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帝色 十四 相逢攜手且高歌,人生得幾何

作者 ︰ 傅含紫Yuki

卿塵如晤︰

未曾想,碧落宮的主人竟是蜀國人,而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元青願暫拋開種種顧慮與疑念,竭盡能力,全心助他。盼能如君所願,令蜀國百姓早日擺月兌奴籍,重振故國。

願君安好。

雪白的信鴿從窗子里飛出,身形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雪色中,再不可見。沐元青有時覺得,自己的心便似這寄出去的信箋一般,永不知回頭。即使,這半年來,她所送出的信,謝卿塵僅僅回過那一次。然而,她仍是不願放棄。

那一封封的信,每一字每一句,都鐫刻著她濃濃的情。然而,他卻不願領受。

怨他嗎?沐元青微微一笑︰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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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山,她的生活再度回到了從前,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

在她返回天山、向師父復命的那一天,她如實告訴師父杜非夢的態度及立場,以及自己受傷、為藥王谷谷主謝卿塵所救之事、如何遇見玉笛公子之事、自己六年前又曾與他有過怎樣的約定,卻對與楚青沅相識之事表過不提。

獨孤墨也並未多問。那日,他沉吟著問道︰「你已知道謝卿塵的身份了?」

沐元青垂首答道︰「是,杜皇叔已告訴了徒兒。」

獨孤墨注視著她,面沉如水,「那麼,你的決定是?」

沐元青沉聲道︰「徒兒已與玉笛公子有約,回山復命之後,便會返回碧落宮,與玉笛公子共謀大業。復興蜀國,無論為了回報師父多年的養育之恩,為了徒兒的救命恩人卿塵皇子,或是為了與玉笛公子六年前的那個約定,為了蜀中那千千萬萬被販賣為奴的無辜百姓,徒兒都——責無旁貸。」

獨孤墨頷首,清俊的臉上浮起一抹贊許的笑,「你既有此覺悟,為師甚是欣慰。」他嘆了嘆道,「為師的結發之妻乃是蜀人,卻病逝于韶華之齡,而非死于那場亡國之難中。因此,復興蜀國這一理想,雖多少有為了內子的關系,然更多的,卻是為了我墨家‘兼愛非攻’的精神。」

沐元青頷首道︰「徒兒明白。」

獨孤捋了捋長須,「既然青兒已立下決定,那麼,為師決定將這些年研習出的機關術的最精髓部分傳給你。」

他說罷轉身回臥房,稍頃,取出兩冊書遞給沐元青。

沐元青雙手接過,只見那兩本書封皮上寫著「機關概要」四字,分別是上冊與下冊。

就听獨孤墨緩聲道︰「為師以前傳給你的,都是以防御為首的機關術,雖自保無虞,卻無法在戰場上派上用場。而這兩冊書中載錄的,乃是長于攻擊的機關術精髓。但是青兒,你定要記住︰即使在兩軍對戰中,也要以降服敵軍為目的,切不可做無謂的濫殺。听明白嗎?」。

沐元青恭敬地點頭道,「師父的教誨,徒兒定當謹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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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水,翩然輕擦過女子年輕而沉著的素顏、擦過她忙碌而平和的身影。轉眼間,天山下的長草又綠了,而她,也完成了凝聚她七年來所學得的機關術精髓而制作出的——第一只機關鳶。

暖春三月,碧落宮一如既往的樂聲旖旎,紅圍翠繞。

玉笛公子每日專心分析著從各國傳來的情報之余,偶爾會不經意地抬起頭,望向北方的天空。

這一日,宮中忽然響起一陣喧嘩,有宮人們驚愕的聲音從軒窗外飄來——

「看啊那是什麼?」

「哎呀,是鳥,一只大鳥……有兩個人那麼大的一只鳥」

「有這樣的鳥嗎?」。

「你看啊它飛來了」

丁香眉峰一振,霍地長身而起,推門而出。

就見蒼青色的天際,確有一只墨綠色的大鳥朝此飛近。那鳥兒雙翅平展,足有丈許長,在空中高飛低掠,身姿平穩,行動迅捷。

周圍宮人們都在連聲驚呼之際,以丁香的目力,已然看出︰那巨鳥背上駝了一個身著白衣的人影。而那只巨鳥,也絕非飛禽,而是……機關鳶

機關鳶進入碧落宮內,在丁香的沉珠軒前俯沖而下,滑行了一段後,徐徐停下。

這時,宮人們也都看清了機關鳶背上的女子,欣喜地叫道︰「原來是沐姑娘」

沐元青微笑著頷首,算是與他們打了招呼。旋即離開機座,一躍而下。

丁香邁步上前,望著女子秀麗的容顏,引袖為她拭去了臉上的汗珠,關切地問道︰「駕駛著機關鳶飛到這里,累壞了吧?」

沐元青點頭苦笑道︰「是啊,帶著這只機關鳶,中途也不好打尖住店,一路駛來這里,沿途只能在荒郊野外略作歇息。」她頓了頓,不無挖苦地看著他,「你這碧落宮建築得也真是隱蔽,莫說是乘船難以尋到蹤跡,我乘著機關鳶在君山上空盤旋了好幾圈,才找到這處地方。」

丁香微哂道︰「所以說,你應該先以你的鴿子傳書給我,讓我來接你的。」

沐元青卻是搖頭,指著那只機關鳶,「就怕再大的舟,馱著這樣一只機關鳶,都難免不會引人注目。「

丁香定定望著她,良久,忽然輕嘆道︰「青兒,你太為別人著想了。這樣可不好。」

沐元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看著丁香,正色道︰「這段時間,我研讀了師父傳給我的《機關概要》,如今已有了制作機關兵器的構思。這幾日我把圖紙繪出來,你交給碧落宮的工匠將它們制造出來。這些機關,對我們來日復興蜀國必有助益。」

一縷難以解讀的情緒從丁香的眼底升漫而起,他忽地展臂,將沐元青緊緊抱住。

沐元青微微愕然,然而不知為何,只覺得那個懷抱溫暖而令人安定,一時竟未掙月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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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機關武器的工程繁重而浩大,沒有幾個月很難完工。

將圖紙交上去後,沐元青又沒了任務,整日不是悶在房中看書,就是在園子里練劍。

這一日,丁香忽然敲開了她的房門,邁步走了進來。

沐元青從桌案前回過頭來,微微一笑︰「你不是白日里公務繁忙麼?今日怎有空來我這里?」

丁香輕輕一笑,「因為我今日來找你,也正是為了公務啊。」

沐元青訝然道︰「可是有何事要我去做?」

丁香頷首微笑︰「這個任務可不容易,然而我現在抽不開身。如果你辦不到,我可以交給別人。」

沐元青頓時負氣地道︰「你覺得我會比你宮中那些小嘍差嗎?」。

這招激將法果然有效。丁香在心中暗笑,語氣不無嚴肅地說道︰「是需要去灕楚國找一個人。」

沐元青皺了皺眉,「只是去找一個人?」

丁香頷首,眉梢一挑︰「不過你可別小看了這個人。他是位有名的大學究,天下間的孺子書生大半都是他的徒子徒孫。他本是蜀國人,然而蜀國被滅後,他便被灕楚國的景光帝抓去了灕楚國國都玉皋城,封作太子太傅——也就是你那位好朋友,楚青沅的老師。」

沐元青沉吟道︰「可是此人既是位老夫子,文人極重義節,他又怎會甘為敵國做事?」

「這你倒是問到點子上了,」丁香輕笑道,「這位老夫子自然是寧折不彎的性格,可卻也是個痴情種,他極愛護自己的妻兒子女。景光帝一早便綁架了他的妻兒子女到崇光宮,這老夫子縱然千般不願,也只得答應了景光帝。他的女兒後來被封為灕楚國的安陽公主,還被景光帝許了個駙馬,只得一輩子呆在公主府里,被重兵監守。而他的兒子也被封為司馬大人,還娶了景光帝的親生女兒,成為灕楚國的駙馬,更是被一生綁在了灕楚國,難以月兌身了。」

沐元青沉聲道︰「所以說,我今趟去崇光宮,不但要將這位老夫子平安帶出,還要救回他的子女?」

「那倒不用。」丁香搖了搖頭,「他的兒女雖受制于楚人,但我料想即使他離開楚國,你那位軟心腸的楚青沅朋友,于公于私,都絕不會要他們的命。」

「哦?」沐元青挑眉道,「于公為何?于私又是為何?」

就听丁香徐徐道來,「于公嘛,這位老學究是天下讀書人人人景仰的大聖賢,如果殺了他的子女,楚青沅必會失去全天下讀書人的民心;于私嘛,老夫子的兒子畢竟是他的姐夫,你覺得,依照你對楚青沅的了解,他會狠下心腸殺了他嗎?」。

沐元青緩緩點了點頭︰「這麼說,我只要將那位老學究帶出來就可以了?」

「不,」丁香搖頭道,「我說過,他是個痴情人。如果他的妻子還留在灕楚國的話,他是絕對不會孤身離開的。而很不幸,她的妻子已在崇光宮住了十九年,這位老聖賢每回入宮探她,都有侍衛在旁監視。」

沐元青沉聲道,「這麼說,要帶回這位老聖賢,我必須先去崇光宮里,將他的妻子救出來?」

丁香點了點頭。頓了頓,又笑眯眯地看著她道,「不過,你可千萬別以為有你那位老朋友在,崇光宮就這麼好闖的。」

沐元青蹙眉道︰「怎麼說?」

就听丁香緩緩道︰「你那位朋友雖是灕楚國的皇帝,但至今尚未掌權,朝堂上的每一項抉擇和指令,全是由他**發布的。」

沐元青面色一驚,旋即想起那日在虞陽宮的湖心小亭內,他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

——「不錯,我的真實身份正是楚國皇帝——一個被母後與皇兄架空的窩囊皇帝。灕楚國建國兩百年來,怕是也再找不出一個我這樣的皇帝了。」

想起從他口中得知的關于那個女人的事跡,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當日,在薩哈族部落中,那批追殺自己的黑衣人曾提到「那個女人的走狗「——想來,他們是將自己誤當作那位皇太後派來保護楚青沅的人了吧?

她早已判斷出,那些人是北燕國皇糧供養的軍隊,那個時候,應當是灕楚國皇帝陛下出走的消息不脛而走,驚動了北燕國,他們因而派出部隊追拿此人,以作為日後要挾灕楚國的籌碼吧?

良久的靜默後,沐元青深深吸了口氣,目光已復清明,似是已下定了某個決意。「那位老學究,叫什麼名字?」

「薛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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