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林風從五台山上回到客棧中時,天已近午。()柳煙凝等人一早便沒見他,客房里也沒人,又見街上的牌坊昨夜無故倒塌,知並不是什麼鬼魅作怪,而是江湖人在此打斗過,並且打斗之人武功甚高,林風恰又在昨夜失蹤,是以眾人無不擔憂,柳煙凝和風鈴更是在小鎮周圍仔細尋找。
林風回到客棧時剛好遇見從外面匆匆而回的柳煙凝和風鈴,風鈴見他安然無恙的回來連忙跑到林風近前,柳煙凝卻是冷哼一聲轉身而去。林風見她面色不悅,心里不由得一陣忐忑,望著她的身影愣愣出神。風鈴瞧在眼里,胸口涌起陣陣酸澀,卻仍低聲問道︰
「哥哥,昨夜去哪里了?可有受傷?」
林風見她一臉擔憂,便笑道︰
「鈴兒,你不必擔心,雖然江湖上比我武功高的大有人在,但能傷到我的卻只有區區幾人。」
風鈴聞言微惱︰
「那你洛陽城里又是給誰打傷的?」
林風臉色一紅,尷尬地清咳一聲,說道︰
「那是我自持武功與人硬拼,自食其果怪不得別人,若是我有意要走,這世上怕是沒幾人能攔住我。」聲音中透著隱隱的傲氣,自然也是為了安慰風鈴。
二人說話之間,霍聞蟬三人也看見了林風,霍聞蟬趕到林風二人眼前,埋怨道︰
「小林風,你出去也不跟我們幾人說聲,累得我們半天好找,莫姑娘和鈴兒妹子更是著急,下次可不許有這樣的事了啊!你昨夜到底去了哪里?」
林風想起昨夜之事,心生氣惱,遂將昨夜之事一一說與眾人听。霍聞蟬听完後,拍手叫道︰
「如此一來,咱們只須去藏經閣將那柄紫電劍盜出來,切斷鎖住林靈噩的鐵鏈即可。」
焦達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只怕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照他方才所說,那道堅和一心和尚已經知曉紫電劍的重要,藏經閣里豈會輕易讓我們盜走寶劍?哼!婦人之仁,若一掌殺了那一心哪會有這麼多是非?」
林風已懶得理會他,拿起茶杯沉思應對之策,這時眾人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給他大雄寶殿上放一把火,讓他亂成一鍋糊粥!」
林風聞言眼楮一亮,贊道︰
「好計策,凝兒!」
這發聲之人正是不知何時來到眾人身後的柳煙凝,她正懷抱長劍斜倚著門框,細眉輕挑,繃緊的臉色上仍帶著一絲怒氣,雙目若有若無地望著天外白雲,似從未將林風放在眼中。
林風記起當時衡陽城二人相遇時,她便在那施大蟲府上放過一把火,如今又說要給別人放火,他不由得暗暗好笑,但卻不敢露在臉上,又見她不肯走近,便走到她跟前,溫聲說道︰
「下次我若要出去,定帶你一起,可好?」
柳煙凝收回天外的目光,在他臉上飛快地掃了一眼,冷哼道︰
「誰稀罕麼?」
林風道︰
「我昨夜追人去了,若不及時他就跑了,所以才沒去找你。」
柳煙凝仍是一臉風輕雲淡,涼涼地諷道︰
「最後還不是跑了?你可又回過客棧找我?」林風訥然。
焦達見二人糾纏不清不禁心中不耐,說道︰
「那麼就如此說定了,我和蟬兒三人去大雄寶殿放火,你們三人去藏經閣伺機取劍,晚上月落之時就動手,如何?」那藏經閣必然是高手環伺,反而文殊院大雄寶殿上卻是少有人看守,他們三人去那里放火,尋常僧人豈能傷得了他們,如此他們三人自是安全無虞。
林風明白他心中算計,但他自己本也不指望焦達三人能幫上什麼忙,便也由他們去了,只微微冷笑道︰
「焦老前輩如此安排必有仔細考量,晚輩怎敢置喙?」
霍聞蟬嚷道︰
「我要去盜劍!焦叔叔和魯叔叔兩個人去放火就夠了,我隨小林風一起去盜劍。」
焦達微斥︰
「蟬兒,莫要胡鬧,你那幾手功夫還不及人二三下,去找死麼?」
霍聞蟬跺腳嗔道︰
「那為什麼鈴兒妹子和莫姑娘能去?」
焦達並不理她,沉聲說道︰
「你若有幫主流雲飛袖五成功力便放你去。」
霍聞蟬聞言一滯,她自幼貪玩,雖然乃父是少有的高手她卻武功平平,但她不甘被看輕,嚷道︰
「鈴兒妹子和莫姑娘比我還小呢,你又怎麼知道她們武功比我高?」她話一出口便覺不對,頗為歉意望了望風鈴和柳煙凝。風鈴只是沖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介懷,而柳煙凝則仍神游天外,似是一字也未听見。
焦達怒道︰
「誰教你練功練得不勤,你當五台山是什麼地方?昨天被那一明和尚羞辱的還不夠嗎?」霍聞蟬嘴角微撇,咬著唇說不出半句話來。
林風插口說道︰
「霍姐姐不必擔憂,你且隨焦前輩去放火。林靈噩是我結拜大哥,我萬萬沒有不救之理,此次我一定要救他出來。而且五台山僧人雖多,但能攔住我的不過僅道堅大師一人而已。」
霍聞蟬見他神采奕奕,彷如十年前開雲寺的林靈噩那般睥睨天下,傲氣凜然,心中不由得一定。又想起林靈噩時,她白女敕的臉上緩緩升起一團紅暈。
焦達見她不再撒嬌,便說道︰
「如此便說定了,今夜月落之時,我三人潛入文殊院,在那大雄寶殿放一把火,待寺中大亂之時你們再伺機盜劍,事成我們仍在此處相聚,事敗……嘿嘿,就各安天命了。」
霍聞蟬听他話中之意似要置林風等人不顧,頓時叫道︰
「焦二叔!爹爹可是說過要你務必救人出來的,你若不盡心,我回去便向爹爹告狀!」焦達聞言只嘿嘿冷笑,任霍聞蟬氣得跺腳。
五台山文殊院是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佛門禪院,歷盡數百年的修繕和整治,山寺宏偉,肅然而立。此刻正值晚課之時,遠在山門之外便能听見僧人的誦經之聲,有晚下山的香客便就廂房住下,听著僧人此起彼落地誦念經文,塵世間的煩躁之心也漸漸歸于佛門的沉靜,無論是平日里為富不仁的惡商,還是貪弊無恥的朝官,此時都為這淡然的誦經聲而心生敬畏,于佛門之中發願來日多行善舉,多事菩薩。
藏經閣位于寺院深處,平日間只有幾個掃地的老僧,而近幾日卻是熱鬧起來,先是道嗔被罰在此處炒經,後來是明見心鏡四大弟子也進入閣中打掃,寺中弟子雖然心生訝異卻沒人敢問。
此刻藏經閣內,明見心鏡四大弟子分坐在道嗔身前,道嗔正滿臉怒氣地瞪著四僧。道嗔右側一個年輕的和尚笑嘻嘻地說道︰
「道嗔師叔祖,您的金剛經今日尚未抄完,可要弟子記在明日嗎?」
道嗔橫掃了他一眼,怒道︰
「一見小禿驢,你可是來討打的?」
一見連忙擺手,說道︰
「弟子怎敢?弟子怎敢?」眼楮卻賊溜溜地盯著道嗔身前的桌子上,那寫了半張紙的細毫被擱置一旁,顯然是未曾寫完就作罷了。
道嗔大眼一瞪,斥道︰
「小禿驢,就你多事!且讓師叔祖試試你這幾日的功課!」說完,他蒲扇般的大手橫過桌子拍向一見,掌風將桌子連帶紙筆一同掀向一見。
一見雖早料到他會有此一招,但見了這等聲勢,心里仍不免驚戰,連忙雙手撐地疾退,口中不住地叫道︰
「師叔祖息怒,這桌子上還有您今日抄的金剛經,若是沾上墨,被師祖看見不作數的。」說這句話之時,一見連連閃過道嗔數招,狼狽之下苦苦求饒。
偏道嗔惱怒他調侃自己,硬要教訓這個膽大的徒孫,偌大的身子騰空而起,作猛虎搏兔狀,雙掌齊下。一見連忙回身躲閃,他曉得這位師叔祖內力剛猛,若給他踫著了,少不了要斷幾根骨頭。藏經閣內經書遍布,一見淨尋窄小處且經書多的地方躲閃,道嗔一掌下去便震碎書架,將經書打得四散而飛,不多時,藏經閣這一層便已是狼籍一片,一見還不時抓起一本經冊作暗器打向道嗔,盡被道嗔掌力震碎。
眼見室內再無書架,一見暗暗叫苦,有心求饒卻被道嗔掌風逼得說不出話來,只得卯起氣力和道嗔打斗,正要運勁出掌時,旁邊的一心猛然叫道︰
「一見師兄不可莽撞,這里是藏經閣!」
一見聞言大驚,額頭冒出層層冷汗,心知方才若是自己一掌打出去,這藏經閣便少不了一場大火,遂將掌中火勁散去,誰知他這一愣神間只覺背心一緊,渾身再無半點力氣。∣我∣搜小|說網
正是道嗔大手抓住他背後要穴,又將他按在地上,抬起大手 里啪啦的打在他的上,口中罵道︰
「小禿驢!明見心鏡四個小禿驢中就你最壞!」
一見被打得火辣辣得疼,口中嚷道︰
「誰說我最壞,一禪那小禿驢更壞!再者若不是在藏經閣中我不敢用火勁跟您打,您也不會這麼輕易抓住我!」
道嗔抓住他之後頗為快意,笑道︰
「一禪哪有你這些瘋言瘋語?再者就算你這小禿驢在外面老衲也一樣能拿住你!哈哈!」
一心在一旁不緊不慢地說道︰
「師叔祖,這一層的經書盡被毀了,師叔祖怕是要親自補上了。」
道嗔這才看見藏經閣整個一層的經書大半被震成碎片,書架更是一個也沒剩,他臉色頓時有些微微發苦。一見雖被他壓住,仍月兌口叫道︰
「弟子原本要師叔祖住手的,可師叔祖掌力之下,弟子連說話的機會也沒了。」
道嗔見他說話,心中大怒,下掌更狠︰
「都是你這小禿驢惹得禍!」
一心見二人仍沒有罷手的意思,望著掛在牆壁上的一把寶劍,徐徐說道︰
「道嗔師叔祖真的不擔心有人將紫電劍盜去嗎?」
道嗔聞言說道︰
「大師兄說得言過其實了,才不過弱冠年紀的少年竟達入象之境,老衲平生只見過一人,那人早已被鎖在三心洞中。」話到這里他卻不肯說下去了,抖手將一見丟到一旁,眼中流露出些許恨意,雖已過十年之久他仍未忘當年道愚之死,對林靈噩仍心懷怨恨。
坐在一心對面的一明忽然說道︰
「弟子曾與那林風有過一面之緣,他雙目神光內斂,所用的功夫竟是本門的五行養氣決,弟子見過他一出手便是三種不同勁力,著實了不起。」
其余四人聞言俱是一驚,都知道這五行養氣決的五道內勁一起練來極其困難,道字輩諸僧唯有道痴林靈噩能得其真味,是以當年白雲在世之時便悟出一勁單修之法,這才有了明見心鏡四大弟子。
一心也面露慚愧地說道︰
「弟子今日也曾見過他,弟子本來小心地跟在他身後,誰知他輕功絕高,不過眨眼便從弟子眼前消失無影。」
他頓了頓又說道︰
「他那輕功步法若弟子所料無錯,正是我門的五行遁天步!」
道嗔聞言哈哈大笑︰
「一心,你定是看走眼了,那五行遁天步豈是隨隨便便能練成的?你們四個小禿驢資質算不錯了,可十幾年下來可有成就?」
明見心鏡四弟子黯然垂首,他們是當年白雲生前親自尋來的良質美才,入寺之後又得道堅等人著力教導,即使是二代弟子也少有比他們武功高的。但江湖之中卻很少有人知道這四人武功如何,一來是五台山素來在江湖上行事謙和不爭,二來四弟子自入寺以後便少有下山,是以江湖上雖知道五台山三代中有四大弟子,卻也只當他們是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比二代弟子卻是不足,卻不知道四大弟子僅在道字輩僧人之下。
一明見散落一地的經書,心中暗誦罪過,遂起身撿拾經書,一鏡和一心也開始收拾散亂的經閣。一心忽然說道︰
「道嗔師叔祖以為道痴師叔祖武功如何?」
道嗔聞言臉上陰晴不定,怔然許久才道︰
「若單論武功,十年前他的武功便只在大師兄一人之下,當年老衲和道明師兄、道愚師弟奉命下山去拿他。老衲三人結成三三蓮花陣與他大戰許久才將他拿下。」
說到這里道嗔大臉上閃過一絲怒氣,頓了頓又說道︰
「十年前他被拿回寺後,依我們師兄弟的意思是要將他交給他的仇家,可大師兄不忍多年師門情誼,將他保了下來,用先代留下的冰夷玄鐵鎖在三心洞里。」
一心又問道︰
「今日弟子躲在三心洞外听見,那要來盜劍的林風是道痴師叔祖的結拜兄弟。道痴師叔祖倨傲無比,以他的性子尋常人怎會被他看在眼里?由此可知那林風必是非凡之人。」
道嗔聞言微微沉吟,當年林靈噩在山上之時確實目中無人,橫行無忌,一心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一心俯身撿起一本佛經,狀似無意地又說道︰
「弟子今日親眼見那林風自師祖手下遁走,試問寺中有誰能在師祖手下安然遁走?」
道嗔緩緩搖頭,他仍記得數年之前神宵真人王文卿來訪,王文卿與道堅原本舊識,二人一時興起比較武功,當時王文卿用劍氣挑落道堅的袈裟,道堅卻捻下王文卿一撮衣角,那王文卿號稱當今三大高手之一,相較之下道堅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如此說來那姓林的小子武功也不會弱。
一心見道嗔漸漸收起輕視之心,面色凝重地安坐在紫電劍之前。而一見微微嘟囔道︰
「既然師祖如此重視紫電劍,那林風武功又高,他老人家何不親自在此守劍,或者將劍隨身帶著,定能萬無一失。」
一心嘴角彎起,緩緩說道︰
「這才是有趣的地方。」
其余四人都不由得望向他,等他的下文,誰知他盤地一坐,老神在在地說道︰
「說不得,說不得!」
道嗔怒哼一聲,罵道︰
「小禿驢裝神弄鬼!」卻也莫奈他何。
其時天已轉涼,颯颯秋風吹打著寺中的松枝,微微發出呼呼的聲音,眼看時過三更,藏經閣油燈之下,道嗔並明見心鏡都端坐在蒲團上默默誦經。猛然間寺中鐘聲大作,一聲聲相接,甚是急促。道嗔大眼一睜起身便要走,蹬蹬快步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回頭一看,卻見只有一明、一見、一鏡三人跟著自己,一心卻兀自在原處盤坐不動。
道嗔怒道︰
「一心,你沒听見鐘聲嗎?鐘聲如此急促,定是文殊院那邊出了什麼事?你還在打坐誦經?」
一心拾起丟落一旁的木槌,梆一聲敲在木魚上,說道︰
「此乃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之計,若弟子所料不錯,不多時藏經閣便有人來訪。」
道嗔聞言濃眉擰住,臉色漲紅,愣住片刻便一揮蒲扇大手,說道︰
「回去,都回去等著!讓老衲也見見這林風!」
正在此時,外面有僧人大喊︰
「走水了!大雄寶殿走水了!」
道嗔擰住的濃眉仍沒散開,怒道︰
「這廝也太放肆了!」
一心緩緩說道︰
「倒不失為一個好計策,如此以來大半的僧人都去滅火,這藏經閣留下的人也就少了。不過就是太過褻瀆佛祖了,阿彌陀佛!」
又過些時候,一心忽然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見夜空無月,遂朗聲說道︰
「施主,外面天寒露重,何不下來一敘?」
道嗔見狀暗暗稱奇︰「老衲尚不曾听見有異響,這一心小和尚竟能發覺有人來了?」
果然不過片刻,從不遠處的一棵松樹上緩緩落下兩人,當頭那人笑道︰
「一心大師神機妙算,在下佩服之至,若再不現身豈不讓人恥笑?」
一心誦了聲佛號,說道︰
「貧僧雖與林施主僅有一面之緣,卻知道林施主並非藏頭藏尾之人,林施主既然為紫電劍而來定會光明正大地來取,絕不屑宵小之徑。」
道嗔心中恍然︰「原來這一心猜到他此時會來,卻非真的發現什麼聲響。」
林風扯下蒙面巾,說道︰
「一心大師過譽了,難道不見林某在大雄寶殿放的那場火嗎?」
他話語一轉,沖一心身邊的老和尚抱拳施禮,說道︰
「這位想必就是道嗔大師了,晚輩有禮了。」
一心為之一滯,林風此舉分明是要道嗔師叔祖說話,而自己這三代弟子在這里沒有說話的輩分,但道嗔師叔祖易怒,不下數言定會動手,自己這拖延之計算是沒用了。
道嗔聞言上下打量著林風,只覺他面容有些眼熟,卻記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大眼瞪著林風,怒道︰
「你便是道痴的結拜兄弟?你想救出道痴?」
林風昂首說道︰
「不錯,晚輩此來正為救他出來。」
道嗔怒道︰
「你可知道十年前,道痴下山殺了多少人嗎?若不是方丈師兄仁慈,十年前就該殺了他!又豈會任他在三心洞逍遙?」
林風初時尚為當年林靈噩的手段慚愧,後來听見他言語中流露殺意,胸中怒起︰
「大師出家多年,卻為何仍將殺字放在嘴邊,不怕佛祖降罪嗎?」
道嗔聞言大怒︰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輩!」
言罷,他偌大的身子從藏經閣上飛縱而下,落地之時竟不起一點飛塵,林風也不由得暗暗稱贊這道嗔和尚內功深厚。正在此時,院外忽然傳來紛雜的腳步聲,有人正匆匆地往這邊趕來。
道嗔嘿嘿笑道︰
「小輩,你和道痴有一點倒是相似,就是目中無人,你當五台山是什麼地方,任你來去嗎?」
林風知道今夜是不能善了,要趁道堅還沒來的時候盡快盜得寶劍,若不然便再無機會了,沉聲說道︰
「晚輩不敢,但今夜紫電劍晚輩勢在必得,多有得罪了!凝兒纏住他!」
道嗔听聞他要走,冷笑一聲大手化爪探手便抓,卻見林風詭異的向前一步,不多不少恰好月兌出他的指爪,他自己胸前反而露給對方,大呼不妙,遂鼓起護身真氣將周身大穴護住,腿彎用力跳後丈余,面色古怪地望著林風,林風僅一步就將他的招式封死,他自學武以來從未遇見這種怪事。
要知道林風的五行遁天步浸婬十年,十年間在禿筆峰上用這步法與無明周旋,久而久之雖然以五行為基,卻也因無明的刻意引導帶有些許詭異的魔意。林風卻不再理他,縱身往藏金閣而去。
道嗔大怒︰
「哪里走?」
他大掌隔空而出,雙掌之上霞光隱現,掌風剛猛無鑄,卻忽然從他一側劃過一道白芒切向他手腕,正是柳煙凝一劍揮來。
道嗔見有個小姑娘擋住自己去路,喝道︰
「小施主,還不閃開!」
言罷,他不輕不重地向柳煙凝虛拍一掌,他全不將柳煙凝放在眼中,這一掌自是要柳煙凝知難而退,不要再作糾纏。誰知柳煙凝橫劍輕挑,橫劍之際身形微轉,捻指點向他的手腕,姿態妖嬈,如仙似邪。
道嗔身形疾退,微微驚愕地望著眼前這執劍少女,問道︰
「小施主,好劍法!」
他轉眼望見林風被幾個大和尚圍住,知道是趕來的方字輩僧人,雖不見得能將林風拿下,但待自己將眼前這小姑娘制服後再去擒他倒也不遲,由此他便放下心來,仔細打量柳煙凝,但見少女眉目清冷,彷如遠山青雲,現于眼前卻不可近觀。
道嗔好言勸道︰
「小施主還是速速退下為好,老衲掌力剛猛,尋常人須受不得幾掌。」這幾句話是道嗔真心所言,他幼入佛門,雖然生性易怒,卻也是受佛門燻化不忍傷人。
柳煙凝細眉微挑,暗惱這老和尚口出狂言,凜然說道︰
「大和尚不必多說,動手吧!」
道嗔見她冥頑不靈,心生惱怒,嗔目大喝︰
「小施主看掌!」一掌七分勁力撲面打來,罡風之下地上新落的枯葉一席卷起來嘩啦啦的飛向柳煙凝。
柳煙凝覷見掌風飛來,手中劍轉,迎住掌風飛快地連刺七劍,或高或低或深或淺,七劍下來掌風驟然而散,飛卷而來的枯葉也四散飄開,夜空之下柳煙凝卓然而立。
道嗔月兌口贊道︰
「好個七星掩月!」他口中稱贊,手下卻不曾停,他掌力雄渾剛猛,招式更是氣勢磅礡,烏壓壓一團黑雲般的罩頂而下。
柳煙凝嬌叱︰
「大和尚少見短識!惹人笑話!」
她體迅飛鳥,飄忽若神,游走于道嗔黑雲之側,手中長劍嗤嗤作響,劍身青光閃閃,劍尾扯出道道白芒,緊緊密密的將二人圍住。轉眼間兩人拆了數十招,你來我往之間,一如黑雲壓日,一如蛟龍游天,兩人所到之處樹折石飛,灰土飛揚。
道嗔越打越是驚奇,他每出一招,眼前這小姑娘卻每每都能突出奇招將自己招數化解,似是一招一式盡是為自己的武功而來。他越想越是疑惑,越疑惑越是想知道究竟,喝問道︰
「小姑娘!你師父是誰?」
柳煙凝閃身避過道嗔一掌,手中長劍回旋而上反切道嗔手腕,雖不中要害,卻是恰恰破了道嗔這一招霞光乍現。道嗔瞪著柳煙凝愈加驚奇,雙掌陡然一壓,掌風打在地上撞回道嗔袍袖上,袍袖猛然散開,而其手掌也在袍袖之中乍隱乍現,隱現之際迸出絢爛光彩,在暗夜之中驀然而亮,這正是當年游龍劍客成名江湖的二十一式雲霞掌中的雲霞萬丈。
柳煙凝見他使出這招,輕咦一聲,看也不看一劍刺向道嗔袍袖之間,透過層層幻影仍是直切道嗔的手腕,無巧不巧霞光在她一劍刺出之時驟然消沒,而道嗔手腕被切、霞光遭破,這一招雲霞萬丈算是又被破了。道嗔越發覺得這小姑娘古怪,為什麼她的每劍一出必能破自己招式,而且每招皆是切腕而來,破招即收,也不肯再進招傷人,若說是小姑娘手下容情不使狠招,而這小姑娘卻也是一臉不解,見她模樣倒巴不得將自己砍傷劍下。
卻說柳煙凝纏住道嗔之後,林風展開步法,幾個晃身便來到藏經閣下,正要縱身上去時,忽從四處襲來幾股勁風,雖每道都不是很凌厲,單個過來林風也不放在眼里,但這幾道勁風或前或後,或左或右,或高或低,合在一處便似一桶水兜頭澆下來,無半點縫隙,當真是天羅罩頂,逃匿無處。
林風側身避讓,腳踩五行斜刺里搶出丈余,倚住一棵松樹,抬眼瞧眼前來人,只見藏經閣之前忽然跑來幾個四五十歲的和尚,當頭一個和尚眉毛有些花白,眼角堆著許多皺紋,想來年紀已然不小,他手中攥著一串佛珠,面色冷肅地望著林風。
那和尚沖林風微微施禮,說道︰
「不知施主因何故擅闖敝寺藏經閣,貧僧方聞等奉方丈法旨守護在此,還請施主速速離去。」
林風也自知不告而取視為盜,心中微微有愧,但事已至此再無他法,若在此耽擱了時候,等道堅來的時候再要取劍便是千難萬難,索性心一橫,抱拳說道︰
「晚輩林風,特來取貴寺藏經閣中紫電寶劍,今夜林風多有得罪,日後晚輩定負荊上山再請責罰,得罪了!」
他話聲一落,雙腳點地而起,倚著樹干竄上數丈,而後翻身橫踏松樹陡然將身子射向藏經閣。
那方聞見他執意如此,大喝一聲︰
「九九蓮花陣!」
他身後的八個僧人聞言搶定方位站住,手捏法訣腳踏五行,掌中霞光點點,乍一望去九名僧人宛若一朵將開未開的九瓣蓮花,在無月的深夜放出隱隱光彩。
方聞喝道︰
「蓮出淤泥,佛淨眾生!」
眾僧聞言,運起法訣,頃刻間在藏經閣之前驟然綻開一朵青蓮,青光湛然,遙遙欲現,恰恰擋在林風之前,阻住他的去路。
林風知道這便是聞名天下的五台山蓮花陣,縱使當今三大高手也甘服其能,他心中驚嘆,卻也隱隱激起他的好勝之心,冷笑道︰
「寒冬臘月,這等春荷夏蓮豈不自討苦吃?且瞧我飛雪寒九州!」
他口中清嘯,玄陰內勁收凝掌中,一招雪壓冬雲按向青蓮,青蓮光彩微黯,荷瓣上隱隱出現裂痕,花徑也搖曳不定,眼見青蓮就要被黑壓壓的寒雲打散。
方聞喝道︰
「攀荷弄珠,悵望秋涼!」
喝聲落後,那青蓮卻搖擺的更厲害,荷瓣上霞光閃閃似是夜里凝結的露珠在清晨掉落,而蓮花艷色漸深,猛然間蓮花開得更盛,將每一絲艷色都綻放在夜空中,惆悵著將來的秋涼霜重。
林風本就在半空之中,憑借雙掌壓蓮之勢才勉強穩住身形,此時蓮花大盛,抵在雙掌上的力道也驟然加重,他于懸空之中再無著力之處,便被一股綿和的大力掀翻在地。
方聞見他落地,也不趁機突施殺手,而是沉聲說道︰
「林施主,還是速速離去吧,此乃五台山蓮花大陣,自白雲師祖創出以來從未有人闖出過此陣。」
林風撐住地緩緩起身,說道︰
「非是晚輩不識抬舉,實在是晚輩急需這柄紫電寶劍,還請諸位大師讓路,晚輩不勝感激。」
方聞搖頭說道︰
「方丈有法旨,紫電乃傷人凶器,此劍現世必有罪業。林施主還是速速離去吧。」
他一連幾次勸林風速速離去,自是認為林風一介弱冠少年萬萬不可能闖過這蓮花大陣。林風聞言心中傲氣大盛,哈哈大笑︰
「那晚輩就得罪了!」
他將玄陰內勁游走周身,肅冷之氣驟然大放,雙掌揮灑之間寒風颯颯,帶起片片雪屑。方字九僧只覺身外四處冰寒難當,若數九臘月,當真是天寒地凍,滴水凝冰。
方聞見勢不妙,驚喝道︰
「此人是惡頭陀無明的傳人,他用的是玄陰七絕掌!諸位師弟不可大意,凝神對敵。」
他話聲尚未落下,林風已然晃身來到他眼前,當胸就是一掌,林風曉得這方聞就是此九九蓮花陣的陣眼,若能將此僧一舉拿下,那此陣便不攻自破。卻不知,蓮花陣自有應對之法,方聞見林風寒掌欺近,左跨半步隱在另一名僧人身後,似是要以那名僧人代自己受林風一掌,那僧人也一動不動的任林風掌力打到。
林風暗罵一聲,掌力微斜偏出尺余,只拍在那僧人的衣袖之側,他萬沒料到那方聞竟以自己的師弟代自己受掌,這等無情無義之事竟由一個佛門高僧做出來,林風心中不由得不怒。其實,這就是蓮花陣的妙處,此一舉若是惡人必然一掌打在那僧人身上,說不得要一掌將他打死,卻不知此僧人身前有合九名僧人聚成的蓮花護心真氣,來人掌力沒打上尚且罷了,若打實了,蓮花護心真氣便噴涌而出,九道真氣生生不竭,一道猛逾一道,一道快逾一道,若是林風受了這蓮花護心真氣不死也要重傷。但林風心存善念,不忍出手傷人,掌力偏過僧人衣袖,九道真氣也無從著力,遂消弭于無形。
那方聞見林風如此,微微笑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林風惱怒他方才無情無義的舉動,腳下五行方位陡轉,轉眼間來到方聞身後探爪要抓他肩膀,右手卻微微凝力,只待方聞閃身躲避便一掌將他打傷。卻見方聞身前那僧人身形一轉,握住方聞手臂將他扯出林風的掌握,而方聞在被那僧人扯出林風手爪之下時,旋身拍出雙掌,那扯方聞的僧人也單手推掌,這一霎之間三只手掌拍向林風胸月復,而林風身後的幾名僧人或前或後也紛紛出掌,綿和的佛門內家真氣從林風四面擠撞而來。
好個林風,在凶險之際他體內真氣陡轉,由至陰至寒的玄陰內勁剎那間轉成相生相克的五行真氣,九名僧人原本師出白雲禪師門下,武功真氣萬變不離白雲禪師當年的五行養氣決,是以九道真氣打在林風身上或相生或相克,或轉而偏擊他處或消弭于他人之真氣之中,只見塵土洋洋之間,林風安然其中。
方聞自然識得五行真氣,驚道︰
「五行真氣!竟然是五道齊成!」要知道五台山自白雲禪師圓寂之後僅有道痴一人能習成五行真氣,這林風並非五台山弟子卻能有此成就,不由得方聞不驚。
林風聞言大笑道︰
「且讓你們見識見識五行遁天步!」話聲一落,人便化成虛影穿梭于九名方字輩僧人之間。
而此刻藏經閣之上,明見心鏡四大弟子見地下打成一片,心中也漸漸焦躁起來。一見搓著雙手來回踱步,不多時便說一句︰
「咱們也下去吧!師叔祖和師父師叔們都在下面與別人拼斗,咱們為人弟子卻躲在閣樓之上優哉游哉,豈不有違弟子之道?」
一心指著牆上的紫電劍,沉聲說道︰
「師兄不可莽撞,咱們今夜所為之事便是為了保住牆上那柄紫電劍,師叔祖和師父師叔們也是為了保住這柄劍而與人打斗。雖然眼下所來的兩人都被攔住,但難保他們沒有其他來人,若咱們也下去了,這劍豈不是無人看守了?再者掌門師祖讓師父師叔們來此守劍便是早料到有此一著,咱們守住此劍才是正經大事。」
正在此時,一明忽然沉聲喝道︰
「什麼人!」
說著,他探手從桌子上掰下一個桌角甩手打向紫電劍附近一處地方。桌角在尚未踫到牆壁的半空中停住,繼而在當處漸漸隱現一個人影,來人黑衣蔽體,身形窈窕,一只白女敕的素手輕輕捏住一明方才丟出去的桌角,面容也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當真是雲容仙貌,月宮仙子一般悄然出現。
一明雙手合十,說道︰
「女施主,日前街市之上隨那林施主一起的可是閣下?」
他方才仔細瞧過藏經閣下面的兩人,一人是林風,一人是當日街市上隨在林風身後的女子之一,那麼還有一個女子尚未出現,是以他一直默默注意身邊動靜,也算他功力深厚,在風鈴將要摘取紫電劍的時候被他識破身法。
風鈴悄然出現便是林風的安排,他曉得風鈴虛幻莫測的身法,便計定明里他闖閣奪劍,暗里卻由風鈴悄然盜劍,這是一明一暗兩條計策,誰知方字輩九僧突然出現阻住他的去路,而藏經閣上明見心鏡四大弟子也非庸手,識破了風鈴的身法,就此兩條計策都陷入僵局。
風鈴將手中的桌角放在一旁,抱拳施禮︰
「小女子風鈴見過諸位大師。」
一見心性活潑,有時在江湖上走動,常听江湖人談天說地,此時听風鈴道出自己姓名,驚問道︰
「可是風雷山莊風大小姐?」
風鈴羞澀一笑,淺聲說道︰
「那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在家姑母的名頭上說的玩笑話,當不得真。」
須知,江湖上都知道風雷山莊出了兩位奇女子,而江湖上成名女子本來就少,有好獵奇之人便大肆宣揚,是以二人名號大振,卻不知道風鈴少出家門,真正見過風鈴的江湖人實在少數。
一心也忍不住驚訝,那風雷山莊在江湖上名聲顯赫,這風鈴卻是為何來此盜劍,當下問道︰
「不知風大小姐為何盜劍?深夜盜劍只怕不是名門正派之舉,風大小姐難道不怕就此弱了雷娘子和風公子的名聲?」
風鈴低聲說道︰
「這位大師說得有理,小女子所來並無道理可言。但此來事出有因,若是那人堅持的事,我如何會不肯?」他聲音到最後越發的低,近乎低喃了。
明見心鏡四人皆是幼年出家,怎會了解這些女兒家心事,只有一心隱約猜到風鈴是為情郎而來,而這情郎多半是外面的林風了。一心搖頭嘆道︰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貧僧等不客氣了。」
說著,他袍袖輕輕卷起一股勁力拍向風鈴,誰知風鈴的身形容貌竟漸漸模糊,一如方才隱隱出現一般又隱隱消失,最後一絲殘影也在一心的勁力下四散而飛。正在此時閣中響起風鈴隱約的聲音︰
「諸位大師,此劍小女子勢在必得,多有得罪了。」
她話聲落下時,已經出現在一見身後,手中蛇紋劍唰得一聲月兌鞘而出直取一見左肩,她身法詭異,若無深厚的內力想要看出她的身形十分困難。而明見心鏡四人中,一明內力最為深厚,是以第一個察覺到風鈴的到來,而一見的內功卻是四人中最差,風鈴一劍刺來的時候他想躲已是不及,倉皇之間一彎腰身向前滾出了出去,饒是如此他肩頭上仍是中了風鈴一劍,不多時僧袍上便沾滿鮮血,一見此時要多狼狽就多狼狽。
一明扶住一見,向風鈴緩緩施禮,說道︰
「多謝女施主手下容情,但此劍是貧僧師兄弟職責所在,萬萬丟不得,還望女施主見諒。」一明瞧出方才風鈴那一劍已經是手下留情了,若是一劍刺在脖頸之上,此時一見已經是她劍下亡魂了。
風鈴微微搖頭,說道︰
「大師,此劍小女子勢在必得。」話聲落下,人又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