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戰國之上 正文 第九章 孤生雪松

作者 ︰ COFFEE21

「你說什麼?父親內通今川?這不可能!」

六郎傻呆呆的念叨著,以六郎父親丹羽氏勝的軟弱性格,在本家之中處在嫡長子位置上尚且沒有任何決斷力和主見,只是一味的逆來順受,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來。而且他是本家嫡長子,勾結今川對他也完全沒有好處。六郎站在切月復而死的內藤左衛門尸體旁的血泊中,表情呆滯的看著面色古井無波的黑田秀家。

「確實如此,當你失蹤的消息傳來之後,在丹羽氏常和丹羽氏秀大人的調查下,丹羽氏勝大人被發現通過楓姬的侍女與今川家的人有聯絡。所以主公他裁定丹羽氏勝切月復,楓姬也同樣被處死。」

黑田秀家冷靜的敘述,仿佛與他毫不相干一樣無情。他雙手端著肩,端正的盤坐著。他雖然是丹羽家的首席家老,但是他更是岩崎城附近本地第一大豪族,丹羽家只是個外來戶,所以丹羽家怎麼折騰跟他沒什麼關系。

但是這些話在六郎听來無異于晴天霹靂,一瞬間他想起母親在最後他決定跟隨回禮隊出行的那天早上,最後一次為他穿衣,系緊衣帶時的眼神,還有父親那呆坐于祖父手跡之前的樣子,可能那個時候,六郎的父親便早有預感六郎此行必然凶多吉少。可惜六郎卻一味的自大和狂妄,不但幾乎令自己葬身荒野,還令丹羽氏常趁機害死父母

「不!!!!」

六郎聲嘶力竭的干嚎,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膽小怕事的父親和母親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六郎用力的瞪大雙眼,止不住的淚水從眼楮里流淌出來,滴答滴答的滴到地上。他憤恨自己的狂妄,他後悔,他絕望,他恨不能以自己的性命去換回父母的性命。

至于回來路上想的若是父母阻擋自己獲得權力的話,就要將父母踩在腳下的念頭,六郎因為自己曾經那樣想而羞愧!

什麼叫由丹羽氏常和丹羽氏秀的調查下?!這件事請絕對是件陰謀!先命人將六郎害死在回禮隊歸途中,再構陷嫡長子丹羽氏勝,整件事情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當六郎和父親丹羽氏勝死去之後,變成本家唯一繼承人的丹羽氏常父子倆。

六郎瞪著此時正擺著看戲表情的丹羽氏常和丹羽氏秀,他失去控制的沖到丹羽氏常面前,揮起柔弱的小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沖著丹羽氏常那張令他仇恨之極的臉就是一拳。

但六郎實在太幼小,反而被丹羽氏常抓住手臂,用力捏得手骨疼痛難忍。

「放肆!給我冷靜些!丹羽氏勝的死是他咎由自取!無論如何內通敵方是不可原諒的罪過!你若是不想為他重新贏得名譽,只想毫無價值的死的話,你就給我走遠點死!別說你是我丹羽氏識的嫡長孫!」

丹羽氏識對著六郎盛怒的大吼,他蒼白的發須因為劇烈的動作而不住的顫抖。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不是不能理解此刻六郎的心情。但是現在是戰國時代,一個充滿了陰險狡詐,還有陰謀詭計的時代,流淚和無謀的魯莽是無益處的,六郎現在的魯莽表現令他失望之極。

「祖父!那可是祖父的親子!難道祖父真的無情到這樣的地步麼!」

六郎听了祖父丹羽氏識的大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但他現在腦袋里全都是父母,六郎的父母一直生活在苦痛之中,而他們活著時候卻一直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六郎的不受傷害。最後阻攔六郎參與回禮隊,六郎認為父親是軟弱,但也許六郎的父親正是因為料到了此行的陰謀才會阻止,可惜六郎卻誤會了父親丹羽氏勝,並且當眾譏諷父親丹羽氏勝軟弱。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六郎懊悔無比,他的眼淚猶如斷線一樣滴在地上尚未干涸的血水中,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擁有時不珍惜,失去後才追悔莫及。普通人物尚且如此,更遑論一直為自己遮風擋雨的父母雙親!

而且六郎想要去強大,不受屈辱。很大原因是為了能庇護一直受家中丹羽氏常和丹羽氏秀二人欺負的父母,而如今六郎雖然結下了織田信長作為外部強援,但父母卻永遠也沒能見到這一天,六郎到底強給誰看?

「哦?奇怪,你不是也說過,亂世之中,當以國事為重的話嗎?」

丹羽氏識沒有絲毫的悲傷,對于他來說,六郎的父親丹羽氏勝,也是他名義上的嫡長子,完全就是一個令他屈辱的存在。與自己完全不同的相貌,令他時時刻刻感到有一頂綠色的帽子扣在頭上。而且那種懦弱善良的性格,讓以陰謀起家的丹羽氏識討厭至極!丹羽氏勝的切月復,若沒丹羽氏識同意只憑丹羽氏常和丹羽氏秀二人的陷害,不可能被執行,但當丹羽氏識看到丹羽氏常和丹羽氏秀的「情報」之後,沒有絲毫猶豫的便下令丹羽氏勝切月復。

而六郎的母親,在他眼里不是一個當年暫時為了令敵人麻痹的道具。既然是道具,只要失去了功用,那麼拋棄又有什麼不舍?

丹羽氏識睜著他狹長的雙眼,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流淚不止並且帶著極大仇恨的六郎。他有些想笑,因為他期待著六郎歷經這樣一場變革之後的成長。他期待著,期待著這個六郎可以用手段將自己架空,甚至處死。作為一個陰謀家,他期待著能有一個姓丹羽的後代來將他自己玩死。這樣才算後繼有人!

而六郎若辜負了他的期望,只是凡夫俗子的話,死與不死,對丹羽氏識來說,並無兩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六郎不知此時正瞪視著他的祖父有怎樣的心里活動,他只知道現在實力依舊太弱小,以他十歲身體的力量,就算此刻丹羽氏常丹羽氏秀手無寸鐵的在面前,也奈何不了他們。而軍事勢力更僅限于那來自織田的,目前正被控制在三之丸大門的五十名足輕。他什麼都做不了,除了站在原田景固和內藤左衛門兩具尸體中間的血泊中仰天干嚎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六郎撿起內藤左衛門用來切月復和自戕的小太刀,在眾目睽睽之下踩著血泊走到黑田秀家身邊坐下。兩只手用力將他已經四處沾染鮮血的天青色武士服的衣襟扯開,以小太刀的刀刃貼在他仍有刀傷未好的稚女敕而蒼白的胸口上。

「今日殺父殺母的仇人就在眼前,我六郎實力弱小不能報仇,乃是奇恥大辱!我六郎願立下血誓,有朝一日必然生啖仇人之肉!雖仇人流亡天涯海角,逃去地獄深處,我六郎也要將其千刀萬剮!!!!」

六郎瞠目欲裂的看著丹羽氏常和丹羽氏秀,他用小太刀在自己胸膛上深深的切開了一道豁口,鮮血頓時從傷口中不住的流淌,合著他仍然不斷流下的眼淚,染透他的天青色武士服。

以後,再也沒有人擔心六郎餓不餓,冷不冷了吧。

六郎的悲痛,在于他的孤獨。六郎雖然一直是個孤僻的人,父母也不能百分之百的關心和了解六郎,但起碼他們是六郎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如今連他們都死去,六郎在這個世界真正變成了形單影只。

丹羽氏常看著六郎如一頭困獸一樣悲痛的嘶吼,他擔憂得眉頭緊鎖,放一個心懷死志立下毒誓找他報仇的惡鬼在身邊可不是什麼好事情,而且丹羽氏常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此時正因為內藤左衛門和原田景固的慘死而嘔吐得臉色蒼白的丹羽氏秀,他不認為自己的兒子將來可以治住這個惡鬼一樣的六郎。

「叔父大人,丹羽氏勝因內通今川而切月復,楓姬也因此而被處死之事,證據切實不虛,這點大家有目共睹。而如今六郎剛剛回城便帶著來歷不明的織田大軍入城,又大鬧評議間令內藤左衛門和原田景固血濺此地,乃是冒犯叔父大人威嚴的重罪,希望叔父大人給與制裁!」

丹羽氏常身材矮小瘦弱,像極老家督丹羽氏識。他躬身鞠禮,進讒道。

此刻全體家臣即便是最笨的人也知道這是六郎和丹羽氏常在奪權,所以他們全部不肯出聲。因為站錯隊而被老家督丹羽氏識事後算賬而無辜死去的家臣,並不是沒有。

「誒~本家已經臣服織田家,得到織田家下任家督支持的侍衛隊護送,怎能說‘來歷不明’?六郎身為切月復而死的丹羽氏勝大人的親子,為父立誓復仇又有何不妥?丹羽氏常大人難道還想去追查內藤左衛門和原田景固為什麼血濺此處?」

黑田秀家操著他那帶有驚雷般大嗓門的聲音說道,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的冷靜觀看這場鬧劇。作為岩崎城本地最大的豪族勢力,丹羽家怎麼鬧都不關他的事情,他只關心怎樣才能讓自己家族獲得更多的好處。若是有機會,他也絕對會代替丹羽家統治此地。

「五郎(黑田秀家的通稱)說的對,此事亂象從生,待調查清楚之前不可妄言。既然六郎平安歸來,那麼丹羽氏勝的領地和家臣由六郎繼承,就這麼定了。五郎,你把六郎帶下去吧,本家新臣服織田家,所以六郎帶來的織田家足輕們也好好安頓。過陣子再繼續討論本家的策略問題。」

老家督丹羽氏識態度曖昧,他期待著聰慧如六郎究竟能如何將權柄從自己手里奪取。他已經老了,他期待著有人能成為第二個丹羽氏識,以陰謀來讓丹羽家在這片戰亂的天空下騰飛。

「可惡」

丹羽氏常心中大恨,他嫉恨丹羽氏識突然之間的態度改變,也嫉恨六郎的聰明。連本家最難纏的,鳥都不鳥他的黑田秀家都替六郎說話,讓他完全不能接受。他在丹羽氏識這個老東西下千依百順,為的就是能有害死丹羽氏勝和六郎,自己繼任丹羽家家督這一天,眼看這一天馬上就要來臨,卻因為六郎的奇跡生還而完全失敗。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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