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道三尚未入道,名為齋藤秀龍。齋藤氏自兩年前與織田信長議和聯姻後,又與內島氏聯姻結盟,在美濃國內僅有故主土岐賴藝的北方城尚未攻破,領有美濃國近五十萬石,是名符其實的戰國大名。
秀龍的正室是東美濃豪族明智光繼之女小見之方,也是明智光秀的姑姑。明智氏得到重用,尤其是光秀。這也從側面說明秀龍對于內島氏非常重視。
內島氏理盤膝坐在上首仔細審視著對面盤坐的年青英挺武士,這位正是前世歷史上鼎鼎大名的明智光秀。
據記載光秀最喜歡讀的書是《史記》,最崇拜的人物則是漢武帝的臣子主父偃,曾說過,「生不五鼎食,死固五鼎烹,嗚呼,大丈夫固當如是。」之話,或許這也能反應出光秀的性格吧,恰好主父偃也是一位沒能善始善終的人才。
如今的光秀卻只是一位二十出門的武士,身體的年紀大于內島氏理,不過在心理上氏理前世今生加起來可是遠超出了他。
氏理笑著問道,「光秀,听說你也善長使用鐵炮?」
光秀回道,「在下前幾年有幸得到一挺鐵炮,閑暇時經常拿來練習,所以對于鐵炮射擊之術略懂一二。」
氏理點點頭,道,「你覺得鐵炮在以後的戰斗中能派上用場嗎?」
光秀沉思片刻,道,「現今的鐵炮弊端很多,比如下雨天用不了,射擊的間隔太長,又不能連續射擊多次,再加上造價高昂,難以成軍。故大部分領主並未將眼光著于此處,不過在下倒認為,鐵炮的攻擊力和有效射程遠超弓箭,兵卒的訓練也相對簡單,假以時日,定將成為戰場中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氏理點頭笑道,「我明白你心中的想法了,氏高,你帶光秀去演兵場看看本家新征募的鐵炮隊。光秀是精于此道的能人,務必要請你提點意見。」氏理打算讓光秀先小震憾一把,讓本家在他心里留下點正面印象。
送走氏秀和光秀後,氏理同樣在議事廳會見了小間常光。
椎名氏的家臣的來意應該就是探明虛實吧?
氏理問道,「本家這麼快就在越中完全取代了神保氏,應該出乎你家主公的預料吧?」
小間常光點頭,道,「估計不止是我家主公,大人擊潰神保氏的速度實是出乎了天下所有人的預料。」
氏理笑道,「我能理解椎名氏本來有望成為漁夫卻一下落空的心情,想必你家主公如今也是非常懊惱未和神保氏一共防備于我吧?」
小間常光搖搖頭說道,「本家與神保氏是宿敵,萬不會聯手,只是大人剛得到朝廷冊封為越中守,昨天就遣使面見我家主公,是打算向椎名氏出陣了嗎?」
氏理點點頭,道,「你家這幾年和神保氏在越中征戰不休,導致民不聊生,我希望能盡快將越中統一,這樣的話,可以避免國內再起兵刀,也讓越中領民好好休生養息。」
小間常光哈哈笑道,「大人這句話說得可不對,即然不願意再起兵刀,為什麼兩家不能和平相處,反而要出陣對戰呢?」
氏理搖搖頭,看了小間常光半晌,道,「在越中沒有統一之前,是不可能會有真正的和平相處的,即便你我兩家想和平相處,但是如果長尾家統一越後之後出兵越中呢?以你我兩家如今這種各自為政的狀態,是不可能抵擋得住的,到時候,遭受涂炭的依舊是越中的領民。」
小間常光暗自思索片刻,道,「大人的話在下並不認同,您就不怕逼迫得急了,本家投向越後嗎?」
氏理又搖頭,笑道,「不怕,如今越後國內亂不止,春日山長尾景虎與上田長尾政景對峙,哪有余力顧及越中,不過再過一段時間就很難說了,正是有鑒于此,我才急于催促你家主公臣服于我。」
氏理頓一頓,道,「越後無力出兵,越中的一向宗也不會。」內島氏理說完站了起來,笑道,「其它的話我就不說了,氏秀,你陪常光大人去城內各處轉轉。」說罷,走了出去。
內島氏理可不覺得佔有越中東部十萬石的椎名氏會向佔有越中中部十八萬石的內島氏臣服,看來大戰難以避免。
高山氏秀領著小間常光走向城下町,小間常光看了這位年級才十幾歲的少年,說道,「氏秀殿,你認為越中守大人會掀起越中的戰火嗎?」
高山氏秀想了一想,答道,「不知道,在下原本只是白川鄉的莊民,因為殿下格外提拔方能成為武士,不過殿下即然說了,就會做到,說不定下次見面時,我們就是敵人了,常光大人。」
小間常光點點頭,笑道,「嗯,氏秀殿,我听說內島氏的演兵場威武異常,帶我去那里看看吧。」
高山氏秀沉吟不語。
常光道,「剛才越中守說要氏秀殿領我去富山城各處逛逛,這演兵場也算是一處吧?」
氏秀沉吟片刻,頜首笑道,「也行,不過常光大人,本家有令,演兵場附近均不允許外人靠近,而且附近守衛森嚴,一旦被人發現,在下難逃責罰,大人也不好向殿下交待,所以我只能領你在遠處觀望,如何?」
小間常光回道,「當然,我也不能讓氏秀殿過于為難。」說罷二人相攜前往城下町外的演兵場。
行未多久,二人前方已能看到演兵場的輪廓,最顯眼的當屬一面紅色軍旗豎立在演兵場正中迎風招展,旗幟中間書寫有內島氏理精心挑選的八個漢字「法令嚴明,賞罰必信」。
而演兵場內則依兵種的區別分成刀具訓練場,槍矛訓練場、弓矢訓練場、鐵炮訓練場及騎術訓練場。
內島氏理花費巨額資金集合領內常備兵日日在一起演練兵法在此時當算是首創。
日本國尚武數百年,武士的單兵作戰能力非常強悍,其戰斗力之強,在稍後的1555年的一次入侵明國境內時表現的淋灕盡致,九州島五十三名浪人武士(倭寇),從浙江平湖入境,向杭州進逼,搶掠一番之後轉向淳安,在江浙一帶持續燒殺劫掠了半個多月後,又以幾十人圍攻駐兵上萬的南直隸南京城。最後才在大軍圍剿之下被殲滅,據說從入境到被殲滅,被這五十三人殺死砍傷的平民士兵多達三千多人,江浙一帶十幾萬駐軍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束手無策,若非最後這些人自投羅網,估計還殲滅不了。
日本國內極少數的武士階層戰斗力超強,裝備精良,而佔了絕大多數的足輕剛剛相反,通常是身無片甲,戰爭時臨時征召,除了一些特殊兵種外,基本上沒有經過訓練,更談不上令行禁止,當然就算對于武士階層,要讓他們令行禁止也是很難的,大部分都是沖著賞賜而戰,有功勞可搶的時候,違抗命令者比比皆是。日後的賤岳之戰,柴田勝家的潰敗即有部分原因是由于手下的違令突進所致。
而氏理的演兵在單兵素質、技能之外,首要注重的就是紀律,令行禁止,獎以呈信,罰以立威,軍中設有專門執法的兵卒。
小間常光目之所及,只見不遠處五個演兵場,各有百名或數百名不等的兵卒著統一兵甲,武器,呼喝著演習,或進退之法、或合擊之術。
最普通的槍兵方陣只是不停的重復列陣、抬槍、突刺三個動作,雖然簡單,隱隱中卻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向前方壓去。
騎兵方陣,馬匹在一旁閑置,騎手則正在進行基礎訓練,角力、摔跤、負重跑,以增強騎手的體力、耐力和靈敏度,當然平時騎手們還需要訓練弓箭與雉(草字頭)刀技能。
氏理早已下令騎手各自馴養自己的馬匹,馬匹平時當然還是集中放養,只是每三天騎手需到馬場與馬匹同住一天,並且日常時包括進食、洗澡之類所有事情,均由騎手自己完成,盡量消除馬匹對于騎手的恐懼心理,溝通人馬之間的關系,致使在戰場上馬匹能很好的理解騎手的意圖。
騎兵的訓練除了騎手的訓練和馬匹的馴養,人馬的溝通之後,最艱難的是騎手在馬身上的技能鍛煉,即騎射或騎砍。氏理除了在演兵場設立騎兵靶場與劈刺場用作日常訓練外,更多的則是一個星期一次的入林狩獵,越中的山林中有熊出沒,正好可以作為獵物,又能增加兵卒的伙食。
鐵炮兵卒在幾位隊長的指令下,練習射靶,新買的根來寺鐵炮則被鍛冶匠拿去改造。並將國友村的閉氣螺旋技術教于津田算正。如今內島氏的鐵炮技術也已走在各國的前面,不懼下雨,將射擊間隔縮短,又能連續射擊次數提升數倍不爆管……
演兵場內有一部分是越中的新兵,也有很多是飛出身的常備兵,這些兵卒經歷過幾次實戰,混雜在各隊中,成為隊中骨干。引導著隊中的氣勢。
小間常光看了良久,越看內心越是震憾不已,觀看半天後馬上向氏秀告辭,返回椎名康胤的松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