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號角聲回蕩在東南方,悠長沉渾,一時間竟似將戰場中各種聲響全部壓制了下去。
混戰中的兩軍將士微微一楞後,又立刻投入廝殺之中。
……
「援軍已到,我軍必勝!」文聘全然不顧來的究竟是敵是友,奮力一刀劈退呂蒙後,縱聲狂吼起來。荊州軍已崩潰在即,若不能及時穩定住軍心,大潰敗將無法避免,哪怕來的真是敵軍,先穩住自家兵馬才是最頭等的大事。
文聘身在戰場正中,根本不可能看清東南方的情況,但他居然高喊「援軍已到」,不禁令周圍的荊州軍將校驚愕不已。
「援軍已到,我軍必勝!」少數頭腦靈活的人很快領會文聘的意圖,附和著高喊起來。其余將士不明所以,真以為援軍趕到了,盡皆面露狂喜之色,低糜的士氣竟真的一下子提升了起來,揮舞刀槍頑強與敵糾纏起來,為搏得一線生機而奮斗廝殺。
……
周瑜緊攢令旗的右手輕微顫抖著,蒼白的面龐上滿是痛苦之色,眼楮絕望而不甘地看著自東南方快速逼近的不明兵馬——盡管距離尚遠,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陰影,但這支兵馬行進速度極快,眾多士卒踏出的腳步聲竟然還能整齊如一。以周瑜多年征戰的經驗一看便知,這絕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兵。擁有如此精兵,而且還能在這樣關鍵要命的時刻出現的人,除了張飛還會是誰?
此時,周瑜已知自己先前所做的「詐降緩兵」的安排完全未能奏效——張飛分明就是在等候一個最佳的時機,給孫軍以最致命的一擊。如今張飛軍自東南方向出現,已將孫軍的後路截住。
一個無奈而痛苦的抉擇,擺在了周瑜地面前——要麼死戰到底,要麼在張飛軍完全截斷後路前撤出戰斗。
死戰到底」必然是全軍覆沒!從塵土飛揚程度看。側後方出現的張飛軍至多不超過5000人,但就算如此,這數千虎賁之師也絕對不是孫軍這些「半新兵」可以抵擋的,更何況張飛麾下的其余兵馬必然也正在朝此處趕來。最要命的是,崩潰在即的荊州軍竟似又恢復了些斗志。
而若是撤出戰斗,即便能保留下一些軍力,扭轉戰局的希望也將近乎徹底破滅。余下的時間里,所能做地事情僅只是芶延殘喘罷了。
……
戰。還是退?周瑜面色不住變化,眉頭深深蹙起。
而此時,急襲而至的「不明兵馬」的前部已近在不到鈉步。無論是衣甲,還是那迎風招展的戰旗都證明了周瑜猜測的正確性。
被擎得最高、最前的一桿墨綠色戰旗上,斗大的字樣已清晰可見。
「厲鋒將軍——魏!」
……
「無當飛軍,截斷敵軍退路!」
「虎槍、熊槍、狼牙,列陣沖鋒,擊破敵軍!」
魏延一馬當先,將手中板門大刀揚至最高處,奮盡全身力氣狂吼喝令道︰「有我無敵。我軍必勝!」
「有我無敵!」數千虎賁之師齊聲怒吼。聲震長空。
完整的隊伍迅速一分為二,關平領無當飛軍橫插向西,虎槍、熊槍、狼牙三營則在魏延、陳到的率領下列成整齊的攻擊陣型。迅猛地混亂地戰場突擊過去。
「虎槍∼無敵!」
「熊槍∼百勝!」
擴編後地虎槍、熊槍二營,雖暫還比不得以前那般戰力強悍,但士氣依然如虹,老兵為那些新入營的士卒做了最好的表範——丈四長槍組成地密集槍林,排山倒海似的呼嘯而來,令人膽寒不已。
……
「……傳令,撤退!」周瑜面色慘白,眉心蹙成「川」字形,手中令旗猛地回招了一下,悲憤至極地喝令道。
號角兵和掌旗士卒立即將周瑜的命令傳遞了出去。
听得撤退的號角聲。呂蒙、朱然、賈華等將雖然極不情願,但還是照令執行了。朱然、賈華招呼兵馬,護衛著孫翊朝周瑜靠過去,呂蒙則領本部兵馬死死纏住荊州軍,為孫翊的撤退提供便利。
「公瑾兄,為何要撤退?」孫翊馳至周瑜身旁,既焦又疑地詢問道,「再有片刻,我軍即可擊潰荊州軍。到時再返擊南面來敵不遲……」孫翊一直廝殺在亂軍中,對來敵的情況並不甚了解,也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槍車突擊,侵掠如火!」孫翊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虎、熊二營整齊的暴喝聲打斷。
一往無前的「槍車」滾滾而來,所向披靡,被周瑜派出阻擊的孫軍士卒根本無法抵擋,很快便敗退了下來,人群如被劈開的波浪般分散開。
「朱然,賈華!領軍突破敵軍阻擋,護衛主公撤離!」周瑜無暇回答孫翊,急聲朝朱然,賈華喝令道,「盡量尋空擋處突圍!」
「是!」二人領命,狂吼著招呼起士卒……
就在這混戰的當頭,一支萬余人的大軍自北方朝戰場所在急趕而來,距離已不足10里。
……
「殺,殺光這些狗賊……」
在無當飛軍的重重包圍中,呂蒙如一頭被困的猛獸,雖全身上下傷痕累累,但尤自咆哮不止,大刀在手中揮舞如風。
負責殿後的呂蒙一直奮戰至最後,才率領殘軍後撤,但此時他身邊士卒已只剩3、400人。但呂蒙的死戰卻達到了自己的目地——孫翊、周瑜等人領殘軍經血戰,雖傷亡無算,卻終于突出一條道路,向南敗逃而去。
惱恨未能擒殺孫翊、周瑜的魏延,立即指揮兵馬將呂蒙殘軍截了下來。
「呂蒙,你已無路可逃,何不棄械歸降?」關平勒馬橫刀,沉聲沖呂蒙喝道。關平曾在太平縣與呂蒙交過一次手,對其身手頗為欣賞。又見他能為孫翊等人殿後而死戰至如此地步,不由更生惺惺相惜之意。
呂蒙頭盔已經失落,大刀倒垂下來,桀驁的眼神直直看向關平,朝血染殷紅的地面恨恨啐了一口,只回答了一個字︰「呸!」
「嘎吱∼!」見統領受辱,榮譽感極強的飛軍士兵一齊將手中弩弓開滿弦,瞄準呂蒙和其身邊那數十名殘兵。
關平將手一抬。止住飛軍士兵的動作,隨即策馬向前幾步,右手單提青龍刀倒垂身後,左手前探,伸出兩指對準呂蒙,輕招了兩下。如此動作,配上關平臉上冷漠的表情,別有一番挑釁意味。
呂蒙也是年輕氣盛之人,如何受得住激,強忍著傷勢和疲乏。拍馬舞刀沖向關平。
關平冷眼看著呂蒙沖過來。沒有動作,直至兩騎相距不到舊步時才突然行動起來。雙腿猛夾馬月復,伴隨著戰馬的沖突。關平手中大刀羽化成一條翻騰的青龍,張口血盆大口朝呂蒙猛撲過去。
「鏘∼!」兩刀相撞,星花四射,引發刺耳巨響。
「呼∼!」戰至幾乎月兌力地呂蒙,再也無法抵抗青龍刀上傳來的大力,手中戰刀被激蕩出去,一飛沖天。
眼見青龍刀徑直斬來,實在無力躲閃,呂蒙索性將兩眼一閉,引頸待死。
即將臨脖的一剎那。關平手腕急翻,青龍刀緊挨著呂蒙的頭顱滑向上方,銳利刀鋒輕易地將凌亂的頭發割破數縷。就在青龍刀即將遠離呂蒙頭顱時,關平手臂猛一發力下壓,厚重的刀背重重地擊在呂蒙脖上。
「呃∼!」呂蒙驚愕地睜眼,在視線即將模糊的瞬間,看到了關平微揚的笑顏,隨即整個身體便向右傾倒下來。
關平縱馬上前,一把抓住呂蒙軟倒地身體。放在自己的身前,隨即勒住戰馬,青龍刀一指殘存敵卒。
「啪嗒……啪嗒……」不消關平再說什麼,斗志全失的士卒很干脆地丟掉兵器,跪地請降了……
「無當!」關平高舉青龍戰刀,昂聲喝道。
「無當!」周遭飛軍士兵齊聲呼應,響徹戰場。
……
依靠友軍的及時來援,剻良軍才擺月兌了全軍崩潰的命運。擊退敵軍,不少荊州將士不由得軟倒在地,喘息不已。
「君治兄,你看!」文聘指了指遠處齊聲呼喝的無當飛軍,對身旁的王威說道。
「虎賁之師!」王威眼中射出艷羨之色,微微點頭說道,「這幾千人都可稱是難得的虎賁之師!」
「乃有軍魂,則必成虎賁!」文聘嘆了口氣說道,「能練出這等雄師,張飛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孫家會累敗于此人之手。可嘆我荊州大軍十數萬,竟也難尋這等雄師!」
「希望他日不會與他交鋒!」王威說出了一句自己也認為頗為泄氣的話。
「……」文聘默默點頭,再看了一眼飛軍後,撥轉戰馬朝剻良所在馳去……
一盞茶的工夫後
「若非張將軍急令魏將軍來援,我軍此戰危矣……」略顯狼狽的剻良躬身施了一禮,懇切地對剛剛率領大軍趕到的我感謝道。
「份屬同盟,何必言謝!」我擺了擺手,有些疑惑地說道,「敢問剻督,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貴軍竟至如此境地?」荊州軍的狼狽程度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先南下地近4萬荊州大軍,眼前剩下的恐怕不到萬人。
「慚愧……」剻良已從蔡瑁殘軍士卒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但蔡瑁兄弟卻早已逃得不知所蹤,「蔡德珪(蔡瑁)中周瑜火攻之計,所部士卒幾近全沒。隨即周瑜又領軍尾隨蔡德珪敗軍之後,以其為前驅,亂我軍陣,以至我軍陷此困局。幸得魏將軍兵馬及時趕到,襲周瑜側後,方解我軍之困!」
說罷,剻良也向我身旁的魏延施禮答謝道︰「多謝魏將軍相助!」
「延只是奉命行事!」魏延微一拱手說道。面對魏延略顯冷淡倨傲的神態,剻良倒是沒有尷尬之色,依然面帶微笑。
「孫翊、周瑜何在?」我換了話題問道。
「周瑜、孫翊領著數千殘軍突破我軍阻擋,朝南撤退了!」魏延迅速回答道,「末將已派斥候追蹤下去了!」
「剻督,以貴軍情形。恐怕暫時不宜再征戰了!」我點點頭。轉身對剻良說道,「追擊孫家殘逆之事,就交于我軍吧!飛必將孫翊一眾人等盡皆擒誅!」
「……」剻良沉吟了片刻,點頭說道,「有勞張將軍了,剻某就在柴桑恭候虎駕奏凱歸來!」
「剻督,追趕殘逆要緊。飛就先行告辭了!」我微一施禮後,領著魏延等人轉身離去。
望著那一眾遠去地身影。剻良面上忽然浮現出痛苦無奈的神色。
……
「將軍,想不到周瑜居然這麼狠,毫不客氣地敲掉了3萬荊州軍!」魏延的話中帶著幾分驚嘆,又有幾分幸災樂禍。魏延對荊州軍沒有什麼好感,甚至有些厭煩。魏延曾有意投至荊州軍中,卻因其頗顯張狂的性格而遭拒,反遭一頓嘲諷。正因有類似遭遇,魏延和甘寧兩人頗為投緣。
「蔡瑁利令智昏。也不想想周瑜是何等人!以周瑜之能。怎會束手待斃?」我笑笑說道,「周瑜先前那一連竄的敗退,其實已露詭計端倪。只不過荊州軍的人已被沖昏頭腦!」在得知孫軍第二次敗退的消息時。龐統就已經斷言周瑜必然設置了圈套等候荊州軍。再聯系天時氣候。廬陵的地利,龐統大膽地預言周瑜準備采用火攻破敵。
事情的發展,鐵一般證明了龐統的遠見卓識。只是沒有想到。蔡瑁居然中計中的那麼徹底。
而我,既是一個隔岸觀火之人,也是一個混水模魚之人虎、熊、狼三營和無當飛軍其實早被我派了出去,就一直靜候在新興與西昌之間。
……
休息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魏延繼續率領虎、熊、狼三營和無當飛軍。沿著斥候留下的記號,先行向南追擊下去。
再半個時辰後,我領後繼大軍出發。
兩日一夜後,孫翊、周瑜領著殘余的2000士卒翻山越嶺,終于抵達鄂縣城外。由于新興被焚毀,孫翊等人可去的最近之處就是鄂縣。而且孫翊幼弟孫匡也被留在了鄂縣。
孫翊、周瑜這一路可謂異常艱辛,山峰丘陵擋道倒是其次,後方地追兵才是最為要命的。周瑜一路上設置了許多迷障。但皆被魏延識破,魏延軍始終尾隨在其後方不到10里處。幾天的艱苦逃亡下來,有三一之數(1/3)的士卒掉隊或是直接私下做了逃兵。
「公瑾兄,快到鄂縣了,你再多堅持會,進城後尋了大夫,你的病情定會好轉……」孫翊面色憂慮,急切對被單架抬著的周瑜說道。
「……叔弼,莫急!我不妨事……」周瑜形容憔悴不堪,整個人似瘦了一圈,眼中毫無光芒。這兩天周瑜的身體徹底地垮了,路途艱難倒是其次,心傷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周瑜心中非常清楚,經此一敗,扭轉戰局已徹底無望。心灰如死,讓周瑜失去了支撐自己的最大力量。
「快讓守軍打開城門,我要找大夫給公瑾兄看病!」孫翊厲聲對朱然說道。
「是!」朱然也非常擔心周瑜的身體,急應聲領命而去。
贛縣城門緊閉,城上只有十數名孫軍守卒在值巡。
朱然提刀來到城下,大聲呼喝道︰「主公和周督在此,快開城門!」
「何人在城下大呼小叫?」一個異常清悅地聲音從城頭響起。
朱然眉頭大皺,抬頭看去,卻只見一名英俊無匹、看起來更似一名文士地年輕將領出現在城門樓上。
「你是何人?」朱然驚愕地喝問道。這英俊不似悵然的年輕將領非常陌生,朱然確信不是贛縣守軍中人。
「吳郡陸遜!」那年輕將領溫和地笑道,「恭候孫將軍、周都督大駕!」
一襲銀盔白甲、素色戰袍的陸遜迎風矗立城樓之上,直如飄然飛天的天宮仙人。
「什麼?」朱然面色劇變,身體一晃幾乎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