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國去種田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路旁論道

作者 ︰ 易月半

雖然諸葛均對于老人的身份不是沒有做出過這樣的猜想,但是當這種猜想忽然被證明是事實的時候他也吃了一驚。在他的思考中,老人是司馬徽朋友的可能要大于他就是司馬徽本人。

諸葛均會這麼想,理由有兩個。一是那輛牛車屬于比較豪華的類型,雖然漢末對于牛車的乘坐等級區分已經不再那麼嚴格了,可眼前這一種還是要比較高級的官僚及其家屬才能坐的。而眾所周知的是,司馬徽雖然是名士,可他不做官。而且他才從潁川搬遷到襄陽不久,也沒听說他家世豪奢到這種地步。

另一個理由則是︰眼前的老人看起來實在是太平凡、太和藹、太貌不驚人了。這和他預想中的道貌仙姿、瀟灑飄逸的水鏡先生真的不大一樣。偏偏他還打扮得和一位老農民似的,頭上隨便帶個幘巾,再騎著小毛驢往這輛豪華的牛車旁邊一湊,看起來就像一個隨著少爺小姐出門的老管家。誰能想得到他就是那位「水鏡」啊?

諸葛均卻不知道歷史上的司馬徽本來就是這麼一個隱士。在他來訪之前,劉琮其實也曾去見過司馬徽。當時司馬徽在外面鋤地,劉琮的親隨就問他︰「司馬先生在家麼?」司馬徽答道︰「我就是。」結果劉琮的親隨一看這人長得寒磣,打扮又不如何,那里肯信?就罵道︰「死老頭,劉將軍的公子要求見司馬先生,你是那來的老農,也敢說自己是?」

從這一出記錄我們就可以看出司馬徽的確是個貌不驚人的名士。當然,後來劉琮到了司馬徽家,一看那路上的「死老頭」果然就是司馬徽,連忙磕頭道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司馬徽雖然是隱士,但那不代表他不會和當地的其他名士、大姓來往。他和龐德公這樣的名士,雖說自己不出仕,可家里的子弟、教授的門徒、結交的朋友那可往往都是高級的官僚。司馬徽後來還有被朋友推薦給劉表的故事,這也說明他是有官僚朋友的。

當然,以司馬徽那「好好先生」的作風,劉表自然是毫不費力地就把此人判斷為無用的儒生——其實收斂本事而被劉表忽略這一點,司馬徽和荀攸兩人在荊州時期走的那根本是一個路子。只是司馬徽的名頭太響,這一點卻是劉家父子始終不能忽略的。

這些事情諸葛均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前世也沒讀得那麼仔細。但是他卻讀過那些關于「奇遇」的網文,知道千萬不可以貌取人。要按照前世的笑話來講︰只要你是主角,說不定上個廁所蹲你隔壁的老頭那都是一代宗師。諸葛均雖然不認為自己有這種光環,但是如今既然已經到了司馬徽家的附近,在路上撞到他出行似乎也不奇怪。

本著寧殺錯不放過的想法,諸葛均立刻下馬,對著驢子上的司馬徽再一次恭敬地一禮︰「瑯琊諸葛均見過水鏡先生。剛才不知道先生身份,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他這麼做,呂蒙、樊阿等人雖然還有疑慮,可也不能光看著三公子行禮,連忙追隨著諸葛均對眼前的老人表示敬意。司馬徽撫模著略顯銀白的胡須笑道︰「諸葛公子何出此言?你與老夫道中偶遇,是老夫諸多無禮要求,你卻沒有半分失禮之處。年輕人能如你這般謙和近人,不驕不躁,實在難得。」

司馬徽金口一開,諸葛均心中暗喜。就靠這幾句話傳揚開去,那也能得不少的名聲吧?這可不是隨口敷衍的「好、好」,而是比較具體的贊揚了。不想那牛車中的少女見他臉上微露喜色,忽然冷冷說道︰「雖然謙和不驕,可是實在容易滿足。‘難得’二字,比起‘江南冠冕’,那可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公子的志向,難道如此之小?」

她這話說得有點過了。可諸葛均也不生氣,只是帶點好奇地看了看牛車方向,又垂頭回答道︰「人貴自知。若論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品評人物,均是不如那些荊襄名士、少年冠冕的。因此倒也沒有想要與各位大姓子弟在這方面爭長論短的意思。」

他心想水鏡先生難得開口品評人物,如今肯這麼說那已經是很給面子,難道還要他給自己也安上一個「伏龍」、「鳳雛」的稱號?我當得起麼?湊合著過兩日上門見人時提起來不寒磣那也就成了。

只是諸葛均卻忽略了自己從外表看來正是爭強好勝的年紀。如今他這麼緩緩說來,氣度沉穩,自有一種凝重的風範,分外不同于尋常少年。呂蒙等人見慣了三公子的表現,自然不會覺得如何,可司馬徽觀察人物那是看進骨子里去,如今這麼一看,眼中登時又閃過一絲訝異。

牛車里的女子反而微微動了怒氣,又說道︰「公子當知易經雲︰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如今世道混亂,公子年紀尚輕,怎能不想著在學業上面勤奮精進呢?如司馬先生,謙和退讓,那是因為他老人家學業已深,胸襟如湖海廣闊,但這卻不是公子如今該做的事情。」

諸葛均听得越發好奇。這位女子听聲音年紀不大,可話中的道理卻是深刻。而她雖然刻意做出冷漠的情狀,說話很不客氣,可仔細一想她的話,又能感覺隱隱透著那麼一絲關心。這位女子究竟是個什麼身份呢?

他一邊思索,一邊就對著牛車窗口微笑道︰「這位姑娘說得不錯。但均如今確實不是謙。虛,假如只說舞文弄墨,那我遠遠不如各位才子。不過要說對事物的見識,對地方的治理,關于這些方面,那均倒還願意和他們論上一論。——如今這個天下,想來也不是關在書房里寫幾筆好字,畫幾幅好畫。那就可以安定的。」

那女子听得一窒。眼前小子口風一轉,那可就不是謙虛的意思了。這話雖然還是說得平和,其實表現的卻是對尋常儒生尋章問句的不贊同,更顯示他注重的乃是經世致用的實際本事。可這種本事需要的時間和閱歷的浸潤,不是靠死讀書就成的。

她自問雖然天資聰慧、讀書刻苦,卻也遠遠不敢拿來自夸,而這少年據說年歲比自己還略小一點,竟然毫不客氣地表示要和荊州名士談論天下事物、治理地方,那未免就顯得太自不量力了。

「公子,這世間事物的道理,可不是如你在廚房做菜那般,費點巧思那就成了。你要真有遠見卓識,小女子願聞其詳。若是連我這里都過不去,那也不必和荊州名士論道。」過了片刻,她才淡淡地說道。

司馬徽在旁邊听見這話,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笑意。

「遠見卓識均倒是沒有。不過姑娘你若是以為廚房做菜乃是小道,那可未免把世間道理看得輕了。老子有雲‘治大國如烹小鮮’,難道不是以做菜為譬喻來談論治國之道?而聖人雲︰‘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可見飲食就如同男女婚姻,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其中關節,姑娘如何可以忽略呢?」

諸葛均看見司馬徽的神情,知道他不會出言攔阻自己和少女談論,便出言回答女子的話。他之所以挑起這種話題,為的就是躲開短處。要論背典籍、作詩文,諸葛均只有被板磚砸的份;但是要說講論地理、物理等方面的知識,他這前世學校里上的那些課程也不是白搭的,用來忽悠古人那應該還可以。即使是講論治理,前世自己管理過廚房,今生也當了半年的豫章郡影子太守,怎麼也比那些沒涉足官場的小毛頭強一點半點吧?

他這半年也不是真的一點書沒讀,相反,其實他讀得還頗為刻苦,只是不學那些儒生不分好歹死記硬背而已。再加上前世學校和網絡的知識,一點古書里的詞句對諸葛均來說那也不是難事。

那女子听了這話,倒是在車內微微點了點頭,心想這話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又听諸葛均繼續說道︰「就那均為司馬先生做這蒸餅來說吧。這種食物是以麥磨粉制成,看來似乎簡單,其實奧妙不小。世人論及二麥,都以為是貧賤的食物,卻不知道他們本是制作食物不得其法而已。」

「哦?小女子願聞其詳。」

「所謂二麥,分為大麥、小麥。大麥可以用來制造飴糖、釀酒、當做飼料,也可以食用。但世人多喜歡連皮煮粥或者混入米飯食用,因此覺得粗糙難吃,其實只要去皮就會減輕這種口感。不過若要做蒸餅,首先應該選取小麥。否則就沒有了松軟的口感。」

要說食物,那是諸葛均的本行,因此他信口道來,胸有成竹︰「小麥更適合面食,人們卻用來粒食,已經是一錯。磨面之時,又不知道選擇磨石,除去混雜在麥粉中的粗皮,結果面粉黝黑粗糙,吃起來自然難吃,這就是二錯;做餅之時,忽略了麥種不同,磨成面粉所能制作的食物也有差異︰面粉手感筋度強的才能用來制作蒸餅、湯餅等東西,而面粉筋度弱的只能用來調和或者另作他用。世人往往用後者制作蒸餅,結果做出來不成模樣,滋味難吃,那就是第三個錯誤。」

「有了這三個錯誤,本來應該白淨細致的面粉自然也就變得粗糙難吃,而且這種做法又難以消化,結果淤積在腸胃之內,造成吃麥的人生病。人們不知就里,就以為小麥本身有毒,這又是一個妄談。」

「公子既然知道這是妄談,可知道解救的法子?」車內的少女听得心頭一動,忽然出言問道。

「既然是積食不化,那麼自然是服用一些利于消化的食物。最常見的莫過於蘆菔。另外適當輔佐運動,也是有利。如果時間太久,就需要考慮飲食搭配,結合藥物,緩緩食療,稍微麻煩一些。」諸葛均回答道。他說的蘆菔就是後世的蘿卜,不過漢末這名字還不流行。

諸葛均這些話其實是說給司馬徽听的。

在漢末古人的食物依然以粟、稻為主,小麥的面食普及率不高,而且往往又是不加酵母的做法,而粒食的麥飯更被看做是難吃的東西,甚至作為清官不喜愛享受的標志。直到後來三國鼎立,大力推廣小麥種植,狀況才有改善,真正讓中國人改變了對麥食的偏見,使得面食登上中華美食的舞台,那卻要從晉朝開始,然後興盛于唐、宋,終于獨樹一格,大放異彩。

諸葛均有心在豫章郡推行小麥種植,就不能不考慮到收割之後的食用問題。畢竟只有好吃的東西,人們種植起來才有動力。因此他口中論說小麥的做法,其實講的卻是民生。人民若是喜愛食用小麥,那麼需求量就會一直上升,對于農業自然就會帶來變動甚至革新。後世唐宋朝時期江南麥作的繁榮,其中也有這些方面的原因。

這其中含有的深意,水鏡先生是否听得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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