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廖風的嘴角微抽了下,他深邃的眼神忽地添了一抹鄙夷。
米予羲看他要直起身,手不由又緊了幾分,「我……我打車來的。」她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出租車司機解釋道。
「神經病,你自己打車來的,你……」
不等黑廖顏說完,黑廖風冷聲道,「給她一百!」說完,轉身向前走去。
頓時被抽走衣擺,米予羲險些栽倒在地面上,看著被甩下來的一百塊錢,像是被人遺棄的破爛一般,她低頭看著這紅色鈔票,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了上面。
「小姐,該給錢了吧。」出租車司機先生走過來,看著她說道。
沒反應。
「小姐……」
米予羲慢慢站起身,轉向司機,「你能再幫我拉回去嗎?」
出租車司機先生怔怔地望著她,甚感無語……
……
米予羲坐在車上想了好久,她還能去哪里?頂著這副皮囊,她也只能回到白媽媽那里。于是她拿出了手機,找到了家里的座機號,撥通了過去。
……
這是白向北的家嗎?
米予羲打量著四周,屋子面積大約有一百三十平米,三室兩廳,周圍的裝潢還算典雅別致,看得出來白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算小康。客廳沙發轉角處還有一張茶幾,茶幾上擺放著一張合家歡照,照片上白向北笑得燦爛,看起來生活充滿了激情與無限地活力。
白媽媽通過劉醫生那里得知自己女兒已經失憶,所以看她一臉陌生地望著屋子,倒也不感到任何詫異。
她走進廚房,端出一杯熱水,「北北,你先坐下來好好歇歇,醫生都囑咐了,讓你這幾要好好在家里待著,別亂跑,過幾咱們再到醫院去復查。」
米予羲將手里的照片放下,扭頭對白媽媽笑了笑,「謝謝。」接過水杯,抱在手上。
白媽媽看到女兒對自己客氣竟是一下子難以適應,她微哽咽道,「北北,不管怎樣,你只要記得我是你媽,有什麼事就跟媽講,別跟媽客氣……」
頓時,心頭一股熱流涌向心間。
米予羲點了點頭。
「北北啊,告訴媽,剛剛去哪兒了?」白媽媽疑惑地問道,畢竟自己女兒已經失憶了,按理說不該有認識的人啊?那還能去找誰?
米予羲喝了一口水,「我……我剛剛……」糟糕,說什麼理由呢?
這時座機電話鈴聲突然響起,白媽媽繞身走了過去,接起,「嗯嗯,回來了,放心吧,好好……」掛斷了電話。
米予羲也跟著站起身,「媽,」喊出來竟是有一絲不習慣,「我爸呢?」照片上的中年禿頂男人應該是白爸爸。
「你爸……」白媽媽欲言又止,嗓音多了一絲顫音,「你爸他年初因為心髒病復發,所以……所以就……」
米予羲也不由傷感,她走上前,將白媽媽擁住,「別擔心,還有我,還有您的女兒呢。」
白媽媽一听,心中更是酸澀,她緊緊地摟住米予羲,「你爸他一直愧疚,知道你死心塌地喜歡黑廖風,可你知道憑咱們家的實力根本入不了人家眼,以前還有黑家父母做主,現在二老都去了以後,他的性格更是陰晴不定,說裁員工就裁員工,連你舅舅也被裁了下來,毫不顧忌兩家曾經的情分。」
白媽媽說到一半,忽然又抬起頭,「哎,瞧我,我都忘記了……」她暗自懊悔道,「你肯定不認識黑廖風了吧?」
「我……」米予羲咬著唇。
「不認識也好,不認識也好。」白媽媽感慨道,「那種白眼狼,不認識才好呢。」她拉著米予羲的手,輕輕拍撫道,「肚子餓了吧?媽給你弄點吃的。面條湯行嗎?」
米予羲點了點頭。
白媽媽轉身走進了廚房,米予羲徑自打開了電視,試圖讓是室內氣氛活躍一些。
……
一連兩過去,米予羲試圖將白向北的事情全部搞清楚,甚至她與黑廖風的過往。
她手里拿著白向北生前珍惜的照片,反復地看,上面很少有她和朋友的合照,大多數是她單人照片,當然也有她偷拍黑廖風學生時期照,那時候的他看上去臉上偶爾還會閃現過一絲笑容,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經常會坐在操場上一個人望著空,他經常會夜里一個人出來打球,甚至會對著空寂無人的草地上大吼……
如果不是白向北這些記錄,米予羲怕是一輩子也看不到黑廖風的改變。
莫名地,米予羲有些吃味,畢竟是這幅身體親眼見證了他的變化,而不是她,米予羲。
「北北?」白媽媽敲門走了進來,「李主任過來看你來了,趕緊收拾下房間。」她覷了一眼鋪在地面上的照片。
米予羲合上相簿,站起身。
「向北好些了吧?」一道清醇的嗓音傳了進來,「我一出差回來劉醫生就跟我說向北醒來了,我簡直都不敢相信,這在醫學上都可以稱為奇跡,明明已經沒有心跳……」
聲音漸進,米予羲轉過身,看向門口站定的男人,莫名地覺得眼熟。
「北北,快和李主任問好啊?」白媽媽在後面擠眉弄眼。
米予羲顰起眉頭,腦海里不斷地閃現著某人的影像,是的,像誰呢?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個頭不算高,戴著一副無框眼鏡,不算帥氣,但還算干淨清新,慢慢地這張成熟地面孔和她記憶中的男孩兒相重疊。
是的,是的……李斯?
「北北,快啊?」白媽媽急道。
「呵呵,沒事的,」李斯笑了笑,用手托下眼鏡框,「失憶的人不宜多想,阿姨要是方便的話,我想和向北單獨談談。」
「方便,方便,當然方便!」白媽媽邊笑邊走出,還不忘將門關上,「你們倆談。」
米予羲的眉頭緊鎖,她沒想到世界竟然這麼小,再重生,竟然第一個找到她的人還是他!
米予羲不覺笑了……
「笑什麼?」李斯走過來,目不轉楮地盯著米予羲。
米予羲搖頭,「李斯?」她輕聲叫道。
李斯驚訝地挑眉,但隨即又是笑道,「白阿姨跟你介紹過我了吧,如果真記不起來不要費勁心神去想。該忘記的就忘記……」李斯轉過身坐在了對面的單人沙發上,「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米予羲努嘴,不由又是無奈地搖頭,「你怎麼去學醫了?」
李斯蹙眉,眼神變得復雜,「你……真的失憶了?」
米予羲低頭淺笑,沒有回答,依然問道,「你當時學的不是金融,怎麼轉去學醫了?」
好無厘頭的話語,再次令李斯驚訝,「你……你怎麼會知道?我明明以前從來沒和你說過?」不可能的!她怎麼會知道呢?他們不過是兩年前才剛認識,那時候的他已經是醫院的醫生。
「沒說過嗎?」米予羲暗惱自己的沖動,于是她又笑道,試圖轉移剛剛的話題,「醫院應該很忙才對,怎麼會有空過來?」
李斯的眉宇依然糾結在一起,很顯然他還沒有得到剛剛的答案,「听說你醒來,我一下機就趕過來了。」
米予羲點頭,趕忙讓開身體,「你要不要坐這里?」
李斯瞥了一眼那紅色的女式單人沙發上的相簿,笑著搖頭,「剛剛在看照片?」
米予羲猶豫著要不要拿給他看,沒想他自己已經走了過去,翻開。
「你還記得他?」李斯指著照片上的黑廖風,淡淡地問道。
米予羲望著,沒有應聲。
李斯不由苦笑,「忘記了最好……」他低頭看著照片,仿佛勾起了無限的回憶。
「你……」
李斯慢慢抬頭看向她,「對了,回來這兩身體有沒有異常?比如呼吸不順暢?比如感覺自己心跳太快?比如……」
「沒有那麼多的比如。」米予羲笑著打岔道,「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李斯低頭,將手中的相簿放回原位,他看了一眼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回去見院長,改我再來。」
「嗯。」米予羲點頭。
臨出門時,李斯手扶著門把手疑惑地轉過了頭,「你……」
「嗯?」
李斯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擰著眉頭走了出去。
送走了李斯,白媽媽端著熱牛女乃走了進來,「李斯這孩子不錯,當初你爸爸心髒病復發時,他幫了很大忙,雖然最終也沒能成功救回你爸爸,但是我們還是得要感激人家。還有你,這一年你在醫院也多虧了他的悉心照料,他只要有時間就過去看你,陪著你看報紙,醫院里的人都以為你是他女朋友。」
「哦。」米予羲接過牛女乃杯,「那……咱們家是怎麼和他認識的?」
「還不是你爸?」白媽媽嘆了口氣,「你爸他本來身體也不太好,經常跑醫院,這樣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剛來醫院的李醫生,你爸他覺得李斯這個孩子特別老實,所以就想撮合你和他,沒想到你們倆倒好,合謀起來騙你爸,讓你爸誤以為你們倆在交往。後來一年前你爸發現了,這不無奈之下只能隨著你性子幫你介紹了黑廖風……」
米予羲不禁了然,「難怪……」李斯會對白向北這麼關心!
「北北,要我說李斯這孩子也不錯,才一年就升為了主任醫師,以後的發展一定會更好。」白媽媽勸道。
「媽,我頭疼……」米予羲故意撒嬌道。
白媽媽無奈地搖頭笑,「一跟你說這些你就轉移話題,這一點跟以前一模一樣。」她站起身,「你先休息會兒,我去給你煲點湯喝。」
……
白家的生活還算富裕,只是自從白爸爸去世以後,公司自此沒有人打理,白媽媽又不懂得經營,最後只得賣給了其他人,獲得了一筆錢。
這筆錢足夠米予羲和白媽媽兩人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但畢竟不再有以前的運氣,如果沒有大筆開銷的話,最多也只能富裕五十年。
這,米予羲趁著白媽媽找朋友打麻將的機會也跟著出了門,她來到了黑廖風的公司,偏偏門口的保安說什麼不讓她進去,非要看她的工作者。
無可奈何下,她只得按照那老婦人給她的紙條找到了他現在居住的地方。
這里……這里不是老房子?
米予羲的心不由擂鼓,遠遠望去,這個看起來已經有五十多年的老房子矗立在林木中帶著一抹威嚴與冷漠,周圍的樹木已經快要長得和三層樓一般高,院子里的草卻已被清理干淨,但依然沒有任何的生氣。
米予羲試圖從門口處按著門鈴,許久,才走出一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女人,她一臉陌生地望著米予羲,「請問您找誰?」
「我找你家少爺。」米予羲笑著說道。
「我家少爺?」女人揚聲,「少爺在公司,而且他臨走時沒說今會有人找他。」
怎麼現在見他一面都這麼難?
米予羲禁不住暗自責怪,但又不得不解釋,「我是臨時有事,所以才……」
「方姐,小少爺又哭了……」這時從屋子的另一端又走出一個年約三十的女人,「怎麼哄也不行,你快來看看。」
小少爺?
米予羲擰緊了眉頭。
這時,里面傳來清晰‘哇哇哇’的孩子啼哭之音,仿佛每一聲都敲著米予羲的心頭。
她撫著胸口莫名地疼痛,自己都不知道怎麼了,為什麼會那麼地難過。
莫非……
她趕忙追問新走過來的女僕問道,「這個孩子是……你家少爺和你家少夫人生下來的小少爺?」
「你這話說的。」女人瞪了一眼米予羲,轉身要走。
「再等一下,」米予羲手緊緊地抓著大門鐵桿,「麻煩你告訴我,你家少夫人是誰?」她的聲音顫抖,就連眼楮都不由紅潤了起來。
「我說你這人到底是誰啊?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女僕邁步要離開。
「拜托,拜托讓我進去一下,我有辦法讓孩子不哭……」
可里面的兩個女人根本理都不理她,只是進了屋。
「方姐,小少爺到底怎麼回事?我剛看了看也沒尿,也沒拉,頭也不燙,就是哭,一個勁兒的哭。」年輕點的女僕不安道,「一會兒少爺和小顏小姐該回來了,肯定又要罵咱們。」
年紀大點的僕人猶豫著,手里抱著孩子,「哦,不哭不哭……」
可小少爺的哭聲卻一聲比一聲高,仿佛就要跟她們倆較勁兒一樣。
「剛剛過來的那個女人還在門口嗎?」年紀大的女人問道。
「在的。」
「那讓她進來吧,她不是說有辦法讓孩子不哭嗎?」年紀大的女人無奈道。
「好,我這就叫她去。」
……
說也奇怪,這個孩子剛到了米予羲的手上輕晃了幾下,頓時就不哭了,甚至還瞪著一雙大眼打量著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著她的脖頸處的項鏈,試圖向嘴里塞。
那兩個女人看得目瞪口呆,「真是怪了,就連小顏小姐哄著他時都沒這麼乖過。」
米予羲逗著孩子笑,一面問著面前的兩個人,「這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你管那麼……」
不等年輕的僕人說完,年紀大一點的打斷道,「黑艾米!」
「黑艾米?」米予羲不確定地再問道,「是男孩兒?」
僕人笑道,「是男孩兒。只是我們少爺太愛我們少夫人,少夫人姓米,這是她臨走時給我們少爺的‘禮物’,所以少爺就給小少爺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真的是,真的是她的孩子?
米予羲的手不由顫抖,她的眼眶禁不住濕潤了起來。
「你……你怎麼……」
米予羲搖頭,哽咽道,「沒事,我只是覺得太感人,所以……沒事,真的沒事……」她望著懷中將近一歲大的寶寶,眼淚更是控制不住地向下流,她真的沒有想到孩子竟然活下來了!她更沒有想到她是何其有幸能這樣抱著她的孩子……
黑艾米像是感應到了自己母親的傷痛,竟是揚著小手向米予羲的臉上蹭,試圖將她的淚水擦干,兩位僕人看得更是大吃一驚。
這時門外傳來開門的聲音,還沒等幾人反應,外面人已經進了屋。
「你怎麼會在這里?」黑廖顏手拿著包,瞪向米予羲,怒言道,「我問你們,她怎麼進來的?」
「我……我們……看孩子哭,她說她能讓孩子不哭,所以就……」兩個僕人嚇得臉色煞白,低著頭不敢看前面。
「連一個孩子都哄不了,那我雇佣你們干嘛?」黑廖顏看著兩個僕人。
後走進來的黑廖風淡漠的眼神掃向正抱著孩子的米予羲。
「我告訴你們,如果以後再讓我看到這個女人踏入這道門半步,你們就等著收拾東西回家。」黑廖顏罵道,一扭頭,「哥?」
黑廖風緊緊地將目光鎖在米予羲的身上,他慢慢地邁動著腳步,一點點地靠近,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抱著孩子的一幕,他的心頭仿佛有一抹暖暖的熱流在涌動,許久,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他的腳步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甚至想要護住眼前這溫馨的片刻。
「咯咯。」小少爺小胖手緊緊地揪住米予羲胸前的衣服,試圖要將嘴湊過去,「媽媽,喝……」貌似不清楚地發著這樣的音。
屋內所有人都驚詫地扭過了頭,這……這是小少爺第一次喊‘媽媽’!
就連黑廖風的腳步也不由頓住了,他怔愣地望著面前的米予羲,漆黑的雙眸忽然變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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