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零信步走完全程,胸中念頭舒暢,忍不住吐一口氣,道︰「世間事情歷來是看著簡單,做起來卻難,及至做了一半,卻又是變得容易了,只要心中有一份勇氣在便全無可怕……倘若現今大歷這萬萬民眾全都有這樣一股勇氣,那豈不是又一盛世?」
「個人因緣不同,禍福便也不同。怎可能人人都有一份大勇氣?這種事情即便是上古聖賢都無法做到,你也不過是空想罷了。」雪舞突然開口,盡管話語是在打擊葉零,但是所說也是極有道理。
「恩,雪舞師姐所言極是。這也不過是我的一個願望罷了,具體施行起來自然是困難重重。我現在急需解決的是完善自己心中學說,有道然後才可以傳教天下。」葉零絲毫不惱怒,點點頭說。
「你在道觀殿所說,雖然听起來有些道理,可是也不過是在學舌佛家言論。佛家講的不也是一念生世界嗎?佛家修的不也是一顆心嗎?」雪舞顯然是用心听了葉零觀點,淡淡指出葉零理論中瑕疵。
「呵呵……雪舞師姐此言差異。釋家理論與我儒家理論大相徑庭。現在不論仙佛兩道,修的都不過是個人圓滿,個人超月兌。佛氏言自己不著相,其實著了相,吾儒著相,其實卻不著相。佛怕父子累,卻逃了父子,怕君臣累,卻逃了君臣,怕夫婦累,卻逃了夫婦,都是為個君臣、父子、夫婦著了相,便須逃避。而吾儒有個父子,便還他以仁,有個君臣,便還他以義,有個夫婦,還他以別,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婦的相?仙佛兩家都講究出世,而我儒家講究入世,學問終究要致力于萬民才是正道。」葉零解釋道。
「天道之下,哪里還有心情顧及這些?人人都是在爭一線生機,你自己先未超月兌,如何又渡的了別人?所以,還是個人修行要緊。」雪舞似有所思,靜靜的說出自己觀點,不再跟葉零言語上糾纏,向前走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過雪舞師姐的觀點葉零也會注意吸取的。」葉零緊跟幾步,追上雪舞腳步。
兩人這一番對白,雖然沒能相互說服對方,卻使得二人之間並不再那麼隔閡,而雪舞看向葉零的表情里也時不時會有些若有若無的笑意了。
「好了,西首那間房子便是你的住所。你先去整理床鋪,待會午飯時間自然會有人送飯。這半日你就好好休息,明日就得上早課了。」雪舞停在一所院子前,對葉零道。
葉零點點頭,道一聲謝,邁步向院內走去。
此時院內極為安靜,大多數弟子都在修行,除了幾個打掃衛生的弟子來來往往就再也看不見其他人。
院子當中樹立一巨大麒麟石像,麒麟血盆大口張開,須角倒卷,四蹄踏雲,呈現威猛剛毅之態,葉零隱隱約與這石像對視,心中竟會生出一絲驚慌,可見是久經祭拜有了靈性的神物,並不只是一方頑石。
順著雪舞指點,葉零推開院子最西首房門,一間別致的單人房映入眼簾。筆墨紙硯,松竹盆栽,左右牆壁對稱掛兩幅字畫,畫中山水淡然,一股出塵之意。可見葉零這客卿身份還是起了一點作用,否則也不會有這種房間給他居住。
葉零大略掃了一眼房間環境,感覺布置格局尚好,便不再理會,收拾好床鋪,躺下休息起來。
這一日可謂是凶險重重,變化百出,恍如夢境。誰曾想到昨晚還是葉長公義子的書生葉零,今天竟然成了太虛觀下一名客卿弟子,而且與朝廷也牽扯上恩怨。當真是人生如夢。
葉零心頭種種念想一閃而過,反反復復,如此呆想了盞茶時光,逐漸疲倦襲上身心,眼皮一閉,就此睡去。
一覺悠長,及至葉零醒來,竟然已經是第二日的凌晨。
睜眼看桌上,有送來的一盤飯菜,但是已經涼透,顯然是昨天送來的。送飯弟子大概是叫不醒葉零,便將飯菜放下出去了。
「哎。」葉零搖頭嘆息一聲,將涼飯胡亂扒了幾口,看窗外天依舊黑,距離黎明還有一些時間,百無聊賴之下不由想起自己胸中小人還未能出竅,不妨觀想一下。
于是靜坐床上,按照自己讀書之時的習慣,先平心靜氣,心思回歸混沌,不著一物,漸漸的把注意力落入胸腔中,緩緩的與胸中小人合二為一。
精神與小人一完全契合,就覺得小人仿佛忽然活過來一般,有了自己意識,猛烈的向頂門之上沖擊而去。
而葉零此刻混混沌沌,全靠心中意念自然流轉,先前領悟的浩然之氣也裹卷進小人身體之上,小人得勢,更加猛烈,葉零只覺頂門一松,仿佛開了一扇窗一般,一樣物事從體內飛出。
「唔?這就是元神出竅的感覺?」此刻葉零頂門之上一個與葉零模樣一樣,但是神魂極為脆弱,飄搖如風中之燭的元神正四處打量著這個世界。
這就是葉零的元神。
「果然周圍的萬物感知的更加清晰了,跟**的感覺完全是兩樣,這些花草竟然都能感覺到他們的性靈,真是太神奇了。」葉零感嘆著,心念一動,元神飄向窗外。
「呼」,一陣風吹來,葉零元神方凝練成,而且還是自己無師習得,根本不曉得堅固元神的法門,被風一吹元神竟然開始崩散,形狀歪曲,不似人形。
「糟糕」,葉零從沒元神出竅過,遇見這種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心里著慌,元神更加無法凝聚,漸漸的竟然要散開去,碎成千萬,消失于天地間。如此的話,葉零可真是要消亡在這世間了。
「曉風淨月明心性,定影無波證本身!」葉零念頭電轉,之前已經救過葉零一次的文唱再次喝出。至堅的心性跟無破無綻的本身流轉心頭,瞬間葉零就看見肉身之上飛出一片文字,仿佛一條彩練,將葉零神魂跟肉身連結在了一起。
而十幾個文字在葉零元神四周環繞一圈,光芒大作,葉零原本要潰散的元神被光芒一照,馬上重新聚攏成一個人形,比剛才凝固了不知多少倍,風吹來也無法撼動分毫。
「好險,好險。」葉零心有余悸的想著,準備神魂歸竅,不再游蕩。
但是剛要動作時候,耳邊突然傳來幾聲細語。
「聆清師兄,你當真要去偷取那塊千年龜靈木嗎?」
「明光,事到如今你怎麼還在猶豫?你若是不敢去就自己回去罷!只是以後誰若是再欺負于你,我聆清卻是絕對袖手不管了。」
「不要啊聆清師兄,我去不就是了。那葉零也確實可惡,竟然當眾羞辱了聆清師兄,早上通靈試煉時候教訓他一下也是應該的。」
「哼,看這次不讓他知曉我聆清厲害!」
漸漸的語聲低下去,看樣子是二人走遠了。
「是聆清!听言語他們是要去偷一個東西,拿來對付我的。而且是在今天早上什麼通靈試煉時候……只是那個通靈試煉是什麼?不管了,反正已經知曉了他們的陰謀,我不去接觸那什麼通靈試煉就好了。」葉零想著,元神一動,飛回了體內。
又自己靜坐了一會,天逐漸大亮,葉零洗把臉,準備去早課。
「葉零師兄!雪舞師姐在喊你早課去了。」一弟子進來,對葉零道。他雖然比葉零入門早,但是葉零卻是客卿身份,所以要叫葉零一聲師兄。
「哦,知道了,麻煩你了。告訴雪舞師姐,我馬上就來。」葉零應道,起身向院外走去。
雪舞靜靜的站在院門外,面無表情,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見葉零來了,也只是淡淡說一句「走吧」,就不再說話。
葉零跟在她身後,向著通靈宗大殿走去。