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然等人相繼離去之後,關羽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一卷文書閱覽起來,諸葛亮仍然站在沙盤旁邊,思索著什麼。
「君侯,奇襲青州之事危險不小,不必讓少將軍親自領軍前往……」從沙盤上收回目光,諸葛亮轉身對關羽說道,「以亮之見,甘興霸與丁承淵二人足矣!」
丟下手中的文書,關羽抬頭看向諸葛亮︰「孔明,奇襲青州的計策是由你所擬,你自己都沒信心麼?」
見一貫肅然的關羽極其難得地跟自己開了個小玩笑,諸葛亮微微一笑,搖頭說道︰「信心是信心,但孤軍深入青州,危險總是有的,亮只是覺得沒必要讓少將軍親身去犯險!」
「在軍中,平兒已非僅是關某之子,他更是大漢的將佐,興霸、承淵可以犯險,他也沒什麼不行……」輕捋頷下長髯,關羽低聲說道,「再者,跟隨三弟征戰江東那幾年,平兒的武藝、治軍都大有長進,為將算得上是合格,但若是讓他獨當一面還稍顯欠缺。
不多讓他歷練歷練,日後平兒也就只能為將,而無法為帥了。」
「君侯說的也是!」諸葛亮點了點頭,轉換了一個話題,「自曹軍開始反攻以來,亮心中一直隱存著一個疑惑……」
「哦∼∼?」關羽略感詫異地看向諸葛亮,抬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曹操對我揚州大軍隱忍兩月有余,乃至放棄了整個徐州,卻為何會突然選在這個時候反攻?」諸葛亮搖著羽扇,不緊不慢地說道,「雖說經過這幾月的拖耗,我軍的銳氣有所減損,但曹軍也未必比我軍好在哪里。
此外,亮雖不敢肯定,但曹軍的糧草差不多也該消耗殆盡了。以他們僅存的糧草。即使反攻究竟又能支撐多久。
而更為關鍵的是,我荊州大軍也已攻入汝南。一旦奪下了汝南,非但許昌要仰將軍之鼻息。兗州的月復部也將完全暴露出來。就算將軍不取許昌,也可以直接向東攻入兗州,直接威脅曹仁的側後。若屆時曹仁還未能擊潰我軍,他就將面臨我荊、揚大軍的兩面夾擊……」
關羽蠶眉微揚,也感覺有些不對勁,沉聲問道︰「孔明,你究竟想到了什麼?」
「將軍那里或許也遇上了麻煩……」諸葛亮嘆氣說道。「曹操如果不是有把握牽制住將軍。恐怕也不敢隨意對徐州這邊發動反攻。」
「三弟那里?」關羽眉頭深蹙地說道,「南陽數戰,曹軍折損近五萬。不說兵力無法迅速補充,就以其數敗後低迷的士氣,曹軍也不足以在短時間內威脅到三弟……」
「除非,曹操能夠得到強援……」諸葛亮將羽扇指向沙盤西面的盡頭。「西涼!」
……
「韓遂???!!!!」關羽疑惑說道。
「不管是否如此,再過幾天就該有消息了……」
為防曹韓聯軍的追擊,只來得及休整兩個時辰,我便率軍繼續向西南行進。已從梁興口中得知韓遂還有一萬騎軍行蹤未明,我自然不敢懈怠。盡量選擇一些地勢起伏的路徑,借此預防敵軍騎兵地突襲。
接連行軍三個時辰,將要跨入慎陽縣境時,風騎斥候兵突然發現有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正朝我軍迎頭而來。
做好了一應迎戰準備後,斥候的第二次回報。才讓人發覺是虛驚一場。
來的居然是陳到的大軍。
正午的日頭直射頭頂,已變得火燙的陽光蒸烤著大地。
數萬士卒三五成群地尋找遮蔭處坐在地上。頭盔兵刃都被放置在一旁,緊束衣甲的絛帶也已被松開,以此來散發熱量。由于隨時可能遭遇敵軍突襲,沒有人敢把衣甲月兌下——戴盔束帶簡單不費事,穿衣束甲則要麻煩地多。
士兵們有的在打盹,有的則默默地保養著自己的兵器與盔甲。為了避免金屬在太陽照射下反光會引起注意,兵刃都被覆上了一層淺淺的灰土或是草屑。
一片小樹林中
「都虧了軍師和司馬大人的提點,否則這次當真是在劫難逃了!」陳到沒有居功,看向龐統和司馬懿說道,「以一萬西涼騎軍和不下三千地曹軍騎兵,如果要正面交鋒,末將很難率軍全退!」
事情的進展果然如我所猜想的一般——曹操和韓遂確實派了另外一路騎軍,準備奇襲包圍平輿的陳到軍。幸運的是,陳到在司馬懿地提醒下,對可能遭遇的突襲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派遣了大量斥候深入四面方向三十余里搜索情報。因此,當超過一萬三千騎的曹韓聯軍從西北方向呼嘯而來時,陳到早早地得到了消息。
在龐統的策劃下,陳到提師緩緩而退,同時故布疑陣,卻又令平輿守軍有所察覺。當曹韓聯軍地騎兵趕到時,發覺陳到軍忽退忽停,疑雲陣陣,擔心是誘敵之計,沒有敢即時發動攻擊,只是以小部騎隊進行襲擾試探。陳到對這些試探的反應也是忽硬忽軟,令曹、韓軍的將領模不著頭腦。
拖入深夜,龐統又讓陳到設空營惑敵,隨即連夜急退。當敵騎軍發覺不對勁時,匆忙趕上,卻被龐統打了一個伏擊。雙方各自損失了小部兵馬後,月兌離了戰斗。此後,曹、韓騎軍就未再做進一步的追擊。
撤退的途中,司馬懿判斷出施以奇襲的敵騎軍大部都是來自西涼,分析韓遂已經南下協助曹操,並向龐統指出奔襲汝南城的兵馬很可能也會遭遇敵軍突襲。龐統深以為然,與司馬懿、陳到商議後,決定折向東南朝慎陽行軍,準備接應我。恰好的是,兩支兵馬真的迎頭踫上了。
「統此次籌謀有誤。累將軍勞師無功,累8700余將士血染黃土……」龐統向來神采飛揚的面龐此刻顯得有些黯然,搖頭苦笑一聲說道。「還請將軍降罪!」
「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何況我自己也有莫大責任,士元不必自責了!」我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此次算計有誤,主要在韓遂的突然介入……」
「將軍。可知韓遂是如何瞞過我軍細作的探查。而悄然地潛至豫州的?」司馬懿突然開口問道。
「他是走並州中部,而且轉道箕關直接南下滎陽,進入豫州的……」從梁興的口中,我已得知了韓遂地行軍的路線,也大致地了解了為什麼我軍會對三萬西涼鐵騎一無所知的原因。
「原來如此!」龐統恍然說道,「韓遂不走雍、司兩州。而改走人煙稀少的並州,就能避過我軍安排的大部細作。如果曹操再封鎖住豫州的消息,加之韓遂逗留的時間極短,就能使我軍安插在豫州地細作也發揮不了作用……」
龐統地分析,跟我自己想的基本一致。我眉眼微抬。發現司馬懿在聆听龐統解說的同時,嘴角卻微泛出一絲笑意。突然間,我心頭涌出一股明悟——司馬懿所以問韓遂如何南下的問題,目的恐怕不僅僅是為了了解原因,其中或許還有分散龐統注意力的意思在內。
龐統地才智絕對不容置疑。在出仕大哥之後,他獻計獻策的功勞只能用「赫赫」二字來形容。而更為難得的是。他幾乎每次都能做到料敵在先,計無不成。
但這「計無不成」,無形中卻又為他戴上了一層枷鎖。習慣了成功,乍遇挫折,再如何聰穎的人也難免會產生心理上的陰影。
事實上,自會師之後,我就隱覺龐統地言行與往日有些不一樣。听了他的「自慚謝罪」的話後,我才會悟過來。司馬懿恐怕也是有所察覺,才以此分散龐統的注意力,給他創造機會展現往日的風采。
不過,就我來說,即使這次險些在曹操、韓遂手中折戟沉沙,我確實也沒有對龐統的能力產生過任何懷疑。沒有人能夠真正做到算無遺策,數敗曹軍之後,連我自己都在某種程度上小覷了曹操的反擊能力。
相互通報了情況後,在我的主導下,眾人迅速進入到對接下來戰略的商議之中。由于韓遂的強勢介入,原先的計劃肯定已不再適用了。
「韓遂有仍有兩萬余鐵騎,汝南的曹軍恐怕也不少于三萬。而加上黃老將軍的兵馬,我軍差不多也有五萬人。以兵馬總數而言,敵我相差應該無幾。不過,韓遂那兩萬多鐵騎是個心月復大患,在平原地形,一旦被他們纏上,月兌身就很難了!」趙雲沉聲說道。
「硬踫硬肯定不行。」龐德點頭說道,「如果兵力損耗太大,北伐也就無以為繼了。拼個兩敗俱傷,曹操或許倒很願意。」
「不解決韓老狗,對汝南的攻略就休想前進一步。」馬岱冷靜地說道。
解決韓遂,說起來很容易,但真要做到卻絕對不是件輕松的事。正常途徑,就算解決了韓遂,我軍估計也拼得一干二淨了。
「士元,你看淮北何時能入梅?」我沖龐統詢問道。
龐統瞬間一亮,隨即自顧自地起身仰望起天空來。
除了司馬懿面有所悟外,其余諸將都是一片茫然,詫異地于我的問題,更詫異于龐統的奇怪舉動。
看完天空後,龐統又蹲地察看起泥土,草木。片刻後,他居然又走出樹林。
「將軍……」凌統驚愕不已地向我問道,「軍師到底怎麼了?是不是……」
看凌統難以啟齒的模樣,我估計這小子可能猜測龐統的腦子出了問題。
「公績,不要亂猜!」我笑罵了凌統一句後,解釋道,「「士元在勘測天文,推算梅雨季何時能到來……」
「梅雨季?」一片詫異聲中,司馬懿卻流露出了然之色。
半盞茶的工夫後,龐統急步而回,大笑說道︰「就在六月初,不到十日,梅雨必至。將軍,計可成矣!」(注︰淮北的梅雨季,通常在農歷的六、七月間,江南則是在三、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