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塵劍 正文 五 毒手梟心

作者 ︰ 逐塵子

[[[::::://./20129/20/]]](拙荊所繪之葉宇揚)

黑面人姓周,是雲南烏蒙山苗人之族裔,為當地周姓宗家族長之子。[我搜小說網]

烏蒙山中幾大宗氏相互爭斗,已有百年之久。家族的男丁,打初生起,便作為戰斗的工具培養。是以他自幼便與毒物為伍,練習怎樣下毒種蠱。苗疆毒蟲瘴氣甚多,山間的任何一處,都可作他的訓練場。

他可說是天賦異稟,十六歲那一年始,每當端午節練蠱之時,竟自身置于練蠱甕中,吸食五毒。

二十歲後,毒功大成,絕冠天下。但膚色漸轉青黑,周身不生一根毛發,落得一副奇怪模樣。如鬣狗豺狼等尋常野獸,見到他竟會落荒而逃;而他自己在地上坐一會,周圍的草木也會慢慢枯萎。

這人周身是毒,按現代的話來講,似乎是體內能夠分泌毒質,從汗液中揮發出來。旁人見了固膽寒不已,就連本族親人,也同他甚為疏遠。

不知在哪一年,他終于毒死了全山的人,離開這冷漠他,排斥他的山間苗寨。

烏蒙山這一支苗人習慣在姓前加一「蒙」字,「蒙」是苗語中「苗族」的諧音,習慣放在姓氏之前,意思是「苗家周氏」。

但他很少提及自己的名字,便是那位請他毒殺劉搖風的雇主,對他是也所知不多,見他以「蒙周」自稱,反倒以為他姓「蒙」,平日里管他稱作「蒙先生」。

蒙先生為人陰鷙沉篤,只有在對付極其辣手的人物時,才會出馬。但那位雇主卻也並不信任蒙周,正如蒙周極不信任漢人一般。所幸蒙先生極為貪財,「他」便用那高的離譜的佣金來換取他的忠誠。

但這樣的忠誠,能夠維續多久?

蒙周雙頰又浮現出那樣詭異的青色,皮膚便如浮腫化膿一般令人作嘔。不禁令人想到蟾蜍蜘蛛身上的毒囊。

葉宇揚知道這黑面人口中又要噴射毒箭。這客房極為窄小,自身又是氣力衰竭,遍體鱗傷,能否避開這一擊,實在難說。

正在此時,蒙周卻突然一驚,轉頭將耳朵附在門上,露出脊背門戶,對葉宇揚道︰「你听見什麼了沒有?」

葉宇揚什麼都沒听到。[我搜小說網]他亦怕這詭計多端的黑臉蠻子是在誘騙自己,是以仍然全神戒備,不敢妄動半步。

蒙周張口呼道︰「劉搖風!劉搖風在這客店里!」

葉宇揚雖不太信,但也不禁收攝心神,側耳聆听。果然隱隱約約間,能夠听到這客店樓下大堂上有人說話。

蒙周輕輕將門掩開一道縫,輕手輕腳踱到走廊盡頭,斜對著樓梯口。葉宇揚雖不喜偷听窺探,卻也忍不住跟了過去。

此時正值月午時分,小店里並無旁的人,那二人說話的聲音,幾可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得一人道︰「劉爺,你今夜約兄弟來此,可有什麼吩咐?」這人嗓音極粗,卻又非要細聲細氣地講話,頗為滑稽。

另一人自是劉搖風的話音,听他說道︰「嘿嘿,崔兄,白日里你造訪敝處,對我師兄提到‘武林盟會’之事……」

他話說一半,那位崔兄便截口道︰「你師兄黃爺是世外高人,自也看不上這出‘老魔小丑雜燴一團的鬧劇’。兄弟這次踫了個釘子,也是自討苦吃,沒什麼好說的了。」

劉搖風微微一笑,低著嗓子道︰「我師兄自小便是那個脾氣,崔兄何必介懷?若羅幫主真能略施援手,劉某自當盡效綿力,為貴幫奪得盟主之位便是了。」

葉宇揚心道︰「‘羅幫主’,那他們說的自然便是漕幫了。這姓崔的,應該便是幫內座次第四的‘混江蛟’崔杰了。只不知劉搖風和漕幫又拉扯上什麼關系了?」

漕幫,說的以漕運為生的幫會,尋常商船漁船想在這河上行走,必須要先打點好當地的漕幫。就算是官家的船只,也要給漕幫不小的面子。江南河流眾多,素有「北人乘馬,南人乘舟」之稱,因此漕幫遍布江南各地,勢力極大。

中國地域廣大,非一家漕幫能夠掌管全部河流。通常每個行省都是由各自的漕幫管轄。像長江,黃河,京杭運河這類貫通南北東西的大河,便是由諸多漕幫分別佔據各個河段。

這等幫會在水路營生欺行霸市,在江湖上也是橫行霸道,並不是丐幫那般俠義道的大幫派。

崔老四這一派的首領姓羅。他武功極高,少年時在南海做過海盜。平日里和尚打扮,卻**擄掠無惡不作,是以綽號「南海騷僧」。

但這匪號著實不太中听。羅老大去年便率領人馬在應天府棲霞寺「掛單」,旬日不走,吃喝拉撒全在大雄寶殿上解決。總算混了個「睿恆禪師」的封號,儼然一副有道高僧姿態,甚是風雅。

這羅睿恆雖品行不端,但本事的確不小,對周圍的其它漕幫不斷拉攏兼並,短短數年,便將自己的轄地從揚州一帶,擴大到了大半個長江。被尊為江南漕幫的總瓢把子,名氣極大。江南武林提到「羅幫主」,都是談虎色變。

葉宇揚見劉搖風和漕幫人物混跡在一起,又選在午夜來此密談,想必二人說的不是什麼好事。

那崔老四胸膛拍的當當老響,對劉搖風道︰「劉爺,你孩兒的病,就包在我們漕幫身上。我們大哥為將霸業伸入到川蜀雲貴一帶,對那些毒蟲蠱物已研究的甚為透徹。」

劉搖風笑道︰「羅幫主一統江南漕運,想不到還有染指西川的雄心,實在是佩服之至。但劉某有一事請教,貴幫是如何得知我孩兒生了疾病的?」

崔老四道︰「劉爺,你要去洞庭湖找你師兄治病,總得坐船。不是我胡吹大氣,這長江水,只要出了巫峽,江上每一條船的動向,我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們大哥可給劉爺扯足了面子,得知劉爺愛子生病,便讓兄弟沒日沒夜地趕過來探望呢。」

劉搖風道︰「原來如此。」

葉宇揚听著二人的對話,似乎是劉搖風的孩子生了病,特地抱來洞庭湖找他師兄醫治。

漕幫听聞消息,便也派人過來,以幫忙治病為由,來籠絡這師兄弟為其助拳。劉搖風的師兄似未答應,而他本人愛子心切,便悄悄同崔老四約好來此密談。這樣看來,那孩兒得的病,他師兄自是沒治好。

葉宇揚忍不住看了蒙周一眼,見他臉上似笑非笑,神色甚是古怪。心道︰「劉搖風那孩子,估計也是被這烏蒙山的蠻子下的黑手。」

忽听得一陣腳步聲響,此處竟有第三個人。但听這步伐虛浮的很,也不知是此人不會武功,還是故意在裝神弄鬼。劉搖風等二人此刻也住口不說話了。

腳步聲停,听這人打了個哈欠,隨即笑道︰「兩位客官的酒菜,這盤是焦鹽兔片,新鮮熱辣,您吃上兩口就停不下嘴啦。這是腐乳冬筍、葵花蝦餅,另外兩位爺要的神仙炖雞,還得在鍋里熬上一會兒,要酥酥女敕女敕的,才能上桌。」

劉搖風點了點頭,道︰「甚好。」

原來這人乃是本店的小二哥。

蒙周忽然面色一變,似是動了什麼打算,飛足回身,行的極快,腳步卻輕。徑往葉宇揚那間房里去了。

葉宇揚正奇怪間,忽又听到蒙周開窗跳樓的輕微聲響,心下頓時雪亮,暗道︰「他要繞到廚房下毒!」

他心緒飛轉,此時那黑臉蠻子在此時下毒,極易成功,劉搖風既死,自己這條命也算是撿回來了。

可不知為何,他寧可自己死在劉搖風手上,也不願他在這里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總覺得自己欠這個人一條命。

蒙周躍下房外,從房後尋到灶突之處,便知這牆對面乃是客店廚房。江南的冬天不似北方那般酷寒,是以南方的小樓不會砌以那般高牆後壁,通常只是竹木搭建,或是薄薄的一層板壁。

蒙周見這廚房無外邊的門戶,便只得破牆而入了。他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掌來,真力灌注,鋒利實不亞于一把鋼刀,輕輕巧巧地便將這客店的牆壁削出了一道口子。

他動作極慢,下手極輕,店小二半夜被人催醒,燒菜饗客,自是十分疲憊。竟沒有發覺牆外的異動。

蒙周心念一動,又伸指將這板牆無聲無息地戳出一個孔洞,揚頸張目,先要看看屋內的情況。

見這廚房頗有些狹小污穢,房內散置著各種菜品,砧板處吊著幾條肉。牆角處支著一個小爐,爐上有鍋,顯是在炖著那道「神仙雞」。

看那店小二蹲在鍋旁,耷拉著眼皮,神情委頓之極,但口上不三不四地喃喃咒罵,片刻不停。想必是忙碌了一天,到夜里還要被這種「不速之客」攪了清夢,心情不大舒坦。

蒙周望了望那鍋炖雞,鍋蓋半開,又仔細瞅了一陣。忽從衣帶中取出一個竹管,又從另一個口袋里拈了一些粉末,置于管中。將竹管塞進事先戳好的孔洞里,調整好方向,對口吹了進去。

他這門吹煙的本事極是高明,此時雖目不見物,但事先瞧好了方向位置,仍射的極準,將毒粉輕輕巧巧便射入了那鍋雞里。

這鍋雞湯逐漸煮沸,蒙周自是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看,而那店小二,此時也已起身,掀開鍋蓋瞧了一番,又調小了火,再慢炖一陣,便可送上桌了。

卻見那店小二突然鬼鬼祟祟地左顧右盼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回頭朝那門外瞅了一眼,身子貼著那鍋炖雞,不知道要做出什麼舉動來。

蒙周見那店小二的動作,知他是要投毒,心道︰「這小子倒是我輩中人!」卻不知他要放什麼毒。

自己方才射進去的,乃是鶴頂紅和五種毒蛇唾涎攪在一起,風干後磨成的粉末。這種配法消了鶴頂紅本身的氣味,無色無臭,毒性更是狠烈。這店小二可別亂投毒藥,弄巧成拙,反被人察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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