光堅定。
像是有什麼細細碎碎的裂開,暮詞咬了咬唇,身子一點點的變冷,目光觸及之處,她明顯感覺到了皇帝與德淑貴妃的目光炙熱的投了過來,像是生怕她會說出什麼阻攔的話來。
她忽然就笑了一下,笑容里,盡然都是苦澀。
明明一早就知道會是如此,可是為何,如今听他親口說出來,她的心,依舊會這樣的難過?
不知他們是何時離開的,暮詞就站在原地,良久沒有動彈,日頭那樣的明亮,她忽然覺得有些刺眼,闔了闔眸子,就有晶瑩從眼底滑落,順著臉頰,打在衣襟。
太陽太刺眼了呢!
眼前,卻陡然一個陰影籠罩了下來。
她沒有睜眼,周遭的氣息有些熟悉,熟悉到她幾乎有些欣喜上涌,這個氣味難道是他回來了?
倏然睜開雙眸,笑容與淚水一起凝固在了唇角。
還以為是薄子夜改了主意回來,誰知竟是薄子君,她咬了咬唇,眸色明顯黯淡了一圈兒︰「王爺,是你啊」
臉頰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子,看起來有些狼狽,再加上那副失落的模樣,落入了薄子君的眼中,他不僅揚了揚眉,好看的丹鳳眼挑的高高的︰「怎麼?見不是六哥,失望了?」
暮詞愣了一下,隨即就自嘲的笑了︰「他怎麼還會回來?想想也不可能」
也不知是說給薄子君听,還是分明在告訴自己,終歸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似乎有哽咽隨著尾音出口,略略有些發顫。
薄子君不由得望了她一眼,只見巴掌大的小臉兒微微泛著紅,說不上是什麼情緒來,只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瞧著就心疼。
薄子君的心就疼了一下,不羈的面容隱隱的閃了一絲異樣,那絲異樣正被暮詞瞧見,她的話就停在了那里。
「我我不是在抱怨」
還以為是小聲的嘀咕那一句被薄子君當做是抱怨的話,她有些赧,忙不迭的解釋,誰知薄子君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伸手在她的額頭敲了一下,而後揚眉︰「受了委屈就應該要抱怨,難不成還要感激涕零?」
狹長的眸子里盡然是璀璨的光彩,連女子都嫉妒三分的容顏更是帶了笑意,點點溢出,暮詞一時有些錯愕︰「王爺這是在為我打抱不平?」
「不是,是感激。」薄子君義正言辭的糾正。
「原先就不想娶那什麼公主,如今倒順了本王的心意,只是苦了你了,哈哈--」放浪的笑聲溢出,直震得耳畔一陣的發顫。
暮詞撇了撇嘴,顯然對他的笑聲十分的不滿,只不過,到底笑容是能感染人的,雖然不屑,但是終歸因為他明朗的笑容,讓她的心,稍稍的明朗了一些。
她抬手不著痕跡的拭了拭眼角的淚漬而後抬眸,勉強扯了一絲笑容來︰「我都不知竟然不知不覺還幫了王爺的忙,既然如此,王爺是不是也該對我這個恩人有所表示?」
揶揄了一句,原本不過是順著薄子君的話開了個玩笑,誰知薄子君竟然當了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作勢就要走。
「王爺--」這樣拉拉扯扯的實在不合規矩,唬的暮詞一驚,忙不迭的去掙月兌,奈何薄子君手勁極大,她越是掙扎,他反而來了興致,手指一點一點的收緊,絲毫不給她掙扎的機會。
直到暮詞驚呼出聲,他才轉過頭,紅唇微揚︰「本王從來都是有恩必報,你給了我那樣大的恩惠,我自然得回贈你一份大禮。」
說著,不顧暮詞的掙扎,拖著她一路走去。
卻是一路朝著長安宮的後院兒去了,暮詞一路的掙扎,換來的卻是男人的充耳不聞,直到到了一個門洞,他才停住了腳步。
暮詞忙不迭的要掙月兌開來他的手,四下張望著︰「男女授受不親,王爺趕緊放開我的手,這樣被人瞧見了不好。」
「哈哈--」那慌張的模樣,引得薄子君不住的大笑︰「被人瞧見又如何?你我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是說,你想發生些什麼?」
促狹的眨著眼湊到暮詞的臉前,望著暮詞,不住的挑起了好看的丹鳳眼,雲淡風輕的說出那樣一句驚世駭俗的話來。
暮詞險些一口被自己嗆死,滿眼驚恐的望著他的側臉,如今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她真是難過的傻掉了,她怎麼忘了,這個七王爺根本是個危險的人物!
連連後退了兩步,忙不迭的與他保持了距離,可是剛一動作,卻再一次的被薄子君拉回了懷中。
垂眸望著滿臉恐慌的凌暮詞,他禁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臉一點點的湊過去,笑容也一點點的加深,最後,在近無可近之處他終于停下,而後,望著她瞳仁中的自己的倒影調笑。
「你真的要走?我要帶你瞧得東西可比那西洋鐘還有去,你當真不想看?」
除了薄子夜,暮詞何曾與一個男子這樣的親近過,如今只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
望著薄子君的桃花連,她的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要做什麼?」
身子顫的厲害,臉色也陡然慘白,像是隨時會倒下一般的,尤其是一雙水眸,氤氳水汽間盡然是楚楚可憐的模樣,引得薄子君的心不住一顫。頓時松開了禁錮她的手。
「經不起逗弄,沒勁。」撇了撇嘴,孩子氣的言語了一句,而後在暮詞撫著胸口大口喘氣之際,一把將她推過了那道門洞。
暮詞被他推的踉踉蹌蹌,想要停下又不能,只能任由著他也越過門洞,而後,將她帶到了一個無人的院落。
從未想過皇宮里居然有這樣的地方,門洞這邊的院落十分的荒蕪,滿院的雜草叢生,暮詞停住了腳步︰「王爺這是哪里?」
薄子君卻頭也不回,甚至還拉了她一把︰「少羅嗦,快走。」
便自顧自的踩著雜草走到了院落正中的屋子門外,手一伸,就將門推了開來。
與外面荒涼的景象不同,屋子里十分的整潔,看得出來是有人照料的結果。
這一遭暮詞不敢多言了,瞧著男人進了屋子,沒多想,她也跟了進去。
入目的盡然是些沒有見過的玩意兒,瓶瓶罐罐的擺了一桌子,各式各樣的盡然全都是些沒見過的物件兒,晃得人眼暈。
暮詞忙不迭的上前了一步︰「這些都是什麼呀?」
伸手拿了一個方形的像是盒子一樣的東西,上面整整齊齊的一排小洞,暮詞拿到眼前瞧了瞧,不通,什麼也看不到,她有些抑郁的癟了癟嘴。
「哈哈,笨蛋,不是看的,那是口琴,用來吹的。」
瞧著她茫然的模樣,薄子君忍俊不禁的調笑了一句,暮詞頓時紅了臉,悻悻的將東西放回了桌案上︰「啊,抱歉啊,我不知道」
小心翼翼的模樣,我見猶憐,薄子君瞧了一眼,心情莫名的大好。
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而後重新拿起口琴來,放到嘴邊,輕輕的吹了兩下,頓時就有清脆的聲響從哪小小的物件兒里發了出來。
「這個聲音是笙?可是怎麼這樣小?」暮詞瞪圓了眸子。
「這個叫做口琴,是我十歲的時候從一個西洋傳教士那里要來的。不過你說的也沒有錯,听說最開始就是起源于咱們的笙,只不過後來被洋人改造了一番,做成了這樣小巧的樣式。」
薄子君解釋著,語氣里卻隱隱有些驕傲。
「用這個來當做是我給你的謝禮,應該不寒酸吧?」
「給我啊?真的嗎?」暮詞有些欣喜,忙不迭的伸手接了過來,像是怕他會反悔一般的,引得薄子君一陣的哈哈大笑︰「怪不得六哥那麼喜歡你,我才發現你的性子真是太有趣了,一會兒膽大的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樣的,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像是稍微一點聲響就能把你嚇死,你說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子」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因為他清楚的瞧見了她臉上僵住的笑容,停在那里,不怎麼自然。
這才意識到了失言,他訕訕的笑了一下,而後伸手,又沖著她的額頭一敲︰「跟本王在一起,不許想別的男人。」
這一下還真是用了力氣,痛得暮詞頓時皺起了眉頭來,憤憤的望了眼前唇紅齒白的男人一眼,暗自月復誹,想什麼都要管,管的還真多!
卻到底沒敢說出口,見他走到門口的台階上坐下,她也走了過去,卻並未在他身旁,而是遠遠的隔了一段位子坐下。
望著荒蕪的院落,她托著腮幫子問︰「不過王爺,這里到底是哪兒啊,竟然還跟長安宮通著,卻偏偏又是這樣荒涼的模樣。」
傍晚的太陽有些刺眼,薄子夜眯了眯眼,隨著她的聲音偏了偏頭︰「這里啊--」像是沉吟了良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再說了的時候,他的聲音卻再度傳來︰「這里是我生母生前住得地方,她從前,是德淑貴妃身邊的宮女」
暮詞一怔,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干系,從前竟然沒有听說過。
倒是一時不知該拿什麼話來接,她張了張口,就停在了那里︰「王爺」
「哈哈,都說了不許憐憫本王,哪怕被其他的兄弟嘲笑著諷刺著,本王依舊活到了如今,還玉樹臨風貌過潘安」
明明是笑著,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就覺得那笑容十分的勉強,這一刻,她似乎恍然間有些懂他,為何總是一副放浪不羈的模樣,大抵,是用來掩飾內心的不安吧?
感同身受的,她伸了伸手,在他的肩膀輕輕拍了一下︰「要是難過的話就抬頭望望天,這樣眼淚就不會掉下來了小時候村里的孩子都罵我是野種,我就時常躲起來望天空,真的,眼淚一定能被憋回去的」
她這樣說了,也這樣做了,心里難過的不可附加,卻偏偏的不想讓自己太過狼狽,只是死死的咬著唇,而後仰著頭,直直的望向天際。
薄子君顫了一下,想要不服氣的回嘴說他沒有想哭,可是扭頭望著她的動作,頭一次的,臉上的不羈笑容斂起,望著暮詞微微泛著紅暈的側臉,有細細的絨毛給整個人鍍了一層金色的光芒,他眨了眨眼,低笑了一聲︰「這樣的法子是哪個告訴你的?」聲音有些低。
「香寒啊,是跟我一起長大的姐妹--怎麼了?」
「沒什麼,怪不得是你的姐妹跟你一樣傻」
「什麼嘛--你才傻!」
「」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只余下尾音陣陣,縈繞在滿院的枯草從中,風吹草長,卻有說不出的荒涼意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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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子夜與琉璃公主的婚宴擺了三天三夜,整個皇宮里都是熱鬧沸騰,就算想要假作听不到都不可能。
第四天傍晚,一切妥當之後,暮詞終于被送回了閔王府。
坐在轎攆里,腦海里不斷浮現著臨走前德淑貴妃的一番話︰「走到今日是形勢所迫,若是你要怨恨就怨恨本宮,決計不要影響了你與夜兒的感情」
她靜靜想著,唇角不覺勾了一抹笑容。形勢所迫
這些個道理她又何嘗不懂,可是就算明白,卻並不代表她能心甘情願的接受。
凌側妃
這兩日,耳邊竟是這樣陌生的稱呼,一個側字,就足以讓她肝腸寸斷,她怎麼能不怨恨?
可是怨恨誰呢?
薄子夜嗎?
那個她深愛的男人,若不是因為她,也不至于鬧到如斯地步,那麼,怨恨皇帝德淑貴妃嗎?
可是他們也不過是為江山社稷為自己的兒子,想來想去,她竟然只能怨恨自己了,怨自己命數不濟,更怨自己痴心妄想以為可以與薄子夜一生一世一雙人
「凌側妃,請您下轎,王府到了。」轎簾被掀開,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她禁不住的眯了眯眼,早有人上前來攙扶,她愣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
一段日子不見,閔王府與從前已經大不相同,處處的張燈結彩喜氣連天,就連門口左右兩側的石獅子都掛了彩緞
不同了吧,都不同了。
她闔了闔眸子,極力的壓下心頭的悸動,在丫頭的攙扶下款步的上了台階,望著滿處的陌生,她的心中苦澀不堪。
跨進了這道門,往後,她要開始怎樣的一段日子?
*抱歉大家,今天某暮去考試了,嘻嘻,現在回來補上,五千字大更,貌似是周末誒,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