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七劍 正文 第七回(完)

作者 ︰ 未了生

向無忌神色一變,沖到褚君寶身旁。(神座)卻見一枚鋼針插在褚君寶的胸口。那褚君寶奄奄一息,睜著雙眼望著自己。向無忌動容道︰「褚侍衛。不枉我向無忌認識你多年。你果然是位赤膽精忠的錚錚男兒!」

褚君寶緊皺著眉頭,強托著一口氣,說道︰「向大哥。我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們。你一定要保住主子。」

這時,鐵雲飛、賈長嘯二人也撲了過來,圍在褚君寶身旁。鐵雲飛急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們就完了。」

柳大郎也過來了,卻道︰「不妨。我這里有一粒金丹。你給他吃了。」便從懷中模出一枚蠟丸,送到鐵雲飛手中。

鐵雲飛忙將蠟丸塞進褚君寶嘴里,神情十分惶急。

向無忌倏地轉過身來,一聲低吼,沖向那食腐妖。食腐妖忽從袖口模出一支一尺長短、八寸粗細的鋼針來。握在手中,向向無忌撲去。

向無忌伸腳踢起身前的一把椅子,那椅子便向食腐妖飛去。食腐妖騰空而起,向那椅子一踹。瞬間將椅子踹碎。就看木屑飛濺間,兩條身影並在一塊兒,正是向無忌與食腐妖交起手來。

向無忌一拳打過去,這一拳,勢大力沉,刮起一陣風來。食腐妖連忙退步躲閃,雖然躲過了這一拳。但那拳風凌厲,掃過去時,已將食腐妖胸前衣襟盡數掃成碎片。碎布飄向空中,卻被那向無忌拿掌一托。飄起的碎布便聚攏在他掌上一尺遠近,再看他出掌向前一吐。那些零碎的破布塊便向食腐妖飛去。每個零星碎布片都帶著勁力,好似鐵片一般。

食腐妖曉得厲害,便把手中粗鋼針豎起,旋轉起來,那鋼針「嗖嗖」地急速旋轉,便見那些碎布片都被它擋住。就听「啪啪」的直響。這時,黑煞蝙蝠與剔骨妖已雙雙撲至,分從左右攻向向無忌。

向無忌手腳利落,他抬腿就是一腳,這一腳正好揣在剔骨妖的心窩處。剔骨妖慘呼一聲,便向後摔去。然那黑煞蝙蝠卻從手中揚出一團黑灰來。向無忌忙伸手拍向那團黑灰。只見掌風去處,那團黑灰立時便在空中散去。同時,向無忌屏息向後躍出一步。哪知雙腳剛落地時,食腐妖又撲到身前。只听「怦」的一聲,向無忌已與食腐妖對了一掌。

食腐妖如何抵得住向無忌的掌力,頓時被擊飛了出去。摔落在一丈之外。就听向無忌「啊呀」一聲,捧起自己右掌去看,只見掌心處赫然插著一枚縴細的鋼針。針口處,隱隱滲出黑色的血來。這針有毒!原來食腐妖冒險與他拼掌,卻將掌中暗藏毒針。雖知一掌之拼,自己必然落敗甚至重傷,卻可將毒針插進向無忌的手中。

向無忌右手立時發麻,心中大怒不已。正要嘶吼著向那食腐妖沖去。忽听背後黑煞蝙蝠大聲笑道︰「你再看看你的左手。」

向無忌听了,忙提起自己左手去看。只見纏著布條的左手,傷口處也滲出黑血來。原來是黑煞蝙蝠擲出的那一團黑灰,也是奇毒無比。但這種黑灰奇毒,若是尋常肌膚踫著,卻又絲毫無礙,即便是人將其吸入肺里,也一點事沒有,就跟吸入尋常煙灰一般。但若是人身上有傷口,那傷口遇著這黑灰,這黑灰便成奇毒。只見向無忌的左掌正自迅速地潰爛,隱隱發出惡臭的氣味。

黑煞蝙蝠陰測測地笑道︰「向無忌,只要你投降,不再干預我們殺這個人,」說著用手去指那向無忌的同伴,「我們就給你解藥。你就可以保得住自己的雙手和性命。好嗎?」說著又是一聲怪笑,接著說道︰「再者。這個人能夠給你榮華富貴嗎?你保著他有什麼好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只想著如何保駕于他,全然不顧著自己的得失與安危,才會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再說,即便你保下了他,又能怎麼樣呢?你還不是落一個犯上作亂、意圖不軌的罪名?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請你快些下決定,不然你的左手馬上就會爛掉,接著你的左臂也會爛掉,直到你全身都潰爛起來。」

向無忌怒道︰「多說無益!向某有死而已。也決計不能教你們得逞!」說著伸手點了右臂幾處穴位,止住了毒氣上行。接著,右手扣在左手手腕上,只見他雙眉緊蹙,口中暴喝一聲。「 嚓」聲響,他居然將自己正自迅速潰爛的左手生生地從胳臂上卸了下來。

黑煞蝙蝠見了,也不禁吃了一驚。他正驚詫的工夫,就見向無忌右手一揮。只見那插在向無忌右手掌心的毒針「嗖」地飛至,黑煞蝙蝠躲閃不及,那毒針已經插在他肩頭。黑煞蝙蝠神情惶急,忙叫道︰「雲宮二妖,快給我解藥!」哪知話還沒喊完,向無忌已將自己卸下的左手,扔了過去。正落在黑煞蝙蝠的肩頭傷處。

黑煞蝙蝠臉色頓時變了,就見自己肩頭也滲出黑血來,肌肉正自潰爛開。

黑煞蝙蝠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自然便是黑灰奇毒的解藥。向無忌早沖了上去,一探手,便要把他解藥奪下。

哪知那瓶解藥旁卻突然多了一柄折扇,只見那折扇張開,輕輕一撥,便將那瓷瓶撥了出去。向無忌、黑煞蝙蝠二人均是一怔。只見一人站在樓梯道口,一手搖著扇子,一手托著那瓷瓶,臉露微笑,望著向無忌。

這人是個儒生模樣,歲數在四十左右,相貌閑雅,氣度雍容,風度翩翩,搖著扇子,輕聲笑道︰「黑煞蝙蝠作惡多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搜小|說網叫他自作自受吧。」

黑煞蝙蝠又驚又怒,卻覺得自己肩頭正在急速地潰爛。他忙向那儒生撲去。

卻見那儒生搖了搖頭,向後退去,接著用扇子在身前略揮動幾下。顯然是不欲與那黑煞蝙蝠動武。就看他身形輕飄飄地落在向無忌的身旁,說道︰「君子之德,貴在溫良恭儉讓。動粗用武,不合孔孟之道。」

這時就見那黑煞蝙蝠已然滾倒在地,身子一動不動,只睜著眼楮、又驚又怒地望著那儒生。

原來那儒生輕輕地幾下揮動扇子,便點了那黑煞蝙蝠的穴位。這人動手之際,輕描淡寫,不著痕跡。端地厲害!只見那黑煞蝙蝠躺在地上,滿臉驚恐的神色。他肩頭正在急速潰爛,轉瞬間,整個肩頭都已爛去。那儒生封了他的穴道,叫他動也動不得,便如此躺在地上,干等著自己慢慢渾身爛成膿水而死。這儒生作為真是更加歹毒!

那儒生對向無忌一拱手,說道︰「小可不才,略通醫術,冒昧願為仁兄治一治你手上的傷。」向無忌還未作答,就見那雲宮二妖突然撲了過來,一齊奔向那向無忌的同伴。

向無忌神色一變,便要過去相救。卻見那儒生輕輕地嘆了口氣,接著身形一閃,人已經擋在雲宮二妖身前。雲宮二妖大驚失色,一怔之間,忽然急向後退。接著彎下腰來使勁地咳嗽。食腐妖更把手扣進自己的喉嚨,大聲干嘔著。

那儒生卻搖頭嘆道︰「為時晚矣,為時晚矣。」

只見雲宮二妖忽然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伸手在自己肚子上亂抓亂撓。只听剔骨妖淒怖地叫道︰「五髒合一散!」

原來那儒生在這雲宮二妖身前一停,便已極迅速的手法,將兩粒丹藥送入他二人口中。接著若便無其事地退到一旁。只听他變色道︰「怎麼,你們二位中了極樂寺的五髒合一散了嗎?是誰向你們暗中下的毒手?快來讓小可瞧瞧。小可略通醫術,願冒昧……」他話沒說完,只見那二人已滾倒在地,臉色變得黑紫。身子略抽搐了一下,便就不動了,顯然已是斃命。

那五髒合一散乃是西域邪派極樂寺的獨門秘藥,他極樂寺的人配著其他藥劑服用,可以增強功力;但若尋常人單獨將此藥服用的話,卻無異于最厲害不過的毒藥。這五髒合一散服下後,只需半刻功夫,體內五髒便即攪擰到一處,瞬間爛成一團。

只听那儒生嘆息道︰「難道極樂寺的人也到這來了?」那藥分明是他送入雲宮二妖口中的,卻兀自站在那里做作。

躺在地上的黑煞蝙蝠忽然叫道︰「夜西風,你這不得好死的狗賊!你這假仁假義、沽名釣譽的奸險小人!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只見他肩頭早已爛得精光,現下右胸正在潰爛。身旁是一灘惡臭的黃水。

劉一仙等听了,大吃一驚,他們想不到面前這斯文儒雅、風度翩翩、謙謙有禮的儒生竟是江湖上曾大大有名的俠客、人稱「克己復禮,江南一劍」的夜西風。

此人本系嘉興人氏,據說劍法武功雙絕。二十年前,還是年少時,便憑一對手掌,挑了雄踞太湖一帶的鐵掌幫;憑一柄長劍,滅了北固山的蛟頭寨。更在隴西一條路上獨斗二十四響馬,威震一時。後來銷聲匿跡,只听人說是退隱武林、避居讀書。依司馬春秋評論,若此人還在的話,中原十俠中必定有他位置,可謂「江南大俠」。如今「江南大俠」的名頭,卻叫修真教的俗家弟子慕釀秋據有。不想此人今日又重現江湖。

夜西風輕搖折扇,說道︰「黑煞蝙蝠,你為什麼要咒罵我?明明是你自己害人在先,如今你不過是自食惡果而已。須知害人終害己。」轉過頭來卻對向無忌說道︰「小可近年避居鄉里,不問江湖世事。卻也听得‘碧玉獅子’向無忌向大侍衛的大名。人言向大侍衛義薄雲天、忠勇過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小可深為欽佩。可恨向大侍衛竟為奸人所害,遭了宵小之輩的毒手。無論如何,咱們也要想辦法解了向大侍衛手上的劇毒。」說著望向雲宮二妖的尸身,嘆道︰「可惜這二人已死,解藥無從覓得。不過幸喜小可近年來飽讀醫書,對醫術也略通一二。不如就由小可來為向大侍衛化解此毒,如何?」

向無忌托著自己的斷腕,冷笑道︰「想不到二十年前便名動江湖的夜西風,今日也甘願做閹黨的走狗。哼,世事變幻如此,令人心寒!難道權勢和利益,對一個人的影響真的就有這麼大嗎?」

向無忌眼楮雪亮,早就看出這夜西風和血菩提、黑煞蝙蝠、雲宮二妖他們是一路來的。這幾人的目的,無非就是要殺那神情悒郁之人。只是這幾人同道不同心,各懷鬼胎。這幾人中,原以血菩提武功最高,卻被自己不惜弄傷手掌而將之率先除掉。而後遭遇黑煞蝙蝠、雲宮二妖三人暗算,中了劇毒。眼見他向無忌一手斷掉,一手中毒,他夜西風這才現身,並先施毒手,殺了那三人。之後便來要挾、逼迫向無忌。

夜西風嘆道︰「看來向兄是信不過小可的了。唉,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不患人之不己知,求為可知也。既然向兄不明白小可的心跡,小可只好求為可知也了。」說著一掌探出,拍向向無忌。

卻見那夜西風掌上赫然現出紫氣,那團紫氣繞著夜西風的手掌盤旋蒸騰,一並擊向向無忌。

向無忌暗吃一驚︰「他已然練成了‘嶺雲霞掌’了?」吃驚之下,身形便往後退,心中閃念︰「我左臂斷腕,右手中毒穴道自封。功力減去大半。和他硬拼,實難取勝。只有冒險一拼了。」心念已畢,便見他倏地縱起,雙腿連環,瞬間踢出七八腳來。這七八腳先後踢出,但因速度太快,好像一並同時踢到一般。但見腿風所致,刮起的旋風,頓時便將夜西風手上的紫氣吹散。

夜西風笑道︰「我大號西風,你卻來和我比誰能刮風?好,好,好。」說著,手掌撤回,接著,兩掌齊出,瞬間拍出十幾掌,同時叫道︰「我這套嶺雲霞掌才練成不過半年,今日倒要叫碧玉獅子來點評一二了。剛才那一招‘紫氣東來’,不算什麼。你再看我這一招‘雲涌風飛’又如何?」只見他掌風排?S,手上果然生起一團雲氣,雲氣被掌風吹動,當真是風起雲涌。

向無忌暗道︰「我掌上功夫雖然大打折扣,但內力分毫不曾損耗,更不在此人之下。」想罷,便大吼一聲。這一聲巨吼,雖然聲音不大,但是氣浪十足,波頻滾滾,瞬間便把夜西風的十數掌拍出的掌風、雲氣擊散。這一吼,正是少林派的絕學「獅子吼」,也是向無忌的平生絕技。他所以外號「碧玉獅子」,一來是因為他相貌雄壯,重髯如鬃,好似一頭傲岸獅子;二來更因他武藝高超,尤以這招「獅子吼」震爍江湖。所以,人送外號「碧玉獅子」。

那獅吼之音猶不消歇,直貫夜西風雙耳。若果這獅吼音進了他的雙耳,必定會另其受極重的內傷。只見夜西風一腳抬起,身子傾斜,另一腳支撐著地,雙掌連翻,身子便旋轉了起來。整個身子頓時轉成了一個陀螺。他這一轉,便改變了那獅吼音的波頻。就見四周桌椅紛紛亂顫,桌上的杯碟碗筷一齊跳動著,噠噠有聲。

這一記獅吼神音,灌注了向無忌的十成內力,實是他竭盡全力而為一記絕招。他見那夜西風竟然以身子轉陀螺,運使真氣,改變了自己這記獅吼神音的波頻,委實了不得。心中也生出欽佩之意︰「‘克己復禮,江南一劍’夜西風果然身手不凡,二十年前縱橫江湖,卻非射幸偶然。」

那夜西風身子忽然停住,一直懸起的腳落下地去,身子挺起,手中卻多了一柄長劍。

這柄劍名叫「冷秋劍」,是當世劍器名家莫不言在萬歷四十二年的霜降那天所鑄,鑄成此劍當天,莫不言曾說︰「此劍陰寒之氣過重,持之無益,其當毀去。」可是,莫不言的一位姓西門的朋友卻說︰「此劍耗費你不少心血,且系你生平所鑄諸兵刃中,難得的一把無比寒氣逼人的寶劍。甫一鑄成,便輕易毀去。豈非可惜?」原來莫不言乃莫邪家族的後代。莫邪是春秋時期的鑄劍名家,為干將之妻。這莫不言便是莫家的後人。且說這莫不言自雲生平只鑄十把劍,每鑄成一把,便要切去自己的一根手指。因為,他認為劍乃凶器,鑄成之日,便是其殺人生涯的開始,所以鑄劍之道,實為不仁,有違上蒼有好生之德之義。所以,他發誓一生只鑄十把劍,每鑄成一把劍,便切去自己的一根手指,待十把劍鑄全後,自己十根手指皆無,從此就再也不會鑄劍了,因為鑄不了劍,也就不有人去逼他鑄劍。這柄「冷秋劍」是莫不言的第七把劍,此劍鑄成後,他雙手只剩下三根手指。莫不言望著自己新鑄成的第七把劍,悵然道︰「我豈非不知此劍乃我生平杰作?只是此劍陰氣太重,他日必有剛烈英雄死于此劍之下。我豈惜乎一劍?我所在意者,唯後世英雄也。」哪知他那位姓西門的朋友卻道︰「劍本無心,心在用者;劍本無情,情在人心。此劍雖然陰邪,但若持之于仁義之人手上,又豈能作殺人凶器哉?莫兄,你若信得過我,便將此劍交由我保管。我西門偃月有生之年,絕不叫此劍擅殺一人。我死之後,此劍亦同毀去。若何?」如此,那莫不言才答應不毀此劍。他那位姓西門的朋友,便是西門偃月,當今武林第一劍派三尺門的掌門,二十幾年前的劍術天下第一。後來不知因何故,突然溘然長逝,死因至今不明。他的胞弟西門落月亦為當世武林翹楚,而今坐鎮三尺門總舵,又創立「俠義盟」,與中原十俠共同主持武林公義,被武林中人尊稱為「西門先生」,又與遼東雪山派的歐陽祭雪並稱「南月北雪」。且說那西門偃月一生,果然未使此劍殺過一個人,可謂信守承諾。只是他死後,這劍卻不知因何沒被毀去,如今卻反而落到這夜西風手中。

「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當今之世,成名人物不少,能擔當得起‘英雄’二字的人,卻實在寥寥無幾。」夜西風望著向無忌,說道︰「可是向侍衛,卻當真算得上是今日武林中的一位英雄!我夜西風縱橫世事二十幾年來,能見到你這般慷慨豪邁、銳意擔當的人物,也算是生平一大幸事。夜某真不想教此劍去飲你項上之血。向侍衛,你知道這柄劍叫什麼嗎?」

向無忌冷冷地看著他,說道︰「如果向某沒有走眼的話,此劍該是當年西門掌門手中的那柄‘冷秋劍’吧。」

「不錯!向侍衛好眼力!」夜西風贊道,「此劍確系冷秋劍。那麼你可又知道它的來歷嗎?」

向無忌哼了一聲,傲然地說道︰「我知道這劍是莫不言所鑄,鑄成後一直為西門掌門所有。如今如何到閣下手中,我卻不得而知了。」

夜西風笑了笑,說道︰「向侍衛以為,這劍是夜某偷來的嗎?那你可就想錯了。夜某怎麼說也是孔孟門人,豈會做這等事情?至于夜某如何得到此劍,卻也不便相告。其實,此劍雖利,卻猶不能入‘武林十神兵’之列。若論劍上寒氣,又猶不及那莫不言後來所鑄的那把‘寒冰劍’。只是,這劍歷來有個傳說,便是說此劍將送掉一位英雄人物的性命。不知道向侍衛是否听說過。」

向無忌不答,只是冷笑。

夜西風哈哈一聲干笑,說道︰「量夜某為人,縱然算得上是一位君子,卻絕不算是英雄。所以,送在此劍上性命的那人,決計不會是區區。這我倒是十分地坦然放心哪。至于向侍衛您,嘿嘿,如果‘碧玉獅子’向無忌還不算是英雄的話,當世又有幾人才算得上是英雄呢?」

向無忌眉頭一皺,喝道︰「夜西風,你廢話少說!你這個閹黨的走狗!枉你二十年前叱 風雲、縱橫武林,為當時第一風流俊杰人物!叵耐你如今卻這般無恥,竟然為虎作倀,去甘奉魏忠賢的驅使。你要殺我主人,門也沒有!」

夜西風忽然仰天大笑,說道︰「向無忌,你也太小瞧我夜西風了。你以為我會投靠魏忠賢、投靠東廠?」

向無忌一凜,省悟道︰「不錯。你是嘉興人,又是讀書人。你是浙黨一路。如此說來,你既不睦于閹黨,更不睦于東林。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在做什麼?你們浙黨人物想要犯上作亂嗎?」

「住口!」夜西風叱道︰「我夜西風獨往獨來,要怎麼做,就怎麼做,不需要听他人指示。向無忌,你廢話少說。我敬重你是條好漢,才和你說這麼多客氣地話。請你不要不識抬舉。我也不想讓這柄冷秋劍,真個成為屠殺英雄義士的凶器。」

向無忌冷笑道︰「總之是許顯純那狗賊,請你們來的。嘿嘿,能請得到血菩提、夜西風這等人物來,也只有許顯純這權勢燻天、惡貫滿盈的狗賊了。」

「難道寡人的性命,真就如此值錢?」忽然一個聲音插進他二人對話中來,卻是那向無忌的同伴踱步過來,一聲長嘆,悠悠地說道︰「許大人竟執意要殺寡人。難道魏卿家也想要寡人的性命不成?卻又不知皇兄知不知道。」說著,抬眼去看向無忌,說道︰「向兄弟。你與寡人名雖君臣,實若朋友。今日得你這般不顧身家性命的相保,寡人既是感動又是慚愧。寡人性命何足道哉,豈能叫英雄以命相換?向兄弟,你去吧。寡人情願就死。」

向無忌臉色大變,激動地道︰「主子,你這是什麼話?便教向無忌碎尸萬段,也要保護主子安危。」

那夜西風卻冷笑著說道︰「朱由檢,你們皇家子嗣,都是天下間最負義之徒。你不要危難關頭還在這里賣人情了。將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有你做得出來的。我夜西風就是識得你們為君的假仁假義、自私自利,當官的趨炎附勢、欺壓百姓,我才甘于流落江湖的。廢話少說,你受死吧!」說著,一挺長劍,便向他撲了過來。

那神情悒郁之人,竟然便是當今天啟皇帝的親弟弟,被封為信王的朱由檢。

※※※

駱輕容一把托其魏嬌爾的身子,急速向後躥去。就見院中的幾百名錦衣衛,有一小半已經沖出院子去,另一些則簇擁到佛堂門前,拱衛佛堂里面的田爾耕。

只听院子外頓時喊聲震天,更見火光明亮。

駱輕容伸手輕輕一探魏嬌爾的鼻息,見其尚有余氣。便又輕輕地撥開了她的衣衫,將中箭的胸脯露出。只見一支羽箭赫然插在魏嬌爾的右乳以上三寸處。

男女授受不親。這駱輕容不免眉頭一皺,頗覺為難。

駱輕容既非之徒,更不是心軟慈悲之士。這乍然相遇的小女子,無論性命如何,原不能教他駱輕容在意。即便這魏嬌爾死在他懷中,他也不會存有絲毫內疚、歉然之念。

這駱輕容眼見這箭傷在魏嬌爾的不便之處,便要扔下她不管,任其死生。這時,只听遠處有人叫道︰「輕容,你抱著個女子,在做什麼?」卻是田爾耕緩緩走出了佛堂。

駱輕容大驚,忙拋下懷中的魏嬌爾,急著站起,躬身拱手說道︰「卑職無能,護衛大人不力,甘當重罪。」

「把頭抬起來,我又沒有要罰你。」那田爾耕竟一下子來到駱輕容身前,沖他說道。駱輕容暗暗吃驚道︰「義父已經練成了移形換位大法了?這老賊,再要殺他可就更加難了。」

這駱輕容表面上畢恭畢敬,心里卻呼他義父田爾耕為「老賊」,實則他早就對田爾耕心存不滿,從來就無半分感激、敬畏之情。只是迫于田爾耕的權勢,才一直隱忍、做戲,卑躬屈膝、摧眉折腰。心中卻想著有朝一日,必要取而代之,親手殺了他義父田爾耕。此人狼子野心,可見一斑。

田爾耕虛掌向下,凌空一拍。只听「噗」的一聲輕響,魏嬌爾右胸上的羽箭便從她身上躍出,落到田爾耕的手上。

田爾耕看著這支箭,暗暗思索,忽然眼楮一亮,冷森森地說道︰「是東廠?!」

駱輕容听了,也不由得一驚。抬頭去看那箭,臉上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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