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元朝面臨著一波統治危機,伊兒利汗國亦同樣面臨。當年伊兒利開國君主旭烈兀西征時,屠巴格達城,將這座五百多年傳承的阿拉伯帝國阿拔斯朝首都燒殺得一干二淨。此舉被視為阿拉伯文明史上空前絕後的浩劫,阿拉伯人對此痛心疾首。阿巴孩汗娶拜佔庭公主茱莉婭,信奉起了東正教,使得信奉伊斯蘭教的阿拉伯人更加離心。帖克笛汗繼位後,統治未鞏固,即遭霍姆斯大敗。這樣,阿拉伯人與波斯人趁機造反,好幾處地方發生了起義。
帖克笛由于茱莉婭與老將斡魯思的大力相助而得到汗位,剛開始高興,卻沒想到一個汗王原來這麼難做,連遭挫折,愁眉不展。茱莉婭可沒有什麼辦法,只能陪著發呆。
都藍見狀,私下與斡魯思商量。斡魯思悄悄說道︰「正教在我們這兒信奉的人少。如果不好好安撫伊斯蘭教徒,只怕我們國家的禍亂會連綿不斷。」都藍點頭。
于是都藍去見帖克笛與茱莉婭,口呼︰「父王、母親。」
帖克笛心不在焉地應一聲。茱莉婭把都藍抱在懷里,嘻嘻笑道︰「乖女兒,你剛才跑去做什麼?」
都藍一字一頓,故意說給父親听到︰「我和斡魯思大人商量,怎麼安定我國。」
帖克笛果然被吸引了,轉過頭來看。茱莉婭卻不感興趣,她只求自己過得好,別的一概不理。她認為,重要的事情自然有男人管著,女人何必勞心費神?
「你說,怎麼安定我國?」帖克笛問都藍。
「這個……還要求母親答應才行。」都藍道︰「只有母親答應,這個國家才能安寧。」
帖克笛與茱莉婭皆大奇,都問︰「怎麼?」
都藍在茱莉婭懷里道︰「我想要母親做個犧牲。讓父親不要每日禱告上帝。父親應像以前一樣信伊斯蘭教,善待阿拉伯人和波斯人,這樣,國家才能安寧。可以麼?」
「啊呀?」茱莉婭想不到會是這樣的說法。想了半晌,她問都藍︰「那麼你信什麼教?」
「我還是跟母親信正教。」
「這樣啊。」茱莉婭遂毫不猶豫地說道︰「好吧!你父親愛信什麼教,讓他信好了!就像阿巴孩老頭兒……噢,錯了,應該說是前汗王陛下,呵呵呵,他信正教也不過是個表面功夫,我才不管他呢!」
「謝謝母親。你真好。」都藍摟著茱莉婭撒嬌,而將眼楮向帖克笛眨眨。
帖克笛有點不明不白。難道改個信仰就能安定國家?不過,他相信女兒是有智慧的,且看她怎麼說。帖克笛便踱過帳去。
過了一會兒,都藍把茱莉婭擺平,出帳來見父親。
帖克笛急問︰「你和斡魯思究竟想出了什麼主意?」
都藍說道︰「我們認為,首先,父王應該改信,這樣才能讓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安心。否則,他們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異教徒的統治下,心里很難安穩。」
「還有呢?」
「還有就是,父王不能光是任用我們蒙古人的貴族世家,必須放手任用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以他們的賢能者,來治理這個國家。」
「可是,斡魯思自己不就是貴族世家出身?他父親可是哲別啊!他難道不想讓他的子孫們繼續做大官?」
「斡魯思大人是個很開明、很忠誠的人,只要對國家好,能讓汗王的統治長久穩定,他是不會計較自己得失的。」都藍這麼說,她年紀雖輕,頗有看人眼光,知道什麼樣的人可以信任。
「那麼,你們覺得要用什麼樣的人?」
「我向父王推薦一位很有才干的阿拉伯人,叫做朱瓦泥。你可以委任他做巴格達的太守。他會管理好這座對我國經濟至關重要的城市。另外,斡魯思大人推薦一位波斯人,叫做拉希德。他可以擔任我國的大斷事官。」
「大斷事官!」帖克笛驚道︰「怎麼可以讓波斯人做大斷事官?」
「不,正應該讓拉希德做大斷事官。他是有名的賢者,由他斷事,伊斯蘭教徒才會信賴。比我們的蒙古貴官做大斷事官好多了。」都藍十分有主見地說道。
帖克笛听了,又沉默半晌。
最終,帖克笛決定采納都藍與斡魯思的意見,親近伊斯蘭教徒,任用阿拉伯人與波斯人的賢能者為官,而且果斷地委以重任。對于發動起義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帖克笛亦听都藍的意見,對他們進行招安,表示只要他們投降,既往不咎,還可以任用他們。起義軍受到分化,有的歸順,有的堅持抵抗。斡魯思自告奮勇前往鎮壓抵抗者,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一一告捷。
這樣一來,伊兒利汗國漸漸平定,帖克笛汗威望回升,國內經濟得到發展,國力穩步提高。大不里士與巴格達城里,人們都夸都藍公主聰明賢惠,幫助父親治國有方。
不過,任用賢能之事,引起了一些蒙古貴官的不滿。最不滿的,就是帖克笛的親弟弟帖兒該。帖兒該原本是大斷事官,現在被剝奪了職務。他只是一介小人,小人是不會從國家大局考慮問題的,他所想到的就是哥哥忌恨他,要進一步奪他的權。這樣一想,帖兒該既懷恨又恐懼,悄悄地與阿巴孩之子阿兒貢商量,要阿兒貢幫他造反,殺死帖克笛!
阿兒貢听了,並沒有馬上答應。
帖兒該慌了,急忙道︰「阿兒貢,你不想幫我,那就我幫你!殺了帖克笛,你可以做汗王!都藍也是你的!我只要茱莉婭!茱莉婭本來應該是我的妻子!」
阿兒貢見帖兒該豁出去了,遂不動聲色地答應。回到家,即問自己的妻子火阿真︰「三叔叫我殺二叔,你怎麼認為?」
火阿真淡淡一笑︰「你按你想做的去做就好。」
阿兒貢點了點頭。
數日後,帖兒該在帖克笛設宴款待親貴大臣的時候,推說自己肚子痛,先行出外。阿兒貢亦說自己不太舒服,走出去了。
都藍在帖克笛身旁,不禁警覺道︰「父王,你的食物有毒麼?」
「亂說什麼?」帖克笛奇道︰「這里的食物都是新鮮的,而且都給人嘗過的,怎麼會有毒?」
「那麼,帖兒該叔叔和阿兒貢哥哥,平時都很健康,現在怎麼會一起犯病呢?」
帖克笛頓時明白了,急忙向侍衛長一個眼色。侍衛長會意,慌忙從後奔出,去召集更多的侍衛。帖克笛暗暗地把佩刀挪在身邊,一邊繼續喝酒吃肉,一邊觀察席上的貴官們。
過一會兒,外面一陣響動。帖兒該率領一幫勇士,猛撲過來!
帖克笛的增援侍衛也已經趕到,一時間殺聲大作,兩邊人馬猛力砍殺,血肉橫飛。
帖兒該見汗王的侍衛出人意料地反應快,不由得驚恐起來,回身對阿兒貢道︰「你、你快幫我殺!」
「是!」阿兒貢答應一聲,然後趁帖兒該掉頭,猛地一刀,捅進帖兒該的後心!
帖兒該慘呼一聲,扭過臉瞪著阿兒貢,口吐鮮血,緩緩倒地。
阿兒貢面無表情地看著帖兒該倒地,往帖兒該的尸體上踏上一腳。帖兒該的手下驚呼,好幾個人揮刀向阿兒貢撲來。阿兒貢矯捷地游斗,下刀干脆利落,連斬數人。汗王的侍衛們高呼沖來,帖兒該的逆黨被包圍,很快盡皆伏誅。
阿兒貢割下帖兒該的人頭,大步入內。席上,貴官們驚恐萬分,都被汗王的侍衛拿刀逼住,不敢動彈。帖克笛汗在斡魯思與幾名親衛驍將的保護下,端坐不動。都藍已經先被護送出去了。
阿兒貢把人頭扔在一邊,撇下刀,跪下稟告︰「汗王,帖兒該大人意圖謀反,被我識破。我跟他出去,看他果然在召集逆黨,就把他殺了。」
說這話時,阿兒貢的手和腿不禁微微顫抖。因為他其實是看到帖克笛有備、帖兒該必敗,這才迅速做出決斷,殺死帖兒該。他自知自己的舉止頗有些破綻,會不會被汗王發現?
這時帖克笛的注意力,卻放在地下的人頭上了。他亦微微顫抖,想不到這個親弟弟竟然真的敢下殺手。半晌,他對阿兒貢說道︰「很好。你……立了大功。我會獎賞你。」
「不。先前汗王命令我監視帖兒該,但我沒有及早看出他的陰謀,差點兒讓他得逞!我要向汗王請罪!怎麼敢領取獎賞?」
「是我的錯。我也不知道帖兒該真要殺我。幸虧我的女兒提醒。當然,也幸虧你及時發現,跟了他出去。」為人偏于敦厚的帖克笛作出了錯誤的判斷,還以為佷兒真的忠于自己、挫敗了弟弟的造反陰謀。
都藍得知事件平息,再度進來時,也沒有看出堂兄的不對勁。畢竟,他們堂兄妹的感情還是很好的。阿兒貢健壯勇猛、英俊,都蘭性情好、美麗,彼此都頗有好感。都藍再怎麼聰明,畢竟經事不多;再怎麼會看人,竟看不透親近的人。
帖克笛逃過一劫,把帖兒該的部屬劃歸阿兒貢麾下,以獎勵其忠誠。阿兒貢作為將軍出征,擊退了馬木留克軍的進犯。此後,阿兒貢更得到帖克笛的信賴,與斡魯思並列為汗王的左膀右臂。
待續第七十二回︰炎漢國迎擊喀山,莫斯科突襲梁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