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接連兩天,憂兒都會一早吃過飯再來這片梅林,奇怪的是,這里只剩下那一地的枝條,再沒了那個紫色的身影,空留一地的花瓣慢慢與冰雪融為一體。就連那些被砍斷的樹枝都還雜亂的扔在地上,從來沒有人打掃,更沒有人會來這里過問。
第三天,憂兒依舊在這里站了許久,在回身的時候,卻沒有向著回去自己的那條岔路走去,而是向著另外的一條路邁出了腳步。
心中想著,也許他是那片梅林中的仙人,在那片梅林消失之後,難道他也不在了嗎?又或是,他只是一個與自己一樣被囚禁的苦難之人,受了更重的傷,起不了身嗎?
也許是一份掛念,也許是一種感謝,總之憂兒就想去看看,那條路的盡頭,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地方。
「停下,我在這兒。」
在憂兒匆匆走過兩條路口之後,本來前面又出現了一個彎角,憂兒正要轉過去,卻意外的听到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依然是那麼的輕,但卻真真切切的帶著淡淡的冷香傳來。
「你真的在這里。」
憂兒大眼閃出一絲明顯的釋然,原來他不是一個飄忽的神話,而是真實的銘睿啊!只是,才幾日不見,那張完美到極致的俊臉明顯蒼白了許多,身形也更加消瘦了,唇角的裂口還在,唇瓣上的也還有幾處血痂,整個人像是消失了生氣了一般,只有一雙帶著希翼的眼楮里,在看著自己的時候還帶著些許的神采。
「這個還給你,謝謝,很有效。」
憂兒從手心里拿出那只瓷瓶,塞進了銘睿的手里,卻發現他的手冰冷的,相反,那只瓷瓶因為被憂兒握的久了,反而顯得熱熱的,在銘睿手心里就泛起一陣的溫暖。
「有效就好,以後不要去那里了。」銘睿將那瓷瓶握緊,輕聲的告誡著,轉而又補充了一句︰「這里更不要來。」
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
看著他的背影,憂兒微微發愣,卻不知道該叫住他,還是該乖乖的走開。又想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轉身,向自己來的方向走回去。
是啊!自己似乎越距了,這里不是大遼的宸王府,也不是夏國的無憂宮,自己早已經不是那個無憂的長樂公主了。這里是金國的御王府,是一個拿自己做誘餌,滿是陷阱等著宸飛蛾撲火的地方,為什麼還要傻傻的跑來招惹事端。
想到這里,憂兒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不能久留,下一步或許就是更危險的陷阱。
好在,一直回到那間小室,都沒有特別的意外,坐在床沿上正在休息,忽地門外有了動靜,像是輕輕的敲門聲。
憂兒十分奇怪,自己根本算是軟禁在這里的一個犯人,從來送飯的下人都是直接進來的,門上連個門閂都沒有,什麼人會在自己門口敲門卻又不進來呢。
走過去拉開了門,門外卻沒有人,空蕩蕩的一塊地方,好像根本也沒有人來過一樣。難道剛剛是听錯了?
只是在轉身的時候,憂兒才看到門邊地上放著一個小瓷瓶和一支已經凋零了大半的梅花枝條。而那枝條上僅剩的幾朵梅花卻可以看出,那花蕊處艷紅的一點,應該就是從那片已經被砍光的梅林中取來的。
俯身從地上拿起那支梅花和那個小瓷瓶,那瓶子是銘睿給自己的那個沒錯,而且剛剛自己不是還給他了?只是現在發現,那瓶子明顯比剛剛輕了好多,搖晃一下,也沒有藥水的聲音。空的?空的為什麼要送過來?是銘睿送來的嗎?
憂兒伸手將那瓶口的布塞拔下來,向里面看了一下,黑洞洞的看不清楚,但除了那殘存的一點藥香之前,好像真的有個什麼東西。憂兒將瓶子倒過來在掌心磕了兩下,從里面掉出了一個小紙卷。邊緣已經沾到了平底的藥汁,有了些黑褐色的痕跡,但展開來,里面的字跡卻沒有被沾濕,紙上只有四個小字︰「月升,梅林。」
字跡很娟秀,但憂兒不知道這是誰的筆跡,更不知道是銘睿的,或是別的什麼人的。只是抬頭看看剛過晌午的天色,不知道月升時候,該不該去。
晚飯之後,月亮高高的升起,月光輕柔的散落在窗欞上,在室內的地上投出了一個個方形的暗影,想是在地板上畫出的一個個棋盤格子,讓你想著下一步該如何的走。
憂兒坐在床邊,兩只小手撐著床沿,一直看著那地上的一個個小方格的影子,時而看看窗紙上一片朦朧的月光,思量著事情的經過。
又坐了良久,憂兒將床上的被子拉下來,月兌了鞋子躺在了床上,準備睡覺。
她不能去,不管那紙條是不是銘睿送來的,但憂兒清楚的記得,他在那條小路上說過的︰「不要去,更不要來。」
那時候他的眼神是分外堅定和澄明的,就是說,那時候對著自己,銘睿表現了最真實的想法。但之後,不管是出于何意,這張突然出現的紙條都是不合情理的,自己不能傻到明知道有問題,還去自投羅網。
不去管那月亮升的再如何的高,憂兒將被子蓋在身上,一雙小手緊緊的抓住被子,隱忍著內心的忐忑,告訴自己不能再去犯險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憂兒在緊張與疑惑中慢慢的放松下來,終究是因為累了,天色也晚了,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剛剛睡著的時候是最沉的,就連門輕輕推開了一條小縫,她也沒有發現。
冷風和著一股香氣,從門縫里灌了進來,讓憂兒在睡夢著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然後便完全失去了知覺……
*****千千丁香結****
耶律宸勛帶著那三千人馬,一路上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向著遼夏的邊境奔襲而來。在到達邊境之前,竟然遇到了另一批趕回聖都的遼兵,他們是負責運回去往夏國而遇襲的士兵遺體的,耶律宸勛檢查過那些尸體,身上的刀傷不多,但幾乎都是傷在要害,一刀致命的,可見對方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而且從兵器上來看,是彎刀沒錯,只是比契丹人慣用的彎刀小一些,刀刃更薄,應該是女真人用的彎刀。就是說,那些突襲遼兵的不是普通匪類,而是金國的精銳。
最為突出的,是有兩名小頭目,身上都中了箭,那支箭比普通的箭要長三寸,粗一圈,箭翎也更長,箭頭呈鈍三角,這樣的箭需要比普通弓更強韌的大力弓才能射出來,而且從箭貫穿了士兵的胸膛來看,射箭的人更是天生的神力。這樣的箭,耶律宸勛不陌生,而那個能將大力弓射出這麼遠的人,就只有一個——金國的四皇子完顏御!
耶律宸勛仔細想了一下,雖然凶手證明是金國人沒有錯,可他來的目的並非查明凶手而報仇,而是要找到失蹤的憂兒和耶克達的,所以最後還是決定趕往與夏國的邊境,到離他們失蹤最近的地方去查找線索。
「王爺,再向前三十五里,就是邊境了,現在已經進了沙漠,事發的時間又太久了,足跡根本辨認不清,王爺的意思是?」
一名負責追蹤和探查的小頭目奔到了耶律宸勛的馬旁,這里如今早已經是黃沙一片了,就算到了現場,只怕連血跡也都掩埋了,又該何從找起。
「分成幾隊仔細搜索,只要有一點跡象表明是耶克達或是憂兒留下的,都馬上回報。」
耶克達和憂兒的馬都是罕見的寶馬,所以足跡和容易辨認,如果不是時間久了,憑著足印,找到線索應該不難的。s8zn。
「是。」回個身該。
訓練有素的遼兵馬上分散開幾隊,分別從幾個方向向著大漠中慢慢的搜索而去,耶律宸勛低頭看看立在馬前的牙,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時間不但掩蓋了足跡,還掩蓋了氣味,讓牙那靈敏的鼻子也無跡可尋了。
「嗷!」牙回頭看看馬上的主人,再看看茫茫的一片大漠,仰頭發出了一聲長嚎,像是在召喚著什麼
「王爺,後面好像有人過來了。」
其中一名在後方負責瞭望的士兵騎馬上前報告著。如今還是冬季,在沙漠中行走的商旅幾乎沒有;就算偶爾有要趕路的,見到官兵也會繞行的,而現在突然出現的人,還是向著自己這隊人馬而來,應該不是普通要趕路的。
「帶過來。」
耶律宸勛拉轉馬頭回頭看過去,果然見一人一馬向著自己這邊奔馳而來。而隨著那人越來越近,耶律宸勛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阿左?」
耶律宸勛認出來了,這人應該是拓跋錦城身邊的隨從的一個。除了一個阿右經常跟在他的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還有阿左、阿東和阿西。不知道這個拓跋錦城怎麼給他們起的名字,都怪異的很。
「宸王爺,我家少城主請王爺換裝,隨我去見他。」
阿左說完,從馬鞍邊上拿下了一個包袱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