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帝色 四 少年喜結交,患難謂可倚

作者 ︰ 傅含紫Yuki

顛簸的馬車上,沐元青幽幽醒轉。簾外光影挫動,她瞬了瞬目,視線漸復清明後,方發覺自己此刻正靠在那名喚沅青的書呆子的肩頭。

腦中思緒電閃,她想起了昏迷前曾被那些黑衣人圍攻之事,心中一惕,驀然坐起身,揭開車簾便向外望去,怎料才一抬動手臂,便是一陣撕心的痛楚。

耳旁一個溫潤如水的聲音道︰「姑娘,你先別急著動作,你失血過多,需要好好將養。」正是那個才認識不到一天的呆頭書生的聲音。

沐元青仿若未聞,去掀車簾的手並未因痛楚而停滯。車簾一晃,強烈的光線透了進來,長久的黑暗令她有些無從適應,她雙眼微咪了一刻,再度睜開。

車窗外碧草如茵,林木蔥翠,日色搖曳,一片明晃晃的金光。此地應已月兌離塞北,進入了中原地區。

沐元青長舒一口氣︰幸好那個部落本就接近東陸地區,行不過一日便是東陸境內,看來,眼下總算是月兌離了危機,否則以她現在的身體,絕對難以對付更多追索而來的殺手了。

「公子,已奔波了一日一夜了,前面是驪陽城,可需入城歇息一陣、補給補給?」前方,車夫的聲音飄入簾中。

沅青看了眼沐元青。由于之前見識過這「蠻橫」女子的手段,此刻說話不免賠上了幾分謹慎小心,「那個,沐姑娘,前方是驪陽城,北燕國邊境第一重城,正好帶的干糧和水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我們入城歇息一陣,明日再趕路如何?」說完,見沐元青沒有回答,忙又補了句︰「如果姑娘沒有急事,不趕時間的話。」

沐元青看了他片刻,終于頷首道︰「也好。如今強敵已去,我也如約護衛公子出了塞北之地,正好前方便是驪陽,我們也該是時候分道揚鑣了。」

沅青的嘴巴頓時張大︰「可是,姑娘你受了傷……」

「這一點皮外之傷,不妨事。」雖這麼說,然而她搖頭的動作牽動了傷口的肌肉,又是一陣劇痛襲來,沐元青雖強自忍耐,縴秀的眉頭仍不由得微微一皺。

沅青看著她,臉上滿是愧疚憐惜之色,忙探手入袖,抽出一方絲帕為她擦拭額間冷汗。那帕子是蘇繡,針腳細密做工精致,帕子一角繡著一朵描金木槿花,帕子上彌漫著幽幽的百草香氣,經久不散,沐元青一看便知這帕子名貴至極。

這些隨身飾物越是名貴,就說明此人的來歷越是不凡,沐元青不欲與他多作糾纏,當下側開臉,避過他的帕子。沅青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一下,終于識趣地放下。

「那麼沐姑娘,你要去何處呢?」似乎經此大劫,這位一日前還天不怕地不怕的富家子終于意識到此趟江湖之旅前途是多麼的凶險難測,沅青含著亟需找個旅伴的殷殷期盼的眼神,呆呆看著她。

沐元青淡淡地道︰「我要去何處,與閣下無關。」她頓了頓,又好心地提醒道︰「我看公子也是富貴之人,又不會半點防身的武藝,所謂江湖險惡,公子最好不要再穿這麼華貴的衣裝,學會隱匿行跡,這樣至少沒那麼容易被你的仇家盯上。」

這一句話說得沅青公子很受傷,他扁了扁嘴,唉聲嘆氣道︰「唉,反正姑娘你是武藝高明,不願被我這庸人拖累了。所謂君子不強人所難,我又怎敢再為難姑娘,不過……」他又看了一眼沐元青,小心翼翼地道︰「姑娘你現在受了內傷,傷勢還不輕,說到底你這傷是因我而起,眼下我們就要分別,我雖不能再照顧姑娘,至少,也請讓我在驪陽城為姑娘尋個名醫看看傷勢,備齊藥材,我也能稍稍安心。」

沐元青沉默了片刻,終于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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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陽城古老的城門隱隱可望,斑駁的日光垂照而下,灰黑色的城牆上光影浮動,晃得人有些眼暈。

沅青遞上通關文牒,馬車即緩緩駛入城門。

驪陽城不愧是北境第一重城,剛入城門,便聞喧囂的市井之氣撲簾而來,沐元青揭開車簾向外望去,但見可供五輛馬車並排同行的大街上人流涌動,商賈林立,街旁的小販們吆喝著招攬生意,店鋪的伙計們忙前忙後地招待客人,整個城市籠罩在灩瀲晨光中,顯得繁華而有朝氣。

——驪陽城還是記憶中的面貌,而她在獨孤墨門下習藝六年,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稚女敕而輕狂的無知女孩了。

「姑娘……姑娘?」沅青的輕喚驚回她飄飛的思緒,只听他柔聲問道︰「姑娘,你看前面那家門面很大的客棧,那是興雲客棧,是這城里最大最豪華的客棧了,要不我先帶姑娘去那兒安頓下來,再尋位名醫過來為姑娘看診?」

沐元青默思了一刻。眼下她確實身受重傷,且傷及髒腑,此刻尚發著高燒,若不暫時安下心靜養的話,恐怕還未到汶夏國,她便要在半途中倒下了。何況,她這次受傷畢竟是他而起,即便花他幾個醫藥費,自己也不算虧欠了他。想到這里,她緩緩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同意,沅青頓時樂顛顛地沖出門尋醫去了,偌大的房間里瞬間空寂了下來。

在馬車里昏睡了一日一夜,此刻反而沒了困意。沐元青望著窗外往來如梭的人流和瞬息千變的白雲,一時間思緒紛紜。

她終于又回到了中原。六年了,也不知當年她認識的那些人如今身在何處。

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六年來,除了師父,就只有當年那個男孩子留給她的那半枚玉佩與她常年相伴。

她的手不自覺地摩挲著這半枚玉佩,溫潤沁涼的觸感一直蔓延入心,她的腦中不覺又浮過當年那個男孩子風華絕世的容顏。

當年他不由分說地和她訂下那個「七年之約」,按照那個約定,還差一年,便是他們的相見之期了。

呵,她不自覺地搖頭苦笑起來︰那個孩子不會半點武藝,似乎也沒有什麼親人,七年時間,他又能夠建立怎樣的功業呢?世事多變,江湖險惡,那個孩子如今是否仍活著,都是未知之數……

不過……她看著手中這枚來歷不凡的玉佩,默默地想︰恐怕那個孩子,身份絕非一般罷?畢竟這玉佩不是俗物,而若是一般人,也絕不會被囚禁在那座黑塔那麼多年。他的身世,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個謎。

出神許久,她終于有些乏了,當即合上被子,靜靜躺下,不久便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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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窗外日已西斜,殘陽如血。

桌上的托盤里盛著一盞藥,已經涼透。沐元青支撐著爬下床,挪到桌前,便要將那盞湯藥飲下,卻听一聲推門聲響起,一個小丫頭匆匆跑了進來,攔住她喝藥的動作,急聲道︰「小姐,這藥涼了,可喝不得啊,我去廚房給您熱熱。」說罷,搶過藥碗便轉身要走。

沐元青出聲喚住了她,蹙了蹙眉︰「是你幫我換的藥?」

那丫頭頓時站住,愣愣地點了點頭。

沐元青挑眉道︰「是沅公子把你請來的?」

那丫頭不明所以地點頭︰「是啊。」旋即露出一臉向往的神色,「沅公子可真是厚道人,又有錢,給了我家足足十兩金子,我便跟著他來了。」

沐元青又皺了一下眉,思量了片刻,抬頭看著她道︰「行了,藥你先放下,我待會兒吩咐小二去熱。姑娘,你回家吧,明天不必再來了,我會跟那位沅公子說的。」

那小丫頭躊躇道︰「可是,沅公子他花了重金,讓我一路上照顧你,直到你到達目的地。」

沐元青搖頭嘆了口氣︰「姑娘,我要去很遠的地方,這一路不知會遇上什麼危險,你在我身邊,反而會拖累我,你懂嗎?」。

那丫頭依舊躑躅︰「可是我走了,誰幫你換藥呢?」

沐元青很干脆地答道︰「我傷已好多了,換藥這種事,我可以自己來。」

那丫頭又猶豫了片刻,終于放下藥盞,唉聲嘆氣地離去了。

沐元青剛吩咐小二下去熱藥,沅青便緊跟著上了樓。他沖到沐元青面前,頗有些氣惱地望著她︰「你受了傷,我特意請阿蓉姑娘來照看你,你怎麼把她打發走了?」

沐元青靜靜望著他,目光清亮︰「前路莫測,她不會武功,我又受了傷,自保都尚且困難,留著她,反而是個包袱。」

「那你……那你也不用把她支走,可以留給我嘛。」沅青依舊有些懊惱。

沐元青微微一笑︰「你若真想要個侍女近身服侍呢,大可以把她找回來。」她話音陡地一轉,悠悠然道︰「——如果你不怕這樣帶著侍女招搖過市,會讓你的仇家很快找上門的話。」

「……」沅青一時氣結。隔了半晌,才小聲囁嚅道︰「那些人,不是我的仇家。」

沐元青眉梢一挑︰「哦?」

「他們是……總之不是好人。」似乎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沅青簡明扼要地交待,「他們是要抓了我,要挾我母……我母親。」

沐元青點了點頭,也沒心思理會他的私事。正巧這時敲門聲響起,想來是那小二熱了藥送回來了。沅青登時轉身開門,接過藥盞,遞給沐元青。

沐元青一口飲盡,待那小二離去後,又望著他,目光雪亮地問︰「那麼你呢?你還打算在這邊留多久?」

沅青嘆了口氣,「自然是要等姑娘你傷勢大好,我才放心跟你‘分道揚鑣’啊。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這燕國我是不敢再待了,得趕快收拾行裝離開才行。」

「為什麼?」

「因為……唉,這里有追捕我的人啊。」沅青聳了聳肩膀,「不過姑娘你放心,只要出了北燕國,前往南方的汶夏國,他們就不敢再來追我啦」

沐元青心念一轉︰的確,北燕與汶夏數十年來勢如水火,如果那些追拿他的人真的是北燕國的人,那麼他們是斷難闖入汶夏邊境的。在北地遇見這窮酸書生已是她倒了霉運,她自然不會那麼蠢,老實告訴這書呆子自己也正要去汶夏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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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輾轉反側,意識一直朦朦朧朧的,介于醒與夢之間。喝過藥後,體內的熱度稍稍退卻,身體卻依舊軟綿綿輕飄飄的,半夢半醒間,她感覺自己仿佛在雲端里飄蕩,茫茫然沒有歸向……

她是在一陣凌亂的足聲中驀然驚醒的。醒時背脊冷汗涔涔。

十二歲前的江湖生涯給了她對危機最敏銳的嗅覺,她霍地執起枕下長劍,披上外衣,便從窗牖一躍而下。

在一樓的窗檐上輕輕一點,她又借勢躍向了隔壁沅青的窗台上。

她利索地翻了進去,幾步奔至沅青床前,將衣服往他臉上一扔,低叱︰「快起來」

「柔姐姐,你不要吵,讓朕再睡一會兒……」沅青摟著被子翻了個身,呢喃地囈語著,仿佛夢中正與哪位姑娘幽會得正歡。

都這種時候了,這家伙居然還在做著皇帝夢沐元青頓時氣惱起來,伸出拳頭在他額上用力一錘︰「追殺你的人都在門口了,你還不趕快起來」

一聲當頭棒喝,令沅青公子神智猛地一清,驟然坐起身來。只听樓下足聲橐橐,仿佛是有什麼人破門而入,正在四處搜查著什麼。

「幸好這客棧夠大,還沒搜到這兒來。」一邊套上外袍,沅青還不忘一邊嘟囔了一句。

一語未竟,沐元青已提起他的衣領便躍出客棧。

三更的更鼓剛剛敲響,寬闊的長街上人聲俱寂。然而,卻有恐怖的殺機襲漫而來,令人背脊凜然生寒。

「喂……喂,你放我下來」沅青被沐元青提著一路奔行,整個下半身拖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須臾後,男人的面子終于有些掛不住了,開始大聲地抗議。

沐元青回過頭瞪了他一眼,輕叱︰「你閉嘴。」手卻頓時松開,等他站起身後,轉而拽住他衣袖,繼續奔行。

沅青自小嬌生慣養,幾時吃過這種苦?頓時哀叫聲連連︰「我說沐姑娘,我們為何不騎馬?何必跑得那麼辛苦?」

「如果你不想被當作箭靶子,就自己去騎馬。」沐元青的耐性終于被磨盡,松開了手,再不理會他,便大步而去。

「哎,等等我」沅青眼見沐元青不再理睬自己,心下頓時著了慌,忙直沖上前,跟在沐元青身後。

「看見了,他們在那邊」二人奔行了片刻,沅青正氣喘吁吁地暗自慶幸,以為終于甩開了那些麻煩鬼之際,陡然听得身後一聲大喝,他全身一顫,登時很識時務地躲到了沐元青身後。

來者約莫有三十余人,听見同伴的喊聲,遠處又有更多的黑衣人朝此而來。靴聲橐橐,仿佛戰場上的鼓點,一聲聲擊打在沅青脆弱的小心肝上。他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沐元青背後的衣衫,戰戰兢兢地問︰「沐姑娘,你的身體還未康復,這些人,你……你……」

他話音未落,當先三名黑衣人已沖了過來。沐元青閃電般飛身掠起,霎目間已躍至三名黑衣人身後,手肘撞擊、腳下飛旋、指掌擒拿,只是眨眼之間,三人已被她撂倒。等沅青回過神來之時,那三名黑衣人已趴在地上,痛呼聲連連,竟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沅青抬起頭時,只見沐元青身後又已倒下了四人。

由始至終,她都沒有拔劍,也沒有對任何一人使出殺招。

然而,黑衣人越來越多,宛如黑色的浪潮洶涌而上,沐元青一襲白衣的身形宛如一只白鳥,在幽黑衣影間高飛低掠,未出鞘的長劍縱擊橫劈,攻勢連綿,卻已漸顯出頹勢,仿佛觸動了傷口,身形也漸漸不再靈敏跳月兌。

沅青正躲在一個早已收工的攤位後觀戰,此刻眼見沐元青舊傷發作,心中暗自焦急。他深深吸了口氣,終于鼓起勇氣,搬起身後一條長凳,「啊」地一聲疾沖上前,掄起長凳便向一人當頭砸去。

且料那人一听響動,早已敏捷地回過身,一掌打翻了那條長凳,長凳墮地,砰的一聲在掌勁中裂為碎片。

那人余勢未消,五指屈起,趁勢抓起了沅青的衣領,提著他便縱身飛退。

沅青忙急聲哀呼︰「沐姑娘救我」

沐元青心中暗自咒罵,指間一彈,長劍錚然出鞘,劍鞘飛掠,裹挾著勁風襲來,在那黑衣人毫無防備之際一擊擊中了男人後頸,那人登時暈了過去,倒地之時連同沅青一起壓在了身下。

沅青掙扎著,狀似狗爬般從那黑衣人的身下鑽了出來,被沐元青提起衣襟,遠遠地拋了出去。

沅青又是「啊」的一聲驚呼,生怕自己又會摔得四仰八叉,豈料墜地時輕飄飄的,竟是毫發無損。

沅青回過神時,就見敵人已黑壓壓地倒了一大片,而沐元青白衣上早已血跡斑駁,也不知那些血是敵人的、還是她自己的。

沅青空自焦急,卻不敢再拖她後退,只得遠遠地躲在一旁。

好容易把百丈之內的敵人清理光了,遠處又有足聲朝此逼近,白衣少女騰身而起,又是一把抓住沅青的衣領,帶著他飛身疾掠,一路穿街過巷,終于,來到了一條小胡同里。

奔行了一陣,二人才發現這是條死胡同——前方是一堵灰牆,足有丈許高。沐元青勉力提了一下真氣,便要縱身躍過面前這堵牆,然而這一運功,又牽動了傷口,她皺了皺眉,終于再也克制不住,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沅青這下徹底地絕望了。他拉著沐元青的手,焦急地勸道︰「姑娘,你……要麼你還是將我交給那些人吧,你我非親非故、萍水相逢,實不該再為我身犯險境。你將我交給他們,他們便也沒有理由再為難于你了……」

沐元青回過頭,冷冷瞪了他一眼。沅青登時心虛起來,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是啊,將他交給那些人,他們的確沒有理由再為難自己。何況,以自己目前的傷勢,再跟那些人硬拼下去,只會令二人都難逃死劫,莫不如……

那催命的足聲越來越近,數量卻已不多,想來她帶著沅青繞了幾條街後,一些人已分散去別處追捕他們了。

沐元青正要作出決定之際,余光驀地瞥見一側堆了足有一人高的垃圾。她眼光驀地一亮,猶豫了片刻,終于忍著那燻人的惡臭,拎起沅青,便躍入那堆穢物之中。

「姑娘,你……」沅青正要說什麼,卻覺一雙滾燙的手驀然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這時,足聲逼近,幽幽刀光在頭頂閃過,他終于不敢再發出聲音,強自擯住了呼吸。

待到那些足聲遠去後好一陣子,沅青才終于長長舒了口氣。然而,這一舒氣,難聞的惡臭便瞬間撲鼻而來,他登時難受得咳嗽起來。

他飛快地搬開了堆積在二人身上的穢物,再度開口連喚了幾聲︰「姑娘?沐姑娘?沐姑娘……」

然而,那個方才劍氣凌厲的女俠此刻已失去了意識。有鮮血不住地從她胸口的繃帶下狂涌而出,沅青探手一模,只覺觸手之處,如被火灼一般,熱辣辣地燙。

這一刻,從小養尊處優的沅青只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襲擊上心頭,他顫顫地再喚了一聲「姑娘」,卻見仍無回應。他終于不再猶豫,背起沐元青,快步奔出了這條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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