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娘一愣，還想說什麼︰「老爺……」
杜老爺冷冷道︰「你莫非是想把這事傳到顧知府府上才甘心？！」
想起杜老爺是最好面子的，紅姨娘的臉色也灰敗了下去，恨恨看了杜懷瑛一眼，卻只見杜懷瑛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裝，叫他再裝！
終有一天，這個場子她要找回來！
她嘆了口氣，轉頭望向自己的女兒︰「阿桃，還不快給七小姐道歉。」
桃夭年紀小，卻不明白這中間的曲折，怎麼一向有理沒理都護著自己的爹爹，偏疼自己的娘，今日竟然都要她給那個討厭的綰蝶道歉？不禁跺腳哭鬧道︰「爹爹，我不服！這分明是七姐姐自己弄壞了我的襦裙，不知今日使了什麼法子來嫁禍我！要不然，她前些日子，自己怎麼都承認那條襦裙是她自己偷的呢？」
杜老爺與幾個不明真相的人都是一怔，是啊，綰蝶之前不是自己認了，說襦裙是她偷去的麼？不由得紛紛用疑惑的目光望向綰蝶。
杜李氏見狀，不慌不忙地道︰「八丫頭，你這話好沒道理。你說七丫頭嫁禍你，難不成你月華樓上上下下所有的丫鬟婆子，全都與七丫頭聯合起來嫁禍你不成？不過……」她轉頭問綰蝶，「七丫頭，之前你承認那襦裙是你偷的，是怎麼回事？」
綰蝶便低了頭，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稟報杜李氏︰「父親，母親，這襦裙，我確實沒有偷過，所以最初從我房中抄出襦裙碎片時，我也跪下來和父親哭過冤枉……」
仿佛是在回想那日的情景，綰蝶微微紅了眼圈。
杜老爺便有些心虛，那一日，他狠狠甩開了拉住他衣襟苦苦哀求的綰蝶，讓她昏迷在床好幾日才醒……一股愧疚從心頭升起，他讓這個女兒受委屈了。
「那後來你又怎麼改口認下這件事？」杜李氏問。
綰蝶道︰「母親明鑒。那時，青蘿收拾了院中的襦裙碎片，清點之際，發現並沒有金絲琉璃珠的扣子，那金絲琉璃珠乃是貴重之物，而八妹妹這樣性急之人，竟也全然不來尋。後來，青蘿無意中听人談起，那金絲琉璃珠就在月華樓，就在八妹妹自己手中……綰蝶人笨，不明白這其中是怎麼回事，但隱隱覺得不是什麼好事，說出來恐怕有損八妹妹的閨名。」
她嘆了口氣︰「為了不讓八妹妹名聲受損，所以……」
杜李氏道︰「所以你寧可自己認了，自己背上這偷盜的污名，也不願意看見自己的姐妹名聲受損？」她轉頭看向杜老爺︰「老爺，您看看，這七丫頭多懂事！」
杜懷瑛也點頭︰「七妹妹果然深明大義，八妹妹，還不趕緊道歉？」
「我不……」桃夭剛剛說了兩個字，就听見一聲厲喝。
「大膽！」卻是杜老爺︰「事已至此，你還不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也虧得你七姐姐寬宏大量，這些日子以來不但沒和你計較，還賠了你這樣好一條襦裙！還不道歉？」
桃夭幾時吃過父親這樣的訓斥？一時被唬住了，委委屈屈地道了歉。
「七姐姐，對不起。」
她說得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聲音也極小，綰蝶卻不在意，笑道︰「八妹妹年紀小，不懂事也是有的，知錯能改就好，自家姐妹不必多禮。」
一時，眾人紛紛贊美綰蝶大度。
桃夭與紅姨娘簡直把綰蝶恨到了骨頭里，卻只能咬牙，無可奈何。
杜老爺之前沒料到襦裙事件的真相會是這樣，如此說來，這七丫頭果然是個處處為杜家著想的，為了維護姐妹，寧可自己受如此大的委屈。不禁滿意起來，笑道︰「七丫頭，這次這件事委屈你了，你想要什麼補償，盡管開口。」
綰蝶端端正正地跪下，朝杜老爺磕了一個頭︰「父親，身為杜府的女兒，維護家宅和睦是綰蝶分內之事。襦裙之事如今捅出來，弄得紅姨娘和桃夭妹妹不高興，綰蝶已經很過意不去，豈敢要什麼補償？綰蝶的願望，無非是父親與母親健康長壽，闔家安寧而已。」
這馬屁拍得杜老爺舒舒服服，杜李氏的臉色也露出了笑意。
杜李氏便對杜老爺道︰「七丫頭雖然不要，我們做父母的卻不能不給。老爺，您看這樣可好？七丫頭與青蘿主僕情深，還是讓青蘿回暗香閣去伺候她吧。」
杜老爺沉吟了一下，點頭同意。看今日的情形，怕是那青蘿身在曹營心在漢，心中掛念的一直是綰蝶，強扭的瓜不甜，她要回去，便回去罷了。不能什麼事情都依著八丫頭，八丫頭那小性子，是該治下了，不然，指不定以後什麼時候，就闖下了大亂子。
青蘿聞言喜不自勝，趕緊上前謝杜老爺與杜李氏的恩典。
她的目光在半空中與綰蝶相逢，兩人都是如釋重負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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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府這個年，大家過得各懷心思。
先是桃夭與紅姨娘被杜老爺教訓了一頓，安分了很多；再是在杜李氏的安排下，青蘿調回了暗香閣，春杏則被發賣出府去。杜李氏又當著府中眾人的面，賞賜了綰蝶一大堆金銀首飾，布帛胭脂，好教人看見，投靠了她杜李氏的人，她定不會虧待。
綰蝶在內心微微苦笑，叫青蘿收下了那堆賞賜，整天逢人就說夫人是如何仁德大方，她這個做庶女的是如何幸福感激——杜李氏給她實惠，她給杜李氏名聲，各取所需罷了。
表面上看起來，這段關系倒也是其樂融融。
開了春，綰蝶便听從杜老爺的安排，隔幾日便出府一趟，前往杜家設在鬧市街的香料作坊，與制香女師傅一起研究調配「花韻」。不幾日便將花韻的完美配方趕了出來，杜家香坊試制了幾盒子，銷得極好，吸引了不少女眷前來問詢，一時間，杜老爺高興得合不攏嘴。
又命香坊趕工，日夜趕制綰蝶的「花韻」，這才勉強跟上賣出速度。
綰蝶見香料賣得這樣好，也很開心，趁便試制了另外幾款方子，杜老爺拿去一賣，發現都是極受歡迎。漸漸地，他便相信這個女兒是非常有調香天賦的，倚賴她的時候慢慢多了起來，綰蝶在杜府中，終于不用仰人鼻息，越來越說得上話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轉眼到了春末夏初。
這一日，綰蝶照例從杜家香坊回來，才到了暗香閣，還沒來得及換身衣裳，就見青蘿喜滋滋地走了進來︰「小姐，方才石榴姑娘來了，傳夫人的話說，後日她想帶著九小姐去城外清源寺上香祈福，不知道您有沒有空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